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温和的声音犹如一枚炸弹突然爆响在平静湖面,顿时水波四溅,暗潮汹涌。
江顺和蔡可难以置信的看向一脸坦然的他,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夏吟竹虽也有震惊,不过更多的是理解。
虽然她素来都认为自己不是个善于观察人心的人,但因深爱,她看到江逸然内心的压抑,更能体会到他这段时间来的不愉快。
因此,她知道江逸然迟早是会提出辞去总裁一职的,只不过是个时间长短问题而已。
听到他说过完年还要去一趟英国,失落将她包围住。
宛若春天的大厅内,她却心凉如水。
从小习惯乐天面对各种事情的她第一次切身体会到什么叫凉意——
仿佛有条会流动的小溪贯穿四肢百骸,然后直汇心脏,铺天盖地的冰雪同时降落。
瞬间,世界全部冰凉!
他还要去英国是因为可柔还在哪里么?
看来,可柔在他心目中的分量的确非同一般。
江逸然,是到了我应该给你自由的时候吗?
哀哀的想着,喜怒总会在脸部表现出来的她顿时有眼泪拥挤至眼眶。
但她明白此时不是谈他们二人问题的时候,只能将指甲狠狠掐进手掌心中来克制自己眼泪流下的冲动。
***
如果说听了江逸然的话还有谁此刻比较冷静,那肯定非江韩莫属。
他错愕的看眼江逸然后旋即镇定下来,而他的错愕,也是因为没有料到在没有开战时就已经弃战。
喜悦与失落一齐在他心里翻滚,他告诫此时要镇定,故而将眼神转向目瞪口呆的江顺,尽量用亦很难以接受的口吻道:
“爸……爸,你别生气,逸然肯定是开玩笑的啦,您也知道,他平时就是个喜欢开玩笑的人。”
江逸然皱皱好看的眉头,郑重道:
“不,江韩,我不是开玩笑的。爸妈,你们应该知道我从小就不喜欢受束缚,所以这样的生活不适合我。”
“那你说,什么样的生活适合你?”
江顺的声音很低沉,低沉到让人几乎听不到他准确的措辞,有点咬牙切齿的感觉。
蔡可恐慌的看向丈夫。
这么久以来,她几乎从没有见过他会有如此震怒的时刻。
她看得出来,此时他的愤怒已经达到一个前所未有的高潮,随时都有完全爆发的可能。
她用眼神示意江逸然不要再继续硬下去,想开口劝和,却知道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江逸然面不改色的看向父亲,并未露出丝毫惧意。
他本是个极其随性之人,而父母对他的管束也是少之又少。
因为父母的期望和压力他无奈接下公司本就不是他自愿的事情,尽管公司业绩蒸蒸日上,这些却丝毫都不能令他开心。
但他也一直告诫自己要忍,因为毕竟人生不能事事都顺意。
可惜忍了很久,他终究是忍不下去了!
朝九晚五的上班生活,应酬交错的总裁生涯,富贵满堂的奢靡生活,从来都不是他所追求的,不是么?
从英国回来的飞机上,他还在考虑自己到底要不要再忍下去。
有所犹豫的他经过眼下的谈话后,终于发现自己真的不应该再忍下去。
继续的做下去,不仅是对自己的禁锢,更是对公司以及父母辛苦打下江山的不负责任。
“随性而为的生活才适合我。
爸,知道我从小的梦想是什么吗?就是做个无忧无虑任性而为走遍天下的流浪画家。
因为你和妈妈的允许,在我前二十多年的生活中我差不多就是过这样的生活。
但现在忽然要我改变过来,很抱歉,我真的继续不下去。”
说到自己的梦想,江逸然萧远的眼神再度明亮起来,仿佛两颗熠熠闪光的黑宝石镶嵌在俊朗的脸庞上。
但是,自顾表达自己的他没有注意到,他的这番话不禁让他父亲怒不可遏,同时也无意伤了夏吟竹的心。
正所谓说者无心,听者有意,这些话在夏吟竹心中的意思,已经远远不止是江逸然陈述自己梦想那么简单!
晶莹的泪滴再度汹涌而上,她低下头去让垂下的发丝遮住自己的脸,洁白的牙齿死死咬住下唇。
痛楚的感觉从心窝口散开,脑筋再也转不动的她突然想起一句歌词:
原来爱情这么伤。
尽管江逸然就坐在离她不远的对面沙发上,可这一刻,夏吟竹只觉得他好像在天边,任她怎么追逐也追不上他的脚步。
因为爱,所以不想成为所爱之人的负担。
我一直都担心江逸然会觉得自己以及现在的生活像个甩不掉的包袱,现在看来我的想法真的很对,不是么?
***
“啪”的一声陡然在安静的大厅内响起,夏吟竹在蔡可的惊呼声中连忙抬起已垂至胸口的头,赫然看到一幕就是:
江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江逸然跟前,抬手甩了他一巴掌!
这一巴掌许是太重也来得太突然让江逸然来不及躲闪,他蜜色脸庞上旋即出现几道红印,嘴角渗出丝丝殷红的血迹。
江逸然本能的抬手抚了抚发烫的脸,他难以置信的抬头看向眼前的父亲。
温热的血从嘴角缓缓淌下,极爱干净的他忘记抬手擦拭,任由血渍滴落在羊毛外套上。
“老江,你这是干什么?怎么能动手打孩子呢?要在美国这是犯法的!”
在美国生活多年,蔡可情急之下连忙冲过去拉住丈夫的手臂,另一只手朝他起伏剧烈的胸口轻抚。
她生怕丈夫再次动手,也怕本来心脏就不太好的他气出个毛病来。
“美国?这是在中国!
棒下出孝子,我看他就是欠揍!
从小到大,我们什么事太由着他了,到现在简直无法无天!
看看江韩,不过比他大一岁,可人家就是稳重孝顺。这二十多年,我白养你了!”
江顺手指向江逸然,怒吼的声音在大厅内盘旋。
当他看到江逸然不敢置信的眼神时,一丝歉疚在心底滑过。
但盛怒的他此时根本不想去管什么歉疚不歉疚,只想好好教训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儿子。
“你没事吧?”
夏吟竹从桌上抽出纸巾快步走过去想替江逸然擦拭嘴角,但被江逸然躲过。
他缓缓从沙发上站起,江父的话让他满心怆然。
江韩,江韩,还是江韩!
从来都很自信的他第一次觉得有种挫败感。
也许,我真的什么都比不上江韩?
颀长的身影缓缓朝门口走去,直至门口他站定开口,声音是前所未有的冷峻:
“这次的事,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因为在我看来,一条人命远比一笔生意一场晚会更重要!更何况,这条人命对我而言很重要!”
说完这句的江逸然留下错愕的几个人在身后,头也不回的大步踏出门外。
直至身影完全消失,大厅的几个人还依旧停留在疑惑和惊讶之中未能清醒过来。
除开江韩,其他人的脑海里皆存在一个疑问:
一条人命是什么意思?
见儿子如此倔强的逃离,江顺颓然的倒在沙发上,满脸的褶皱一瞬间似乎加深,老态毕现。
浓粗眉毛紧皱的他,此刻只觉得有心无力以及无法言喻的悲哀。
当眼睛的余光扫到再次坐下的江韩身上时,他暗自喟叹:
逸然,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爸爸的苦心呢?
蔡可见丈夫颓丧不已,连忙柔声安慰:
“老江,你别气,逸然这孩子……哎……太不懂父母的苦心了。”
“伯父,身体要紧。先让逸然冷静下,等他回来肯定会跟您认错的。”
被江逸然推开的夏吟竹虽然满心哀戚,但此刻她也顾不得去考虑那些。
靠在软软的沙发上,江顺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闭眼沉思。
见他如此,谁也没有再开口。
挂钟滴滴答答的声音在大厅中清晰可听,静寂得有点儿可怕的时候唯有江韩的头脑还在飞快的运转。
十指交叉在腿上的他紧抿嘴唇,目光收敛的看向沙发中间的透明矮桌,不停的在琢磨江逸然的最后一句话。
经过调查,他很明白江逸然说的最后一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但同时他也知道,自己所调查的事实绝对不能在此刻说出,否则就会让自己陷入被动。
既然没打算说出真相,那么,是不是可以顺水推舟呢?
良久,江顺威严的声音再次响起,只不过这时他已不如之前怒叱时那么有气力,沙哑中依稀能听出苍老的味道:
“谁能告诉我他说的一条人命是什么意思?”
蔡可和夏吟竹见他缓过神来均稍微安心了些,可对于“一条人命”之说两人也的确不知,只能面面相觑。
显然,这四个字过于严重,严重到谁也不敢胡乱猜测,不好胡乱猜测,更不愿胡乱猜测!
***
江逸然,原本我是没打算这么做的,但你自己给了我一个顺水推舟的机会,别怪我!
要怪,就怪你自己因为一个女人而让我找到缺口吧。
默默想着这些的江韩半晌之后才抬起头来,留着寸头的他西装革履看起来很是有型,只不过此时他的脸上挂着许多犹豫:
“爸,阿姨,吟竹,有件事儿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所以一直没说。我……逸然……”
江韩吞吞吐吐的样子让蔡可和夏吟竹的心提到嗓子眼,因为二人均不知道他又会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消息。
当然,江韩不流畅的话更让江顺起了疑心,他狐疑的睁开眼睛道:
“什么事?为什么不说?是关于逸然吗?”
“是。之前我觉得这没什么,不过逸然刚才说一条人命,所以我才突然想起这事。爸,阿姨,也许是我多心了。”手机用户看宠妻入骨,老婆你好甜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7141.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