“那张原方还在你手里吗?”明姝问。
袁意真摇头道:“被张麟拿走了。”
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牵扯到丁珷的证物,即使张麟一时疏忽遗失了,清醒过来后一定要追回,可明姝还是追问道:“意真,你还记得那药方是什么样子的?”
袁意真想了想,道:“这个可不好说,不过是一张纸,上面盖着药局的印……若说是哪家,倒真记不得,我也不常出门,本来就不熟悉街上的铺面,你为什么急着打听这个?”
明姝有些失望,道:“没什么,只是随口问问。”又对罗绮玉道:“罗娘子,您看,意真的事该怎么办才好?”
罗绮玉道:“既然是个死胎,就早些放他去吧,拖得长了,反而损害母体。只是我不过能把脉而已,下药开方却并不在行,如今袁娘子身体欠安、病情凶险,用药上决不能出半分差错,不如让我记下症状,去附近的三春堂开方子吧,那是百年老店了,坐堂的郎中医术老道,极有信誉。”
于是,又帮袁意真诊了一回脉,让她口述一遍近日身上的状况,一一记在纸上。
本以为就要告辞,袁意真却忽然叫住明姝,多少年的老朋友了,明姝一看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有悄悄话要嘱咐自己,于是让罗娘子和春岫先去三春堂买药,自己留下来,坐在袁意真床边,用指尖梳着她因卧床而有些凌乱的鬓发,道:“现在就剩咱们两个了,想哭就哭吧。”
闻言,袁意真果然抚着已有些鼓起的腹部痛哭起来,断断续续地哽咽着,“到底是我身上的一块肉……你说他怎么如此可怜,遇上了我们这样的这样的爹娘。”
“这是命,由不得你,自然也怪不得你。”明姝拿出手绢,擦去袁意真脸上的一行清泪,却又留下更多不可抑制的泪水。
她摇头道:“不是命,纵然不是个死胎,我也不愿生下他,让他和我一起吃张麟种下的苦果。到底是为娘的软弱,这孩子早些去了也好,下辈子托生个好人家,什么簪缨门第、诗礼酒家,遇见一双心地良善的父母,便是破屋陋巷也是好福气。”
明姝抱着她,叹气道;“又提张麟,放心,你迟早是要离开他的。”
话音才毕,袁意真却突然挣脱开明姝抚慰的怀抱,速度之快,让明姝怀疑自己身上带电,只见袁意真面带惊惶之色,拉着明姝的手,道:“光顾着哭,险些忘了。我让你留下,是为了告诉你一件事——张麟最近可能要对我家下手。你还记得我那两位哥哥吗?大哥意存在临江军做判官,二哥意华在淳安做县令。那天张麟又在门外叫骂,我忍着不开门,他就说要让我哥哥遭殃,等着袁家人过来求他饶哥哥一命,让我爹娘亲自把我拉出门。宁宁,你也帮我想想,他是随口说说还是真要安排什么阴谋诡计?”
明姝想起之前晏子钦也提起过一句,询问袁意真两个兄长的事,谈话被别的事情打断了,自己也没往心里去,如今两件事合起来,莫非真是丁珷那起子人动了什么歪念头?
即便是确认有阴谋,看着袁意真虚弱的样子,明姝也不敢对她说实话,何况现在八字都还没一撇,更不能吓唬她,就劝她安心,说丁家现在也是焦头烂额,没空管别的事,张麟一个人掀不起什么风浪,让她安心。
这时,春岫将三春堂的药送回来了,明姝也就此告辞,临走前提醒袁意真不要急着服下要,身子舒坦些再做打算。可刚上了马车,袁意真的陪嫁丫鬟就追出来了,附在明姝耳边低语了几句。
明姝一惊,上了马车后,让车夫直接去三春堂。
“怎么了?”罗绮玉不明所以。
明姝道:“没什么,过去看看而已,待会儿我去三春堂,依旧让车夫把你送回家里。”
罗绮玉疑惑地看着明姝,不再说话。
其实,方才丫鬟来传袁意真的话,她发现三春堂药单上的印章和张麟那张堕胎药药方上的一模一样。明姝不愿让罗绮玉去,一是怕那里人多眼杂,罗绮玉太招眼,容易被人认出来,二是她还不能完全信任这个人,就像杜和说的,罗绮玉出现的太突然了,为什么就突然迷恋上一个莽莽撞撞的年轻人?而这次,她的出现更可疑了,居然是从丁谓府上来的,为了安全,只能对她有所保留。
再看三春堂的朱红印章,上面是阳刻的一座桥,正是连接汴水南北的虹桥,旁边是几丝杨柳,下面有一户简单的小楼,正是三春堂的最初店址,空白处是“三春堂”的隶书大字,简单明了。
明姝到了柜台上,拿起摆在粉瓷印盒中的田黄印章,账房立刻笑着道:“这位娘子,这是本店祖传的花押印章,请您小心。”
明姝放下这个不足手指长的小东西,道:“我今次来就是想问问,这印章可是你们三春堂独有的?”
账房道:“的确,八十年前,三春堂第二代店主将药局搬迁到太平坊,为了不忘根本,就把原来的狭小铺面刻在印章上,八十年来,仅此一枚,算是我们三春堂的标识了。”
明姝道:“是否有人仿制?”
账房道:“印章很好仿制,可我们仅此一家,别无分号,便是仿制了,世人都知那是假的,又有何益?”
明姝心想,既然如此,张麟十有八~九就是在此处得来的药方,于是换上一副更和蔼的笑容,道:“先生,我有个朋友曾托人在此求过一张药方,如今却丢了,不知能否查查以前的记录?”
账房面露难色,“开药局的,首要的就是帮客人保密,他们的病症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可以让您朋友再来诊一次脉。”
明姝道:“她若是方便来,也用不着我替她求药了,大概是七月二十八、二十九是样子,君药是红花,臣药又芒硝,您且行行好,帮我看看这两天的记录。”说着,悄悄将几块碎银放在账房先生面前。
账房不着痕迹地把钱塞进袖口,无奈道:“您这是做什么?若真是想帮您的朋友求药方,我倒也能帮着找找,只是小店流水大,只能打烊后再去翻看以前的底方,您若等不及,在下去府上回禀一声也是可以的。”
明姝不想让外人知道晏家和这事有关,便道:“不必了,我明日再来一趟,劳烦了。”
第二天,晏子钦依然在查案期间,不用上朝,便同明姝一起来到三春堂外,他不方便露面,就和杜和一起在车上等明姝,等她回来了,看她的表情格外古怪,就知道一定有情况。
“有结果了吗?”晏子钦迫不及待地问。
明姝点点头,神色依然凝重,“账房说这张单子他记得很清楚,来求药的是个表情狰狞的男人,上来就说买堕胎药,不论药性多猛,只求快速干净。”
“他还记得那人的长相吗?”杜和问道。
明姝道:“左手长指甲,眼角有颗痣,瘦长脸,身量比我高半个头左右,账房还说他穿着百姓的衣服,可鞋还是小吏的青梁鞋——我这么说,你可想起什么了吗?”
杜和无言,默默从行囊中取出一沓卷宗,其中有尸格,翻开尹俊那页——尹俊,京兆府书吏、面目瘦长、细眼、左眼下半寸生黑痣、左手长指甲、身长五尺七(约一米七七)。
三人顿时沉默了,良久后,晏子钦道:“果然,再去娘娘庙附近的村落勘察一番是没错的。”
他们本就打算今天出城寻找线索,却没想到一大清早就得来了这个消息,看来,破案的重点并不在于盘问阮卿卿的父母,而是尹俊,他身上的疑点太多了,赎回阮卿卿却不把她接回家,还亲自去买堕胎药,药方又出现在张麟手里。
他们一直认为,尹俊和阮卿卿一样,是单纯的受害者,应该和丁珷一行人站在对立面,可依照如今的线索看来,这个人也许并没这么简单。手机用户看法医娘子状元夫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134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