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薇把卡西法领了出去,巴元也明白,笑着把老夫人的手放回去,跟着陈薇一起出去了。她是最后一个,带上门的时候,那门缝里流转出来的时光美好的不像样子。
范凡跟在她旁边:“三儿,你知道么,过老爷子和张老夫人这种爱情故事,对我们这样的一流笔者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一流?”巴元笑,“但愿不要被你写成下流的故事。”
“切。”她白她一眼,“跟你这种数理化的人聊天真累。快快快,跟我去换衣服。”
“换什么衣服?”巴元插着腰,这可是她前天晚上仔细研究了时尚杂志,今天早上出门前精心挑选的打扮……
“还问换什么衣服?”范凡揪起她那个百褶裙的裙边,嫌弃脸“穿得跟村姑似得~”
“你……”
话还没说完,就被范凡塞进了隔壁的503室。
“你怎么随便就进来了,万一这房间别人……”
“别什么人,过臻把这酒店包了。”范凡推着她。
某人突然一脸花痴地转过来,手指抠着下嘴唇:“包啦?”
范凡想给她一拳。以前是碰上吃的,巴小三智商跌停三倍。现在是碰上吃的和过臻。
楼下大堂里,过臻亲自忙着。这家酒店就是当初过林和巴柯结婚的那一家。南城人结婚都在这儿。
礼堂里没有放一张桌子,所有人都站着。
墙上都用银白色的水晶壁纸贴了起来,吊顶的琉璃灯一开炫目的很。以九宫格等分大堂,每个格子交叉的地方就摆着高脚龙雕的红木桌,三签竹蜡,旁边是红酒。
红毯正对着大门,上面铺满了花瓣。清而不俗。
从楼上下来的陈薇众人都不由惊呼,在南城摆出这阵仗,真是用了心思了。
“过臻这次为了过老爷子的事是下了血本了啊。”巴柯靠在过林的身上,看着这满堂金玉,“他是想帮老爷子再办一场婚礼么?”
后面跟上的过桥和巴旗相互对视了一眼。巴旗挑眉看看前面的陈薇,示意他先什么都不要说。稍微动点儿脑子就知道过臻在想什么了。过老爷子本来就抵触和旧人见面,即使因为什么原因应下了,也不可能允许过臻动辄这么大的场面,恨不得向整个南城宣布。那么只能往另一个方面想了,就是巴小三。
想到这里,过桥又扭头看了看前面的陈薇,想到专门从美国接回来的奶奶。突然恍然大悟:“过臻的手腕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效率哈~”有点儿被他玩弄于鼓掌之中的怒气。愤愤不平。
“什么意思?”巴旗回头看他。
他压低声音,凑到巴旗的身边:“妈不是一直想把三儿嫁到徐家,使劲儿地撮合她和徐深么?这个原因你也是知道的。徐母和咱妈是多年的好友,又是新城数一数二的大家。虽然我这么说有所不妥,但是妈确实对那些名门大家有敬仰的意思,一直想跻身其中。这是在她的思维里根深蒂固的东西。虽然在我们面前没强烈表示过,但是三儿是她最后一个女儿,她不会轻易松手的。”
“你的意思,奶奶被接回来就是为了……彻底让妈接受过臻。”
“不能说只为,但是绝对是其中之一。”他伸手从最近的桌子上拿起一杯红酒,“今晚倒是值得期待了。”
慢慢的,大堂里几乎挤满了人。无论认识的不认识的,不要请柬,进来就是客。
七八个身着正装的男子挽着对应的女孩子一左一右站在红毯的两边。拿着捧花。
然后……大堂外的烟花“嘭”一声,盛典开始了。
在五楼换衣服的巴元,被窗外展开的礼花声吓了一跳。拍着自己的小心脏,急忙把自己往礼服里塞:“范凡,你快点儿,都要开始了。”
“好啦好啦,知道啦~你来,我帮你把头发定下型,我们就下去。”
“晚上好。”过臻的声音还是那样低沉,却有力量。
他从后台走了出来,气质美颜让所有在场的人不禁三秒屏住了呼吸,生怕一点动静就毁了这童话般的诗意。
“我叫过臻。24岁。”
他边说边朝台下走。楼上的巴元拽着礼服抱怨:“你怎么该我找了这么件裙子,白色的,拖地的,跟婚纱似得。”
“生于南城。家住海港大街214号。现在新城有一处房产,够住。”
他走上红毯。巴元的电梯在三楼停留了半分钟,等人下去。
“近两年的事业计划是准备在新城和南城两地走动发展。均年薪,够用。”
步子放慢了。范凡掐着时间,眼看就要来不及了:“你倒是快啊!”后面的人拖拉着裙子急了一头的汗。
“我性格强势。喜海喜山。”
“脾气不定,得看对谁。”
“我的偶像是宫崎骏宫老先生。”
“我最尊敬是我的爷爷。”
“讨厌人的有很多……”
巴元到的时候,站在红毯的面前,看着眼前的一切有些茫然。范凡放开她的手,使力点朝前,对着她的后背使劲儿推了一把:“去吧”。她脚下的步子乱了,一下子没了章法。脑袋里嗡嗡两声全部炸了开来。
而过臻正好走到她的面前。
“最喜欢的只有一个。”他一把搂住闯进来的少女。揽进自己的怀里。接着说下去,
“巴元。”
他拉起巴元的手。带她走到红毯第一处男孩女孩的面前。女孩手上拿着巴元五岁时在家门口磕掉门牙放声大哭的照片。
“这是我记忆里,最早关于你的样子。哇啦哇啦的,很吵。打搅了我的午觉。”
巴元还没换过神来。照片上的事确实是有印象,但是从来不知道那时候有人在背后看着她。
“这是你7七岁,早上刚被巴奶奶带去剪了短发。”过臻轻轻拉了她一把,往前走一步,“后颈上的还留着碎头发,你抓耳挠腮的,怎么也不舒服。”
是,那是7岁。
“这个是你13岁,初中奥数得省一等奖的时候。”过臻笑,“我二等,在台下帮你拍照。”
那时候南城夏天,巴元天天泡在海水里,整个人就像是刚从非洲回来。所以照片上最好看的就是那两排大白牙。额外醒目。
就这么一路走下来,巴元这才意识到,她的人生里他无处不在。
“巴元,你愿意嫁给我么?”过臻牵着她走上台。单膝跪地在她面前。
外面突然砰一声,五彩斑斓。透过落地窗看出去。南城无边的蔚蓝的海面上印着三个字:嫁给我。
台下面,陈薇冷着脸,半句话也没有。毕汾就在她旁边,自然是看到了亲家的这张脸。
“薇啊,你看烟花多漂亮。”毕汾知道,过臻招呼都不打一句,摆这么大的场子公然求婚,就是想先斩后奏。陈薇生气也是情有可原。可孩子们的事情到底也不是他们能做主的。她只好放低了自己凑到她面前逗她说话。
但是陈薇没有理。她是相当顽固的人。巴文站在一边,瞄了一眼,还是决定不插话。他太了解陈薇了。
果然,就在巴元开口准备答应的时候,陈薇突然站了出来:“等一下……”
可话还没说完,后面一双颤微的手扯住了她的衣袖:“薇。”
这一秒的间隔,台上的巴元颔首点头:“恩,我愿意。”
陈薇被张老夫人拉了回去。
“我好久没唱戏了,你扶我上台,好么?”张婧穿着贵妃戏服,画着花旦脸谱,板直了腰身。
身边的卡西法看着好玩,趴在过林的身上,伸手拨弄了几下贵妃头饰。过卿一看卡西法动了,这边忙着要陈薇抱,他也要摸。
陈薇一手抱起孩子,一手搀住张婧:“婧姨,这头饰服饰太重了,您赶紧脱了吧。您想唱两句玩可以直接唱,不用这么隆重啊。”她怕她的身子骨架不住。
过老爷子拄着拐杖远远看着,也不走近。拄着仗的那只手来回轮了一圈,像是数数,片刻后兀自嘟囔了一句:“该有三四十年了吧,你没穿过戏服唱过戏了。”
张婧伸手去逗她抱着的过卿,可嘴上的话却是对陈薇说得:“我喜欢这两个孩子,这是我能想到的送给他们最好的礼物。”
说完,她看着台上的两个孩子。由衷的希望他们可以圆满,至少,比她和过三要圆满。
“薇,听话,扶我上去。”
18岁离开张婧独立之前,陈薇最怕的就是她说“听话”这两个字。
张婧的行事做派一向很硬,能让她如此温柔,只能说明她已经无计可施,可又不得不为。只有放低声音,算是一种撒娇。在她的认知里这就是卑微了。
但是,如果在这里陈薇退让了,扶她上了台,也就间接表明她接受了巴元和过臻在一起。
“婧姨?”陈薇眉头皱了起来。她急了。
“当年被人逼着学京剧,你不想学,还记得当时你是怎么跟班主师傅说得?”
“你说你最讨厌别人强加在你身上的想法。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现在想要步入名媛世家,想做把姓氏写进世家族谱的人是你,不是巴元。”
老妇人浑身颤抖了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拼了命的想要促成台上的那场姻缘,或许是因为当初错过了和过三白头到老的机会,或许她只是真的喜欢这两个孩子:
“扶我上去。”
陈薇把手中的过卿递给巴旗。转身过来搀着张婧,也不说话。一步一步往台上走。
是,是她太想进入那种世袭的名门大家。不是过家不够好,是因为过家的好不是她想要的那种好。
不得不承认,她从小就嫉妒张婧,嫉妒她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嫉妒她可以那么轻易就舍弃她拼死想得到的东西。这是她和她的养母一直隔阂在心里的东西。
这么多年能不联系,除了张婧和过老爷子的事情,其余的多半是自己的心理在作祟吧。
尘封这么多年的情绪一下子全都涌了上来,陈薇突然感到十分惭愧。看着台上的巴元,自己最小的女儿。她好像真的从来没有问过她想要什么。
情绪溃散,脚下一个没注意,歪在跟上。突然身后有一双有力的手扶住了他的腰,顺势从她手里分担走一半张老夫人的重量。
“你最近血糖低,也不注意点,就随便动火。”巴文贴在她的身边。
“那你也不拦着我?”陈薇无奈,现在心里是百般滋味,无从诉说。
“这么些年了,你想做的事情,哪一件是我拦住了的?”他笑,一边提醒老夫人当心脚底下的台阶,一边接着说:“还不如老实地等你闹完了,我来收拾残局。”
陈薇没忍住咧嘴笑了出来。
还记得当初,巴文追她的时候承诺的那句话:做你想做的,错了算我的。
诚然,这么些年,他也是这么兑现的。
是啊,谁又没有追求爱情的权利呢。巴元爱的是过臻,不是徐深。
那晚,张婧唱得还是《贵妃醉酒》,当年在司令府的时候,她就唱的这曲。过三没听。可如今,他就在台下。
张婧近视,不戴眼镜,看不清底下的任何东西。但是她就是知道过三在那里,在那里看着她。她能在万千人群中感受到他的目光:
“这景色撩人欲醉,不觉来到百花亭
杨玉环今宵在梦里,想当初你进宫之时
万岁是何等待你,是何等爱你
到如今一旦无情,明夸暗弃
难道说从今后两分离
去也,去也,回宫去也……”
京剧唱腔,流长,哭诉衷肠。
远处角落里,优雅高贵的公子徐深。攥着拳头一言不发。就这么错过了……
“我们走!”酒店门口,一个带着棒球帽,口罩遮面的男子。直起身子从树干上收回重心。这下才看清楚,原来这么高。
“是过臻寄来的请柬,不进去道声喜么?”旁边在他胸口之下的女孩望着里面哗光四溢,忍不住想进去看看到底是多么浪漫的求婚。
男子不言,向后转了转脖子,嘎达嘎达的都是骨头的声音。
“你颈椎越来越严重了,我觉得应该减少练习时间。”
“我不归你管,管好你自己。”
“赵苏,你……”
男子突然把头转过来,冲着女孩怒吼:“我说了多少遍了,叫我DOC。”
女孩子被吓了一跳,习惯性地低头承认错误:“是,DOC。”
等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人影已经远了。她吸了吸鼻子,又快步追了上去。手机用户看她美貌不如她热闹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1351.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