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色的石盘子上有一堆被劈裂的木柴,有些码放得整整齐齐,有些还很零乱的散落着,褚二夫人低头看着那一堆木柴,心如刀绞,她的儿子竟然沦落为做苦力的下等人,这真让她有些想不通。
“阿钺,你这是何苦来哉!”褚二夫人接过梨花递来的帕子,擦了擦眼泪,眼角边粘上了青苔的印记,看上去像画了黛色的眼影一般。
“母亲,怎么了?”褚昭钺赶紧接过她的帕子,替褚二夫人擦了擦眼睛:“什么何苦来哉?我过得挺好的。”
“挺好的?这是好吗?”褚二夫人生气的指着那一堆木柴:“这分明是下人做的事情!”
“母亲,劳动不分贵贱,只有自己亲力亲为,人生才有乐趣,你若说劈柴这些事是下人为之,昭钺却不赞同,昔日太祖江山初定,百废待兴,太祖亲自在皇宫里开辟田地种庄稼种菜,皇后娘娘亲手纺纱织布,母亲也能说他们是在做下人做的事情么?”
褚二夫人一怔,无话可说,她一双泪眼望着褚昭钺,心疼得要命,不管太祖他们在做什么,她的儿子怎么能做这样的事情呢?
“阿钺,你变了,你变了……”褚二夫人喃喃自语,自己的儿子真变了,自从遇着了那个盛芳华,一切都变样了,完全不是她想象里的朝着金光大道上走了,别人的路是越走越宽,阿钺的路却是越来越窄了。
“母亲,我哪里变了?”褚昭钺只觉困惑,自己不还是那个楮国公府的长公子吗?只不过在芳华的引导下,他越发的上进了:“是不是觉得我有精神多了?”
褚二夫人放下帕子,一只手拉住了褚昭钺:“走,跟母亲回楮国公府去。”
褚昭钺一愣:“母亲,你何必强人所难,我说了我要从楮国公府搬出来,我不想仰仗着祖荫过日子,现在的生活我很满意。”
“阿钺,你真是糊涂!”褚二夫人急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额头上汗珠子滚滚的落了下来,与她的眼泪混在一起,带着些许青苔的颜色,从脸颊上流过,一道淡淡的绿色出现在她白皙的脸上,犹如有柳枝拂过她的脸孔。
“母亲,我哪里糊涂了?难道我一个堂堂七尺男儿,一定要靠着楮国公府才能活下去?”褚昭钺搀扶着褚二夫人慢慢走到走廊下边,阿花端着一盆水走了出来:“姐夫,给你阿娘洗个脸吧。”
姐夫、阿娘、洗个脸……这几个字在褚二夫人耳边嗡嗡作响,她的阿钺这么多年良好教养,却猛的毁于一旦,看着小村姑满口都说的是什么话!她有什么资格跟褚家攀上姻亲关系呢,还土的掉渣的喊阿娘,就连母亲两个字都不会说!洗脸、洗脸!褚二夫人接过褚昭钺递来的帕子,心中气闷,一个字都说不出口来。
“母亲,你怎么了?”褚昭钺见着褚二夫人呆呆的站在那里,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也不知道有什么事情刺激了她,让她呆呆的站在这里动也不动,只能伸手将褚二夫人手中的帕子接了过来:“母亲,我给你净面。”
“阿钺,”褚二夫人吸了一口气:“这小丫头怎么喊你做姐夫?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母亲,我跟芳华成亲了,她是芳华的妹妹,她喊我姐夫,这不是应当的么?”褚昭钺拿着帕子细心的给褚二夫人擦去脸上的青色印记,一边低声道:“母亲,这门亲事你与祖母不都同意了吗?为何现在又是一副耿耿于怀的模样?”
“是,早些日子我们是同意了,可万万没想到秦夫人的女儿就是她!”褚二夫人很想冲动的奔到芳华面前,揪住她的胳膊狠狠的打她一顿,可她从来不是这样泼辣的人,到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掩面哭泣,一滴滴眼泪珠子落下来,希望能感动自己的儿子,迷途知返,赶紧回到楮国公府去,不要再在外边过着这样贫寒的日子了。
“芳华怎么了?芳华是个很好的姑娘,母亲,你怎么总是要用固有的思想来看她呢?”褚昭钺实在无法理解为何自己母亲总是认为芳华不好,他觉得自己配芳华还得好好努力一把才行呢。
“我也不说她的出身了,可她对你是不是真心的?竟然舍得让你在这里做苦力,她在外边悠闲自在,她这是心悦你?”褚二夫人心疼极了,拉着褚昭钺的手看了又看:“你瞧,都起茧子了。”
褚昭钺真是哭笑不得:“母亲,这茧子我自小就有,习武之人谁手掌上没有茧子?更何况我帮芳华做事情是我乐意的,她是济世堂的坐堂大夫,有这么多人等着她去看病,我现在是个闲人,帮她干些活又怎么了?母亲,两人互相心悦对方就该为对方着想,不要有谁要压着谁一头的想法,我与芳华是平等的,不该她要来服侍我,我能做的事情就该做,这样才是相处之道。”
“没错儿,”秦夫人在一旁笑眯眯的点着头:“阿钺说的一点都没错,我跟秦慎如过了二十多年日子,就是这样过来的,阿钺是看得多,体会得多,人也明白了。”
褚二夫人被这对师徒说得哑口无言,再转头去看那边站着的芳华,人影都已经不见。
“芳华肯定是去前边大堂了,现在她小有名气,找她看病的人多。”褚昭钺说得无比自豪:“母亲,我的亲事已经商量好了,你就不必操心了,就等着到时候抱孙子罢。”
听褚昭钺提起孙子这个词,褚二夫人心中一动,慢慢的软化了些,她见着盛明珠的肚子慢慢隆起,心中就羡慕不已,这三弟妹就是福气好,褚昭志虽然比自己阿钺还小了一岁,可就快要当爹了,她也就要升级做祖母了,可自家阿钺呢,连成亲都是八字没一撇,再不抓紧些,就要落后了。
褚二夫人每日里在拜菩萨,只希望盛明珠生个女儿,千万不要是儿子,这个孙子辈里带长字的,一定要是阿钺所出才好,否则三房争这世子之位又多了些分量。
见着褚二夫人脸色缓和了些,褚昭钺扶着她朝外边走:“母亲,这亲事你就别着急了,这天色瞧着要下雨的样子,你赶紧回府去罢。”
天空一片蔚蓝,白色的云彩悠悠飘过,一轮日头在东边天空金灿灿的耀人眼睛,褚二夫人皱了皱眉,心中大恸,儿子这般嫌弃自己,睁着眼睛说瞎话呢,天气这般好,还说会下雨,要自己早些回去,是不是觉得自己在这里碍手碍脚,又怕自己说什么过激的话伤了他心悦之人?
总之,儿大不由娘,娶了媳妇忘了娘!褚二夫人恨恨的想着,却又无计可施,任凭着褚昭钺搀扶着自己出了济世堂的大门。
“阿钺,你可要想清楚,这是你一辈子的事情哪。”褚二夫人站在门槛那里,谆谆叮嘱:“母亲知道你有主见,可你也得擦亮眼睛看看清楚,究竟才是适合你的人,母亲总觉得那个钱姑娘真的配不上你,像她这样的姑娘,满街都是,你应该有更好的。”
褚昭钺笑了笑:“母亲,你是没有发现芳华的好,是我配不上她。”
说话间,一辆马车从那边辘辘而来,翠羽华盖,朱轮绣轴,帘幕上有璋王府的表记。
“阿钺!”许瑢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径直朝济世堂大门走了过来:“钱姑娘可在?”
褚二夫人转了转眼睛,为何四皇子殿下也要来找那个村姑了?她疑惑的看了看许瑢,慌忙行了一礼:“四殿下安好。”
“褚二夫人。”许瑢看清褚昭钺身边站着的人,很是惊讶,怎么阿钺的母亲来济世堂了,是来看看这未来儿媳妇不成?
“四殿下,你怎么来这里了?”褚二夫人极力压着自己的惊讶,努力将简单的一句话说得顺畅些,今日经历的事情真是大起大落的,让她都有些怀疑自己还会不会说话了。
“我找钱姑娘有急事。”许瑢凑近了褚昭钺的耳朵低声道:“皇后娘娘召钱姑娘进宫,传旨内侍很快就要到了。”
“啊?”褚昭钺有些紧张:“没什么事罢?”
“唉,也是我母亲。”许瑢眉头紧皱。
世间的事情真是阴差阳错,有时候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却会因着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凑到一处,就如皇后娘娘想要召见芳华,这也真是够让人吃惊的——芳华不过是个寻常布衣,而皇后贵为国母,如何能知道她的名字?
这中间人便是如妃。
今儿一早,如妃去给王皇后请安,彼时王皇后随口夸赞了她一句:“如妃最近气色好多了,这肌肤细嫩白皙得好像年轻了十来岁哪。”
如妃听了这话受宠若惊,慌忙向王皇后行礼道谢:“还不是娘娘的恩典?臣妾这心事一去自然精神好得多,另外呢,臣妾还请了个宫外的大夫来给臣妾把脉,开了个药方,吃了几个月以后,这精神肤色都好多了。”
王皇后听了这话,眯眼看了看如妃:“唔,果然是好多了。”手机用户看医女芳华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578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