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投射出的光线从明当瓦上落了下来,大堂里边有着一片暗金颜色,这金色里有着一分赤红,照在褚大夫人的脸上,让她的双颊显得更红了。
“你听信了沈妙音的话,就认定了是我在害她?”褚大夫人稳了稳心神,极力将脸色缓和了下来:“她是你心尖尖上的人,她说什么就是什么,我说再多也没用处,是不是?”
“不是我听信阿音说的话,我有证据。”楮国公冷冷的哼了一声:“你以为你做得天衣无缝,又时隔二十多年,就找不到人证物证了?谢令仪,我之所以让你自己提出和离,只是不想让你没面子,就当是我的错,毕竟你在褚家也耽搁了二十多年的光阴,可你却一味的执迷不悟,还要说是阿音在污蔑你,那也别怪我没有给你留面子。”
褚大夫人的脸色白了白,咬着牙道:“人证物证?你倒是给我找出来看看!”
“将他们带上来!”
不多久,一群人被压着进来了,楮国公朝褚大夫人冷笑了一声:“你自己看看,当年可是这些人在为你奔走。”
褚大夫人站在那里,没有出声,只是脸色越发的白了。
楮国公扯起一个人,将他的手举了起来:“此人是你娘家的下人,他原来长又枝指,后来这多出的手指却被砍掉了,究竟是为什么,你心里清楚得很。”
那人的手掌一侧有个小小的疙瘩,就如老木桩子一般,上端全是粗糙的皮。
褚大夫人将脸转了过去,不看那人的手,声音里有几分勉强:“他的手指断了与我有什么关系?”
“谢令仪,我本来还想给你留几分面子,可你却是这般执迷不悟,那我也只能将这些人送去京兆府,请府尹大人来审案了。你别以为二十多年的事情就这样被湮没了,我现在已经找到了你指使人买药的证据,这里跪着的几个是那****游宴里布置将阿音劫走之人,还有高国公府当年的送茶丫鬟和看门婆子,我也已经找到了,你想要抵赖,却是万万不能。”楮国公一双眼睛死死的盯住了褚大夫人,满脸怒气:“谢令仪,你自己想清楚,是去京兆府的公堂去出丑,还是在这里不声不响的解决掉?”
褚大夫人咬着牙,好半日没有回答,谢老太爷与谢老夫人相互望了一眼,替她开了口:“令仪,和离便和离,府中又不是养不起你,跟着我们回府去罢。”
从褚昭钺说的话来看,这事已经是证据确凿,无可抵赖,这等丑事,能压下来便压下来,还去京兆府公堂受审?谢家丢不起这个人。
“不,我不和离!”褚大夫人尖声叫了起来:“我是楮国公夫人,谁敢把我赶走?”她看了看沈家大娘,忽然间笑了起来:“沈妙音,你也真是命大,竟然还躲过了一劫,可你这身份能坐到这个位置?且不说你未婚生子,便是你那低贱的娘家,如何能撑得住褚国公府当家主母的身份?”
沈家大娘的脸色一白,身子抖了抖,慢慢低下头去,沈子杰慌忙扶住了她:“母亲,你别慌,父亲会给你伸张正义的。”
“沈妙音,你也算是命大,还给褚文偃留了个种,看你这般潦倒,我也觉得你可怜,不如这样罢,你进府来做贵妾,我将你儿子记在我名下,就当嫡出,到时候承继世子之位,如何?”谢令仪此刻已经回过神来,朝沈家大娘望了过去,脸上的苍白颜色已经褪去,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来:“沈妙音,即便现在我走了,将这国公夫人的位置留给你,你可撑得起这个门面?以后国公府里办游宴庆典之类的事情,旁人会如何议论你这位国公夫人?如果你是真心喜欢他,就该为他着想,不要让他留下笑柄给人做谈资,沈妙音,你觉得呢?”
这番话说出来,沈家大娘的脸色更白了,她站在那里,有些仓皇,就如做错了事情的孩子,只是低着头,不敢抬头看褚大夫人,身子还有些微微的发颤。
“褚大夫人,你错了。”
清脆的声音在大堂里响起,众人看了过去,就见褚昭钺身边的那位年轻姑娘迈步走了出来,走到沈家大娘身边,搀扶住了她的胳膊:“大婶,你且抬起头来,我有话要与你说。”
沈家大娘慢慢将头抬起,望向了芳华:“钱大夫……”才喊出三个字来,她便哽咽不成声,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婶,一个人的出身决定不了什么,正所谓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哪一家高门大户不是通过先祖努力奋斗争下来的荣华富贵,就如这位趾高气扬的褚大夫人,谢家细数至一百年前,只怕也是在巷子里打草鞋的角色,有何资本看人不起?每个人只要品行端正,就没有可以给人指责的地方,出身只不过是一件华丽的外衣,剥了这件衣裳,谁都是一样的。大婶,你没有必要为那所谓的出身而感到羞愧,出身不是你退缩的理由,想想你的儿子,你心甘情愿让他称呼你的仇人做母亲?”
“母亲,不,我不愿意,我宁可与你一道生活在湾子村,也不要认贼作母。”沈子杰挽紧了沈家大娘的胳膊:“咱们一道在湾子村生活了二十多年,日子虽然艰苦,可也没什么不好,这国公府不能容我们,我们还看不上这朱廊绮户雕梁画栋。”
“说得好,有骨气!”芳华大赞了一句,朝那边的褚大夫人笑了笑:“褚大夫人,为了国公夫人这个头衔,你竟然能忍二十多年,我也真是佩服你,婚姻里没有心悦喜爱,那种冷冰冰的滋味你自己心中明白,为何还能如此甘之如饴?”
“谁说没有心悦喜爱?”褚大夫人冷冷一笑:“你才多大年纪,便以自己的想法来妄自揣测别人,未免可笑。”
芳华一愣,难道楮国公在撒谎?他与褚大夫人……
“谢令仪,我对你怎么样,你自己心里清楚。”楮国公有些难以启齿,毕竟在这么多人面前掀出隐秘之事,实在难堪。
“褚文偃,当年我们两家有联姻之意,特地办了一次游宴两府相看,那时候我就已经心悦于你,后来知道你已经有了喜欢的人,可我也没放弃希望,直到我们两人终于成亲!我以为你会忘掉她,对你总抱着一丝希望,故此这么多年来我毫无怨言的在这国公府里打理着庶务,若不是心悦于你,我会这般做?”
说着说着,褚大夫人的声音略略高了些,那曾经的清冷已经消失不再,急促的声调,发红的眼圈,无一不体现出一个女人的绝望。
——原来,褚大夫人也是喜欢着楮国公的,为了这份爱,二十多年来,她默默的在楮国公府里操持,只是心中还怀着一线希望,希望他能回过头就看到自己。
可是,喜欢一个人不是伤害另外一个人的理由与借口,她可以试图用自己的人格魅力去获得楮国公的尊重和喜欢,可她却不能对沈家大娘下毒手,这样做,与禽兽何异?
楮国公呆了呆,他全然没有想到,褚大夫人竟然也对自己怀有一份爱意,他只以为他们的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有任何****因素掺杂其中,可直至今日他才明白,原来褚大夫人对他不仅仅是表面上的那份清冷,她的心里是热的。
“谢令仪,我很感激你对我的这份情意,可你也知道我喜欢的是谁,当年我写信给你,直言我已有心悦之人,请你与父母去说婉拒这门亲事,以你的容颜才情,完全可以找到更好的夫婿,可你却始终不愿意放弃,这是何苦!”楮国公摇了摇头,挺直了脊背:“我只想与阿音在一起,还请你成全我们,过去的事情我不再追究,我们和离罢。”
“不,不,我不和离!”褚大夫人的声调渐渐高了几分:“我是楮国公夫人,除了我,谁也不能坐到这位置上!”
“大伯娘,我劝你还是走罢,二十多年前,你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下手,你说这是因着你有了心悦之人,想要独占他,可二十多年后你对我下手,那又该如何解释?”
芳华惊讶的转过头来,褚昭钺的话让她大吃一惊:“阿钺,你去年受伤是她指使人做的?”
“没错。”褚昭钺点了点头:“去年阿瑢和我查那幕后黑手时根本没想到会是她,最近因着大伯父查二十多年前的旧事,我们俩循着这根线摸了下去,总算是得了内情。”
“去年……”褚二夫人的眼睛睁大了几分:“大嫂,去年是你指使人下对阿钺的手?”
谢令仪瞟了她一眼,嘴角又一丝冷笑:“既然都查出来了,那我便承认罢,你莫要做出这副气愤模样来,谁叫二弟对你一心一意,连通房丫鬟都不配一个,我嫉妒你受夫君宠爱,也嫉妒你生有一个这样好的儿子,我对阿钺出手,只是想要你伤心罢了。”
芳华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褚大夫人的思想完全已经扭曲了,在楮国公府里过了二十多年,她每日的希望都被绝望取代,慢慢的心中全是罪恶的藤蔓蔓延,将她的心思占据,若是不及时发现,还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来。手机用户看医女芳华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578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