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华,你莫要乱了阵脚,那个京兆府尹如何敢动思文一根毫毛?捉了过去只不过是上堂应付一下,免得别人说他不秉公执法罢了,你这般担心作甚?”
章太傅走到主座前坐了下来,章夫人皱着眉头对他道:“思文从去年起便有些不走运,是不是要给他去庙里多烧几炷香,好好拜上一拜。”
“母亲,这烧香的事情以后再说,先想法子将思文从京兆府衙门里弄出来再说。”盛夫人愁容满脸,无精打采:“思文这腿接好还没多久,若是遇着些粗鲁的,再打断了,那可难接上了。”
“婉华,你有没有派下人跟着去京兆府那边?有什么事情也好回来报信。”章太傅看了女儿一眼,虽然自己有三个儿子,可才得了一个女儿,昔日在家做闺女时便格外疼惜些,这十多年虽不住在府中,可他依旧惦记得紧,今日见着女儿这愁苦模样,也是心疼,女婿遭罪女儿心疼,更何况女婿跟自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就怕他漏了些别的话出来,当然是要早些将他捞出来的。
“父亲,女儿派了龚家的带人去京兆府那边了,有什么异常会及时回府禀报的。”
“那就好,等着她回来说说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这一等便等了大半日,到了申时末刻,还不见龚妈妈的踪影,盛夫人有些发慌,章太傅也渐渐的觉出不对味来:“龚家的素日是个伶俐角色,回府见不着你,未必不知你来了哪里?”
盛夫人慌得快说不出话来:“府中该有人告诉她我来太傅府了。”
“快,派人去京兆府那边瞧瞧。”章太傅拧了拧眉头,让夫人赶紧打发人过去瞧瞧。
这章夫人派过去的人,也如泥牛入海有去无回,直到酉时末刻都没见影子,章太傅有些心神不宁,这个时候京兆府都已经关门了,如何还没回来?难道是路上出了事?
“快,快去找。”
他坐在灯下,忽然间心中有些慌慌,只觉得好像暗处里有一双眼睛正在偷窥着他的一举一动,让他全身都不自在起来。
夜幕降临,铺天盖地的黑,章家园子里的一切仿佛都被笼罩在一团漆黑之中,远处近处,什么都看不清楚,就连走廊下的气死风灯,看上去也是灯光昏暗,就如老者浑浊的眼睛,忽而一眨,随时都要闭上一般。
沉重的梆子打更之声响起,伴随着打更人嘶哑的嗓音:“天干物燥,小心火烛啦……”
那几个字苍凉而凄清,尾音拖得长长,袅袅的在静夜里散开了去。
龚妈妈依旧没有回来,就连派去寻她的人也不见了踪影。
皇宫里的夜与太傅府的夜又有些不同,宸熙宫里灯火通明,数只灯笼挂在走廊下,照得恍如白昼,正殿里银制烛台上边,手腕粗的牛油蜡烛一排排的立在那里,烛光呼呼朝上边蹿了去,照得坐在椅子上那个人找不出一丝阴影,脸蛋洁白如玉,高高的鼻尖上沾着些许汗珠。
“秀英还没找到?”
“回娘娘的话,宫里都寻遍了,没见她的踪影,问过后宫守门的侍卫,这几日没有宫女独自出去,说了秀英的样貌,更是说没见到这样一个人。”荻花嬷嬷垂手站在那里,脸上有几分忧虑:“是不是想不开,跳湖了?”
“有什么想不开的?本宫抬举她,想要她去服侍皇上,她还会想不开?”徐贵妃重重的哼了一声:“生得贱的东西,享不了福!”
去年秋日宫里新进了美人,其中有两个美貌的颇得皇上宠爱,宸熙宫这边的隆恩便清减了许多。在这宫里想要出人头地,靠的便是皇上的宠爱,若是失了圣心,那便跟墙边的野草一般无人问津。
徐贵妃心中惶惶,一心琢磨着如何留住姿色,也学着旁的嫔妃用了药膳进补,脸色果然是好了许多,可是毕竟衣不如新人不如故,怀文帝踏入宸熙宫的日子连以前的一半儿都没有了,这让徐贵妃有些坐立不安。
自己花了那么大的力气布置,好不容易快要收网,在这个时候怎么能失去圣宠?她想来想去想出了个法子,将自己身边美貌的宫女挑出几个来进献给怀文帝,以期能留住圣心。
挑来挑去,徐贵妃在宸熙宫的宫女里挑出了四个来,先将她们嘉奖了一番,例如做事踏实认真之类,然后便告知要重重的赏赐她们,这赏赐便是将她们推荐给皇上,让她们也承恩侍寝,感受圣宠。
四个宫女里边有三个欢欢喜喜应承了下来,唯独就是这个秀英不肯点头,只是趴在地上哀求:“奴婢会更周到体贴的服侍娘娘,可是奴婢身份卑微,如何敢去伺候皇上,还请娘娘另外选了别人罢。”
这话真是听了让人生气,这般好的机会她竟然如弃草芥,人家可是争破头想要去承恩侍寝!徐贵妃脸色一沉:“你以为这事是你说了算?能够被皇上临幸是多大的荣光你不懂?休得说多话,等着以后本宫来安排。”
若不是见着她年纪轻,生得还算美,自己会选她?徐贵妃将几个人打发出去,心中气恼,自己不过是变着法子想留住皇上罢了,偏偏还有人不识抬举。
“这贱婢若真是跳了湖,这尸首总要浮出来了,如何好几日都没听金水湖那边有动静?”徐贵妃皱着眉头想了想:“荻花,你派人继续去仔细搜寻,特别要留心钟毓宫那边,看看可有什么异常举动。”
徐贵妃实在想在钟毓宫那边安插人手,只不过这六宫事务都是由王皇后掌管,皇上虽则宠她,可却没让她有僭越之权,她也只能派人去收买几个人,伺机窥探,可没想到王皇后表面上瞧着与世无争一般,可内里却是个狠辣的,她费尽心机收买的人,总在不多时以后便被不露痕迹的除去,发配去做粗使活计算是发落轻的,还有人被随意找个借口就打杀了,有了这前车之鉴,钟毓宫里的人哪里还敢有贰心?一个个对王皇后忠心耿耿,根本不敢与宸熙宫的人有来往。
秀英若是自己投湖自尽了,那倒还没什么事,徐贵妃最最担心的是秀英进了钟毓宫,也不知道会不会在王皇后的威逼利诱下,说出一些对自己不利的事情来。
“娘娘,明日您去给皇后娘娘请安,老奴借机到钟毓宫转转。”荻花嬷嬷就如徐贵妃肚子里的蛔虫,很清楚她的想法。
“就这样罢,明日你挑几个机灵的跟本宫一道去钟毓宫。”
第二日一早,徐贵妃便起了身,带着几个嬷嬷姑姑在御花园里转了一圈,不偏不倚踩着辰时那个点进了钟毓宫。
她不想来得太早,这样王皇后免不了会心有怀疑,就按着寻常的时刻过来,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这样会比较好一点。
钟毓宫的正殿里坐满了前来请安的嫔妃,见着徐贵妃进来,个个坐直了身子,目不斜视。徐贵妃姗姗走到了王皇后面前,微微弯了下膝盖,权当行礼:“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贵妃平身。”王皇后两只手搭在扶手上,身板儿笔直,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觉察的笑容:“你今日气色看起来不如往常啊。”
徐贵妃只觉她话中有话,勉强一笑:“娘娘,嫔妾现儿都四十多了,怎么还会有好气色,跟新来的妹妹一比,那可差到天边去了,娘娘你是先看了这么多花朵儿般的妹妹们,再来看我便觉得容颜憔悴。”
“贵妃倒是个明白人,颇有自知之明。”王皇后沉着声音赞了她一句:“这人年纪大了不比年轻时候,再怎么勉强也留不住昔日美貌。”
徐贵妃被刺得心头有些焦虑不安,王皇后这话分明就是特地说给她听的,让她有些坐立不安,仿佛间椅子上有无数小针钉在上边一般。
“娘娘,太子殿下的身子可好了些?”嫔妃里有一个人开了口:“嫔妾这两日都在佛龛前上香,祈祷太子早日康复,我想太子是有佛祖保佑的,吉人天相,应该很快就会好起来。”
王皇后点了点头:“太子这两日好多了,昨儿我去了东宫,他的精神不错,晚膳吃了不少东西。”
“阿弥陀佛,佛祖保佑。”
有人双手合十,嘴里喃喃有声,徐贵妃听着这话,心头焦躁,恨不能自己跑到东宫去看看太子的情况,真如皇后娘娘说的那样?只怕是虚张声势罢?
她心中暗自琢磨,那袁弘五六年前便开始接近太子,他诱劝太子相信道家之说,让他对丹药这些东西不再抗拒排斥,好不容易等到时机成熟,借太子身体弱进献了个安神枕过去,这安神枕里自有机关,太子枕着睡觉只会身子越来越虚弱,如何会精神变好?
不可能,绝不可能,那是王皇后自欺欺人罢了。
“贵妃,你在想什么呢?”
王皇后的声音似乎从遥远的地方飘了过来,飘飘忽忽的钻进了徐贵妃的耳朵。手机用户看医女芳华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578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