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级的时候,也就十岁那年,钱霏转学到天瑜的学校。
当时班上的孩子多数都是土里土气的,只有她皮肤白净得跟玉一样,鲜艳的衣服也叫别的小朋友羡慕,凭借热情外露的性格还有妈妈做的饼干,她迅速和班上的孩子混熟了。
她却被角落里理着西瓜头男生吸引住了,钱霏不理解,他总是安安静静地坐着,也不和任何人玩。
她把饼干递给他,天瑜只是看了一眼,很快转回视线,重新回到自己的画纸中,小手画出各种的图案:青蛙、桃子、还有桃树......
身边有同学嘻嘻地对她说,“别理他啦,他是个傻子,没父没母的傻子。”
肆无忌惮的声音传到天瑜耳朵里,小小的西瓜头,垂得更低了,几乎快埋进纸里。
钱霏皱着秀气的小眉毛,忽然觉得旁边那些同学聒燥得讨厌。
中午吃饭的时候,班里淘气的孩子又开始捉弄人了,他们把不知从哪里捉来的黑色虫子藏到天瑜的便当里。
天瑜一打开便当,有些活的虫子便飞了出来,有些却粘在饭菜上面不能动弹了。
他吓得脸发白,气得发抖,这是齐叔给他做的饭盒,上面有两个他喜欢的荷包蛋,煎得金黄,他想把那些虫子挖出来,可是虫子的翅翼却碎成几块,非常难以弄干净。
看着他的窘样,周围一阵嘻嘻哈哈的大笑声。
钱霏忍不住了,走过去拿起他的饭盒倒到垃圾筒里,然后把自己的便当放到他面前 ,“别吃了,你吃我的吧。”
班上的同学都不敢和天瑜交朋友,因为这意味着和班上的恶霸作对,这个转来的漂亮新生,胆儿真大。
钱霏是个女生,家里给她准备的饭量本来就少,这个饭盒分成两个人吃,根本不够,好在她的书包里总是装满各种零食,巧克力,米饼,棒棒糖等。
下午的时候,钱霏就感觉到周围的各种窃窃私语,甚至有大胆的冲她喊起来。
“傻子他媳妇!傻子媳妇!”
她猛地停下脚步,直竖眉毛,“王大胖,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傻子的媳妇!”王大胖叉起腰,他继承父亲的基因满身横肉,才十岁已虎得像一座小山。
虽然他也很喜欢钱霏 ,全校里像她这么精致可人的女生很少见,可他作威作福惯了,这个漂亮女生居然无视他,反而对他的手下败将任天瑜好,无异于挑战他的权威。
“你再说一次!”钱霏气呼呼地把课本掼在地上,她才不是逆来顺受的主,她从小是家人的焦点,就是要天亮的月亮父母也会想办法给她弄来,所以哪里受得了这种气。
王大胖没把她放到眼里,“你把你饭盒给那傻子吃,他吃你的勺子,就是吃你的口水,你们都间接接吻了,不是他媳妇是什么?”
钱霏怒得蛮横地扑上去,王大胖想不到一个女生居然会打架,更想不到娇小的她力气很重,一时愣了被扑到在地上,钱霏一拳就揍在他脸上,怒吼,“你再说一次!”
王大胖虽然壮却不灵活,被她骑着挣扎不开,嘴巴依然很倔,“我就说!我就说,你就是傻子的媳妇!”
于是又换来雨点似的接连几十拳,直把他砸得挂了彩。
王大胖垂着两条红鼻涕,哭着去找班主任报告去了。
班主任让钱霏道歉,钱霏比王大胖更犟的一甩头,休想!
于是放学后被罚站了。
放学后,教室哄散一空,天瑜不时踌躇地望向站得笔直的钱霏。
钱霏让他先回家,他没有说话,却也没有走,一直默默地陪着她。
他盯着时钟,钱霏罚站快要结束了,他忽然呀一声,“齐叔应该在等我了。”
声音清清脆脆,特别好听。
“齐叔?他是你叔叔吗?”钱霏很奇怪,听同学说他无父无母?
天瑜没回复,抓起书包就往外面跑了,钱霏看看钟,也跟着走了。
齐叔在校门口见到天瑜,迎上来怜惜极了,“怎么了?又被欺负了吗?”
钱霏才明白,原来齐叔并不是他的亲叔叔,而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头.
齐叔又看看后面的钱霏,问道,“天瑜,这是你的同学吗?”
“天瑜,你怎么不邀请同学去家里玩呢?”齐叔慈祥地说道,天瑜自上学以来,几乎没有一个朋友,第一次有个孩子不排斥他,太难得了。
天瑜看了她一眼,不说话,只是牵起齐叔的手。
钱霏却自来熟地问道,“天瑜,真的吗,我可以去你家里玩吗?”
于是齐叔一手牵一只,带回青石巷了。
一推开院子门,她就哇的叫起来了,“好多桃子,天瑜,它们跟你画的一模一样耶。”
那时她就钦佩到不行了,这个不爱说话的男生画画太棒了,而她,画一条直线都画不好,半点的天赋都没有。
王大胖那个太恶劣了,天瑜都那么优秀还要欺负他!
“齐叔,我可以吃树上的桃子吗?”
齐叔慈祥极了,“行啊,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天瑜,快去摘点给你同学。”
钱霏垫着脚伸手去够坠下来的桃子,天瑜已灵活地爬到树上,把树枝梢头最大最红的桃子递给她。
她欢天喜地地用衣服包着一兜沉沉的桃子,打算进屋去洗,却无意中撞进一个房间。
除了军绿色的床褥,简朴的书桌之外,就几乎没有任何东西了,但房间里却充斥着一股陌生男性的气息,那么突兀,隐隐约约地在她小小的心灵留下一道鲜明的印记......
“这是什么人的房间呐?”她瞪着乌溜乌溜的眼珠子。
为什么有人的房间,如此简单,四面八方都传来沉重压抑的感觉,一点也不同于她那个塞满hello kitty和蕾丝的粉色梦幻的房间。
“这是天瑜大哥的房间,”齐叔见她不知怎么闯到这里,领着她出去 ,然后悄悄地捎上门。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任安辰的存在,听说他比天瑜和自己大十岁,也就是,她还上着四年级的时候,他已经是十七岁的成熟男性了,撑起一个家了。
那时她不屑极了,作为大哥,居然就这么撇下天瑜,也不管别人会欺负弟弟,也不管天瑜和齐叔住在一起会孤单,一点也不管弟弟死活,长年在部队不回家,真是失职到极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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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渐深渐浓,隔壁房间传来天瑜平稳的呼吸。
任安辰拉开行李箱的夹层,从中抽出一叠文件,这是他会一直随身随带的东西,天瑜给他写的所有书信,还有......画。
他11岁的时候,是个幸福的孩子,那时父母虽然为了工作经常不在家,他一点也没埋怨,他还有伯父伯母和堂弟,还有......三弟。
一夜之间祸从天降,猝然家破人亡,死里逃生的他不得不带着才一岁的天瑜改名换姓,开始流离的生活。
他以为,不会再有任何事情可以打击到他。
然而,得知天瑜因为逃亡时高烧医治不及时而造成智力受损时,以至于长大后也会智如孩童时,无异于晴天劈历,不亚于亲人离逝的痛草厂南路 。
他只能咬碎牙齿和着血吞下去,不得不一边照顾天瑜,一边去挣钱。
他无意中救下齐叔的孙子小峰,齐叔是个知恩图报的人,诧异于他当时捉禁见肘的困境,坚持要替他照顾天瑜,让他可以专心地去挣钱。
痛苦不堪的日子,他经常会想起家人,想起四合院天井里的幽幽时光。
盛夏,从青瓦上面倾射下来的阳光照得灰尘清晰可见,天井旁坐着一个羸弱的少年,好奇地看着他:“景宸哥,你在刻什么呀?”
“刻你名字,”他拿着小刀,挥汗如雨,埋头不停刻着锯着。
“为什么要刻我的名字?”
他在忙碌中抬起头,露出宽厚一笑,
“白弟,妈在怀你的时候正在潜在贼窝里执行一个大任务,营养跟不上,所以导致你一出生身体就比普通人虚弱,玉石对身体有很好的功能,它会保你平安的。”
“谢谢大哥,”少年也笑了,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忽而又想起什么,“可是,你怎么会有钱买玉的?”
见他不说话了,少年急问,“你是不是把你的零花钱都用光了?”
他垂下头,咧着唇把玉递到他面前,背后一个“白”,刻磨的地方还是温热的。
“哥,以后我挣到钱了,我也会给送你一块最好的玉。”
“好,我会等着。”他稳重地一笑。
二弟,你还平安着吗?这么多年,那块玉有没有保你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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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17岁的时候,某天夜里坐在书桌前,摆在面前是一张征兵启示,他体内有父母热血的因子,当兵对他来说可能是一条路,不然他这一辈子可能就在工地、煤场、水厂、石场这些地方出卖劳动力度过去了。
齐叔真心佩服这个能吃苦的小伙,看出他的犹豫后说,“你刻苦耐劳,天生适合呆在军队,你去吧,我会替你照顾天瑜的。”
“你不用担心我,我啊,一把老骨头住不惯儿子儿媳城里的房子,一直都打算回到这里来养老的,只是儿子不允,这下有天瑜在这陪着我,我还有伴呢。”
他入伍要走的时候,天瑜在身后哭得撕心裂肺,“大哥,不要走!你走了就再也没有人理我了!”
他心如刀割,果决就朝前走了,却偷偷躲在巷子的转角处,看着齐叔好不容易将坐在地上哭喊的天瑜哄回去。
他进了队伍后,极少有时候回家,残酷的训练,他一点也不会觉得累,相反感到痛快淋灕,齐叔说得对,他天生属于这里的,只有艰苦的训练才会让他感到一丝平静、踏实。
天瑜上学的事情都是齐叔料理的。
他在能写字的时候,歪歪扭扭的在信纸上写了几个字,“大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恶劣陌生的环境和严格的训练没让他倒下,可是看到这短短一行字时,当即酸涩得快要掉下泪来。
他寄了点钱回来,让齐叔买了当时的一个很热销的超人玩具,以当安慰。手机用户看无限宠婚,萌妻认栽吧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189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