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萱跌坐回椅子上,再次展开信纸。皱巴巴的宣纸上,短短几行文字大致描述了她指使季世兴杀害息嗔师太的经过,信末只有一句话,她若是不能活着离开大牢,那么她会把她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告诉宋青莯,争取减刑,落款是翠烟。
翠烟被宋青莯判了流放,陆萱是知道的。早前她命人悄悄打探过,林瑾明也证实,翠烟在公堂上只是一味喊冤,声称所有的事都是季世兴指使,她什么都不知道。
当下,陆萱的目光死死盯着“翠烟”二字。她以为季世兴严格按照她的吩咐行事,翠烟断不可能知道内情,更不可能威胁她,这才没有下杀手。
她喃喃低语:“因为她的美色,你背叛了我?”她冷笑一声,转念间又想起林瑾明思念陆敏的模样。是她不及陆敏可人,还是季世兴比不上林瑾明深情,所以移情翠烟了?
恍惚中,她的思绪回到了十五年前,那时她才十四岁,无意间偷听到父亲与嫡母的对话。嫡母偏心,她一早知道,可她只是庶女,她又能如何?她没想到的事,父亲竟然也同意那桩婚事,还说什么,男方虽然年纪大了些,但胜在家风严谨,为人周正。
她不甘心!她和陆敏年纪差不多,明明她在各方面都胜过她,可平日里都是她一个人出风头就算了,成亲这种大事,凭什么陆敏嫁的是永安侯世子,她却要嫁给老头子做继室?
她筹谋多日,终于等到了嫡母带她进香的日子,她假装被绑架,带着奶娘一家一路往北。当时她想着,若是被嫡母抓回去,就当她命不好。可若是让她到了京城,陆敏最是心软,又顾念姐妹之情,她的父母更不想自家传出家丑,她最差也能某个贵妾之位,总好过嫁给老头子。
所谓富贵险中求,大抵如是吧?
她记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与季世兴相见是在运河的滔滔江水之上。那一天傍晚,夕阳如火,她独自凝立船尾。
她从第一天就知道,每当她出现在甲板上,大家都会向她行注目礼却又不敢靠近她。
若是陆敏在,定然会拉着她走开,还会喋喋不休告诫她,她们是陆家的女儿,凡事都不可招摇,更不能引人瞩目。可她喜欢这种万众瞩目的感觉。
当夕阳收回最后一抹余晖,她一转头就看到季世兴呆呆地望着自己,眼睛都直了。
她本欲转身离开,他飞跃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在船尾恍恍惚惚的烛光中,她看到他涨红了脸,结结巴巴说:“姑娘……小姐……大姐……”
她一看他的打扮就知道,他是江湖人士。陆家乃百年世族,如今又替朝廷掌管海运,季世兴这样的人,即便给她家当护院都没有资格。平日里她是绝不会搭理他的,但她已经在江上闷了几日,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而他长得也算干净俊俏,她后退一步,低着头说:“少侠有话,但说无妨。”
她知道,季世兴就是在那一刻被自己迷上的。因为他骄傲地对她说,他是某某门派,某位大侠的入室徒弟,带随从历练江湖,说罢他拿了一块玉牌给她看,说什么他们门派在各地都有镖局云云。
本来她只是站在一旁微笑,压根没主意他在说什么,直至他无意中听到“镖局”二字,突然想到她可以利用他护送自己上京。
她对着他露出羡嫉的表情,又疏离地后退两步,借口时辰不早了,匆匆躲回自己的船舱。
不出她所料,她的欲拒还迎在第二天早上就收到了效果。她看到他站在离她船舱不远的地方,义正言辞上前指责他不该跟踪她,有技巧地透露她乃带着家仆孤身上路的千金小姐。
季世兴当即表示,他可以护送她上京,他在船舱外守着她,就是怕有人骚扰他。
见她不说话,他又信誓旦旦表示,他的师门是江湖大门派,最重声誉,最爱行侠仗义。
他们就这样渐渐熟识,她任由他鞍前马后讨好她,为她排解了旅途的寂寞与枯燥。
等到大船靠岸,她才发现他所言虽有夸张,但大部分属实,而他也在这时问起她的家庭情况,想打探她有没有定亲。
她没有告诉他,他们身份悬殊,她绝不可能嫁给他,只是幽幽叹一口气,转身走了。
两天后,她装醉向他吐露,她的嫡母想把她许给七老八十的老头做继室,她走投无路,上京投奔姐姐,她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有婚约,她只恨造化弄人,没有早一日遇到他。
第二天,她只当一切都没发生,但她知道,季世兴已经是她的囊中物。只要她开口,他随时可以为她抛弃一切。
或许人都是贪心,又或者赶路的日子太无聊,也有可能她把季世兴当成了猎物,想让他更加死心塌地看。总之,她对季世兴若即若离,时不时感怀一番,而季世兴让她满足了身为女人想要的所有虚荣。
其实,当他用迷恋的眼神看着她,她也曾想过,若不是他出身太低,她可以考虑嫁给他,让他一辈子捧着自己。
又过了几日,马车到了净心庵的山脚下,她得知距离京城只剩半天的车程,她借口姐姐一定不愿意看到她和年轻男子同行,向他提出了分手。
本来,她打算与他诀别,可转念一想,若是陆敏不同情她,或者陆家的人比她先一步赶到京城,季世兴也是一条不错的退路,再怎么不济,以他入室弟子的身份,她可以帮他谋个掌门之位,到时她就是掌门夫人。
这些年她无数次唏嘘,就是这一念之动,救了她一命,因为她与季世兴分手不过半日,她就被卫大志抓去了山洞。手机用户看娇宠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603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