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怎么了?”罗砚成注意到她的异常,急忙问道。
“没事儿,我……忽然觉得心里特别的难受,”许悠然又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冲罗砚成摆了摆手说道,“不要紧,我没事儿,我只是看着老魏师傅,心里就突然疼起来。”
“悠然,要是不舒服,我就……送你出去吧?”罗砚成担心地看着她,低声问道。
“不用,”许悠然轻轻地说道,目不转睛地看着魏岭生,“我爸爸说,老魏师傅,没读过什么书,却是这人世间难得的君子,我的命,是他用自己的命换回来的。”
罗砚成的心里一阵一阵尖锐地疼了起来,他深深地看了看病床上昏迷着的魏岭生,又转头看着瘦削苍白的许悠然,拼命地忍住了自己的眼泪。
“老魏,你看看,悠然来看你了,”他俯身看着魏岭生,轻声地说道,“你能听见悠然说话的的声音吗?老魏,醒醒好不好?睁开眼睛看看悠然。”
“老魏师傅,我爸爸后来跟我说了整个事情的过程,”许悠然也凑到床前,看着魏岭生低声说道,“他们绑架了我,是你拼了命把我救回来的……你是为了救我搭上了你自己……”她停下来,一双明亮的眼睛里闪过一抹深深的忧伤,“老魏师傅,你要活下来,好不好?一定要活下来!我的花店,还等着你给我送花呢,你一定要好好的,你要早点儿……醒过来,好吗?”
许悠然声音哽咽了,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病床上的魏岭生沉睡着,如大理石般纹丝不动,本来黝黑的脸,此时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悠然,别哭,”罗砚成抬起手想去拍拍许悠然,迟疑了一下,又把手缩了回来,“他一定能听见你说话,他会醒的,很快就会醒的。”
然而,魏岭生没有如所有人期待的那样醒过来。
一天……两天……一周……两周……一个月……两个月……沉睡中的魏岭生没有丝毫醒来的迹象。
古都西安的春天历来是短暂的,繁花谢过,眨眼就进入了炎炎初夏。魏岭生已经转入特护病房,生命体征趋于平稳,但是却一直没有醒来。
这两个多月,罗砚成一直保持着家——病房——公司这三点一线的生活,几乎有一半的时间都是在魏岭生的病房里度过的,他每天给沉睡中的魏岭生念报纸,念微信里的心灵鸡汤,念各种各样的笑话,每天晚上都要亲手给他仔细擦洗了之后才肯离开。两个多月里,他像是一下子衰老了十岁。
程欣语、万明诚、许巍一家三口,还有凌越,都时常过来看魏岭生。许悠然常常和凌越一起过来,每次都会带大把的鲜花,魏岭生病房里的姹紫嫣红从未断过。
这一天的晚上,罗砚成从魏岭生的病房回到家里的时候,柚柚正在自己的屋里关着门写作业,程欣语正在卧室里整理衣柜。
罗砚成换了拖鞋,去卫生间洗了手,站在客厅里犹豫了一下,然后径直走进了妻子的房间,并且轻轻地关上了门。
程欣语见他进来,又关了屋门,知道他是有事情要说,于是停了手里的活儿,看着他问道,“怎么了?”
“我……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跟你商量。”罗砚成避开妻子质询的目光,走到床边坐了下来,“欣语,你过来,柜子先不收拾了。”
程欣语见他的神色凝重得有些异常,不经疑惑地看着他,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了下来。
“到底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沉重的样子?”她审视着他的脸,低声问道。
罗砚成低头不语,片刻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最后的决心。他抬起头,凝视着妻子的脸,眼神里是令人心惊的决绝。
“欣语,我们……离婚吧,”他看着她,轻声说道。
“你说什么?!”程欣语陡然变色,瞪大了拉眼睛看着丈夫,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不是一直想给我离婚吗?”罗砚成看着妻子,眼神柔和而宁静,“我一直拖着你,现在,我想明白了,我希望你跟万明诚,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带上柚柚,跟他家的雯雯,姊妹俩也是个伴儿。看着你们娘俩能安安稳稳地好好生活,我也就知足了。”
“罗砚成,你疯了吧?好好的,你这是发什么神经?!”程欣语腾地站了起来,惊怒交集地瞪着丈夫吼道。
“你轻点儿,孩子写作业呢,别让她听见,”罗砚成平静地看着妻子,伸手去拉她,“坐下,别嚷嚷了。”
程欣语一把甩开了丈夫的手。
“少拉拉扯扯的,你跟我说明白,你这是抽的什么风?!”她压低了声音,愤怒地说道。
“欣语,我是个急脾气的粗人,”罗砚成端详着妻子的脸庞,轻声说道,“我惹你生了半辈子的气了,离开我吧,去过舒心的日子。”
“少拿这话来搪塞我!”程欣语重新坐下,目光咄咄地瞪着丈夫,“说!真正的原因是什么?到底为什么?”
罗砚成沉默了,他垂下头,片刻之后又抬起头,坐直了身子。
“欣语,老魏后期的维持和康复,费用会很高,”他看着她,眼神异样的平静,“我的前半辈子,他帮我扛了太多的事情。他的后半辈子,我要帮他扛着。无论他什么时候醒来,或者,他永远都不能醒来,我都会守着他,我会努力给他创造最好的条件。”他停下来,迟疑了一下,握住了妻子的手,“但是,我以后的生活,无论是精力还是财力,开销巨大,这我是知道的。我不能拖着你们娘俩,不想影响你们娘俩的生活,我……”
“行了,我知道你的意思了。”程欣语摆了摆手,打断了丈夫的话。
“我想过来,房子,存款,股票,全部都留给你,”罗砚成看了妻子一眼,继续说道,“只是,公司还得留给我,我以后还要靠它来挣钱,维持各种开销,你放心,孩子的抚养费,我会尽量加倍的……”
“闭嘴!你刚才所有的话,怎么说出来的,就怎么给我咽回去!”程欣语突然低喝了一声,站起身来,直直地看着丈夫,眼里闪过了一丝泪光,“出去!我不想再听你胡扯!以前你跟我说过的那句话,我现在还给你,想离婚,你休想!”
“欣语……”罗砚成看着妻子,刚想说什么,却被妻子使劲地拽了起来,往门口退去。
“出去出去!你就是个混蛋!”程欣语一边推着,一边愤然说道,“嫁给你这么多年,你永远都不了解我!”
随着卧室的门,在身后“砰”的一声摔上,罗砚成愣在那里,深深叹了口气。然而这一次,虽然被程欣语连推带骂地赶出了卧室,他却没有丝毫的怒气,相反,他的心里陡然涌起一股暖融融的东西,这久违了的温暖感觉,让他的视线都忽然模糊了起来。
第二天的上午,罗砚成处理完公司的事情,赶过去看魏岭生的时候,护士正在给换床单和枕套。
“来,我来。”他伸手拿过刚换过新枕套的枕头,把魏岭生的头小心翼翼地托起,然后把枕头放好,然后让他的头轻轻枕在软软的枕头上。
突然,罗砚成像想起来什么似的,呆呆的立在那里。出事的那天,老魏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
“砚成,我记住了!这辈子遇上你这么个兄弟,我也值了,”那一天,魏岭生在电话里,这么平静地说着,“我天天都是枕着一份情义睡觉的,这份情义让我暖和了一辈子,兄弟,谢谢了!如果这辈子我机会报答你了,那就等来世吧!”
为什么他说天天枕着一份情义睡觉呢?罗砚成忽然疑惑了起来,当时就觉得老魏的这句话怪怪的,只是后来再也没有机会静下来仔细琢磨这句话。现在想起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头。罗砚成紧蹙着眉头,深深地望着沉睡中的魏岭生。
护士离开之后,他拉了把椅子,坐在魏岭生的床边。
“兄弟,你那天,到底是想跟我说什么?”他端详魏岭生安详而宁静的脸,轻声问道。
突然,他站了起来,走到衣柜前,打开柜子,从一条长裤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钥匙。他转头看着魏岭生,然后一转身,奔出门去。
半个小时以后,罗砚成走进了魏岭生的家。两个多月没人住过的房子里,到处都是一层厚厚的灰尘。罗砚成轻轻关上房门,径直走进了卧室。
当床头柜上,路雪轻那张微笑着照片映入眼帘时,罗砚成的心猛烈地疼痛起来。
“雪轻,”他把相框小心地拿起来,用手轻轻拂去上面的灰尘,“为什么不辞而别呢?雪轻?为什么?”
“我知道,你回到天上去了,你在天上看着我们。”他凝视她微笑的脸,喃喃地说道,“雪轻,你在天有灵,要保佑老魏!一定要保佑他早日醒来!”
罗砚成把路雪轻的照片紧紧地抱在胸前,很久才缓缓放开。他把照片重新放回到床头柜上,目光缓缓地挪到了魏岭生的枕头上。
他深吸了口气,一把掀开了枕头。枕下除了一本杂志,没有别的东西。
他伸手把杂志拿了起来,屏住呼吸轻轻地翻开,不出所料,一个信封赫然出现在眼前。
当“罗砚成亲启”那一行娟秀的字迹落入眼帘的时候,他的心紧张得几乎停止了跳动。手机用户看隔世之心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680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