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纯知道,像叶宏铭这样的人,越是生气越是内敛,甚至越是笑得和气含蓄,可往往这样,也代表着他真有想法了,笑里藏刀。但这种脾气,向来都只适合对外人。
自己家里人,他总是有办法忍让或者绕过这个弯去而达成目的。
叶宏铭的头脑有多好用叶纯相信无论是几个她加起来也顶不上她这个爸,可今天她父亲似乎打算借由着这个事要跟她母亲算什么账了。
她无可奈何地看了莫红殊一眼,而后委屈地抓过包红着眼冲了出去。
门被砰的一声带上,叶宏铭来回在屋里踱了几步,而后推开了窗户,站在窗前手往衣服里掏了半天,什么也没掏出。
此时他才望着窗外的半窗长叹一声,原来自己戒烟已经许久许久。
莫红殊被叶纯甩门的声音惊得整个人一缩,她望着叶宏铭的身影,“叶宏铭,你什么意思?”
莫红殊停止了哭泣,可泪水似然挂在她保养得十分精致的脸上。五十几岁的年纪,岁月真正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太少太少。从来都是精致的妆容被她这一翻哭闹弄得脸跟个色彩板似的,要多滑稽便有多滑稽。
叶宏铭回过头,冷冷地看着她,越看她,便觉得自己越发的不可理喻,到底是觉得这个女人哪里好了,能容忍她这么多年?!
“什么意思?莫红殊,这么多年来,许多事只要你做得不过份我从来都是不过问的。我的不过问,就造成你今天这番模样?你好好想想,这许多年你都做了些什么?”叶宏铭看着她,突然间就觉得满满的都是疲惫。
“我过份?我做什么了让你今天为了一个外人不顾儿子来跟我吵?”莫红殊蓦然站起来,冲到叶宏铭面前大吼道。
叶宏铭疲惫的脸上眼里满满的都是疲惫,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透明的文件档案袋来,用力地甩到了莫红殊身上。
莫红殊愣愣地接着,好一会儿才反应过,强忍着腾腾怒意打开来看。
那是几张已经有陈旧感觉的A四纸,略微有些乔起凹凸的表面张显着它们存在的历史,以及被压在箱底的过去。微微潮霉的味道从纸页间散发出来,还有积压已久的默粉味道。
那纸章的每页最下面都落下一个页码与日期,上面的时间显示,距离已有十年之久的历史。
那是一起车祸记录事件的报告,车祸地点是一间医院的大门口,一名怀着双胞胎的孕妇被突然刹出来的车子撞飞出去,当场流产。那名孕妇也在那场车祸中死去。
报告最后两页是一家侦探社的真相报告,内容大体记载了那辆车子失控的原因,以及驾车人的所有关系来往与车祸动机。最后侦探人用签字笔在那页纸下面特别记载了一句总结性的话——买凶行凶案!
莫红殊越往下看,越是心惊,心底满满的怒意忽然不知被什么压抑住,竟奇迹透的平息了下去,只是脸色愈来愈苍白。她看完手中那页报告最后的总结,拿开,翻过,报告的最后一页下面部分被人强行撕去,真象在最后时刻蓦然模糊起来。
莫红殊惨白着脸,面无人色地看着手中的最后半张纸神情麻木眼神空洞地愣愣出神。
良久之后,她才低哑着问,“怎么把最后的撕掉了……”
“没有撕,只是扯成两半放在了两个地方。”叶宏铭目光有些悲怜地看着她。
“哦,是吗……”莫红殊忽而一笑,笑容空洞而迷惑,整个个像是失了种光彩又像是突然间生就另一种神采。
“……”叶宏铭看着她,没再作声。
窗外的天际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阴沉下来,黑丫丫的低沉压下了一片,一场淋漓大雨眼看就要下来。
屋里的光线似乎被窗外的阴天吸了回去,黑沉得令人压抑。
许久之后,窗外啪嗒啪嗒的下起了大雨,雨点密积而厚重。
“还有什么,一起拿出来了吧……”莫红殊突然不哭不闹,平静得有些令人吃惊。
叶宏铭沉沉地看着她,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伴随着窗外的雨点嗒嗒地敲在莫红殊的心底:“你的掌控欲太强,当年逼得叶慎与那个女孩子成为陌路,不惜一切代价想要让叶起与陈陌分手,结果却造成天人永隔的局面,再来就是杜无心……”
“呵……”莫红殊干涩地一笑,“这些你倒是记得挺清楚,倒背如流……”
“……”
“可是叶宏铭,你就没有亏吗?我做的这些龌龊事儿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却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没看到。其实你就是在借刀杀人呢,借我的手达到你的目的,然后光明正大的来指责我……”莫红殊这些话说得很是缓慢且有节奏,带种一股某种特有的韵味。
让人听不出喜怒,又探不清她的褒贬。
“……”
“隐忍了这么多年,你终于不再隐忍?现在挑破了,你是想要表达个什么意思呢?”莫红殊微歪着头看向叶宏铭,保养得宜的脸上带着看破红尘的淡然与漠视,微挑着眼睫,很是有一股难言的风韵与嗔怪。
可那样的神情语气,配上她那冷漠得好似能射出冰来的眼神,怪异又无比搭调。
“红殊,等找回叶起,我们离婚吧!”叶宏铭看着她,眼里满满的都是令人看不懂的情绪。
三十几年的老夫老妻,叶宏铭把这话说得竟是那般的果断,毫不留恋。
莫红殊突然间静了下来,连冰冷似剑的眼神似乎都被冻结住了。她只是看着他,看着他,没有任何情示没有任何情绪地看着他……
几秒之后,莫红殊异常平静地退了几步,而后坐进了屋里的小沙发里。
A市的冬天下雨的时候本也不多,而且很少配有在冬季下雨还打雷的。这一天,却不知是赶上了什么样的特殊,竟然奇迹般的打起雷来,轰隆一声,破响天空。
屋里一立一坐的人影在暗沉的好似暮色四合的天气下相对沉默,再沉默。浓浓的孤寂与无力在屋子里蔓延……
莫红殊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她后来隐隐约约地听到叶宏铭说:“孩子们都大了,有他们自己的生活。作为父亲,我不想再参与什么,只要他们平安喜乐。过去的三十几年……我亏欠了你们……没顾好家庭……你很辛苦。所以……我以你的名议在朋友公司里买了不小的股份……现在应升值得值不少钱……”
莫红殊还是没有作声,叶宏铭长叹一声,“你这一生都跟着我,却没过上什么安心日子。去过我的心在事业上,忽略了你与孩子。现在待在家里,却与我想象中的不一样。红殊,其实我们一直不合适,却将就了三十几年。我还你自由,去过你想过的日子吧。而我也需要思考,我们维持了那么久的婚姻到底从中得到了什么……”
得到的结果却是这场商业联姻在成功了三十几年后突然崩塌……
叶宏铭是自私的,他的自私是一旦做出决定便毫不犹豫地果断施行,不拖泥带水。
他与莫红殊的是商业联姻,两个人在三十几年前都是B市有头有脸的俊男名媛,那一段婚姻曾在那个年代让多少人羡慕。和乐了三十几年后突然有一个却说,他们之间没有爱,那场将就了三十几年差点四十年的商业联姻姻本是场错误,现在要将错误给纠正过来。
他的果断和不拖泥带水做得是那般的快而绝决,不给人任何犹豫缓冲的时间与机会。
作为男人,他这一辈子好似怎么看都是成功的。公司是在他成功身退后才被人因为感情与家庭的原因强行收购的,这的确不是他策略上的失误,只能说财力拼不过一个国际财团。
作为丈夫与父亲,他在外人眼里依旧合格,给了妻儿一个那么富有创造性的富有生活,房子车子佣人名势……
莫红殊眼里的叶宏铭一直是在这些事上沉默内敛的,他的精明是用在对外的公事上,对家里的妻子与孩子,他向来是施行放羊吃草的政策,根本不怎么管。
所以才会任尤她闹,叶慎有个交往十年的女朋友,原本也是得到双方家长默认的好婚事,最重要的是大家均以为门当户对。只是在结婚前夕,女孩子家的公司突然遇上了过不去的坎。
未婚儿媳被迫抹下面子,跟未婚夫去求救却被她知道,这事好巧不巧地被莫红殊撞到。她的强执与优越让她马上觉得这是个有心机的女人,与她儿子在一起也是带着某种未言的目的……
叶慎的爱,很深沉,深沉得,在自己的母亲把未婚妻在结婚前夕被逼嫁他人时受不了打击与家里彻底闹翻,甚至在报纸上登过断绝关系的绝义书。
他带着满身满心的情伤离开B市,消失了。大怒中的叶宏铭也同样在登纸上登过没有他这个儿子的消息。
当然,内容却不是这么写的,而是说他死了!
这样一个商业联姻,在家庭门题上,出现了第一次不完美与丑陋。猜忌,霸道独断,在这样的家许里几乎是每一个人生存的法则。只是这些都被雄厚的财力与权势遮掩在豪门那张闪闪发光的金牌之下。
这种事,在叶家出现过不知道凡几,后来的许多许多年里,陈陌成了第二个典型的代表。她的代表情是以两个未出生的孩子和自己的性命为代价,划破了毫门这块金字招牌,让它再金光闪闪下有了裂缝……
豪门的存在,士族的存在太过长久与枝繁叶茂,两个小女人一生的悲剧并没能让它改变什么。直到第三个女人——杜无心的出现。
其实说来她的出现也并没有改变豪门之下的悲剧,只是她有个更强势的背影,让那么脆弱的她没能倒得下去就被扶了起来……
现在,叶氏毫族这块金字招牌算是彻底崩塌了,再也不能被闪闪的金光所掩藏,四分五裂地将要以破片的面目出现在世人面前。
这个时候,莫红殊想起自己的女儿,乖张而又顺从。二十好几的年纪,经常在外面荒唐却从不乱来,她的感情生活一直转绕着宁宋转却从不把这些带回家……
她幡然醒悟,那个家里,真正大智若愚的其实是这个最没什么特长依靠家里作威作福的女儿,即便她与叶宏铭三十几年的婚姻在崩塌前夕,与她的关系利益,也不会有太多的损害……
三十几年里,日夜相处都没能将对方不是爱的那份责任化作亲情,她不可畏不失败……暮色渐渐将雨天的阴沉覆盖时,不知是谁的世界在崩塌,谁的世界在抽离。每个人,面对的都是痛而纠结,犹豫而哀伤……手机用户看契约婚姻:总裁的客串新娘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691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