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哥。”她唤他,身子站得僵直,眼神坚定,“我要见父皇……不对,应该是太上皇。”
归以殇脸色微白,“你既然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为何?”
她自然有她的打算,只是她不打算告诉归以殇了。经历了那些事情,她不会怪责从小喜爱信任的六哥,却也无法回到当初对他掏心掏肺的日子。
她仍然敬爱他是她的六哥,却不会有之前因为爱恋而生出的盲从了。
归以殇显然也明白了这一点,脸色更是惨白。
“好。”
太上皇在南山别院,快马加鞭也需要半日的功夫。归月见执意要赶时间,归以殇只好答应。
两人到的时候,已经是日暮西沉的时候,太上皇正在用晚膳,他看起来很祥和宁静,没有生病病重不起的样子,也没了生气。
看到归以殇和归月见出现的时候,神情显然激动起来,“逆子!”
归月见这才发现,他站不起来,已经瘫痪了。
归以殇别过头,看她,“父皇……是真的病重,太医为了保住他的命,所以施针将宿疾之根逼到了双腿,他不能走路了。”
太上皇一听,更是激动,“逆子,你大胆篡位,还编出这样的借口,都是为了这个野种,你竟然连父皇都要陷害。”
他说着就要扑过来,侍卫眼疾手快地将人按住,给他吃了什么东西,太上皇才安静下来,情绪没那么激动了。
归月见看得心酸,她对太上皇的记忆停留在小的时候,很早的时候其实他是对自己好过一段时间的,甚至宠爱她超过了皇子,后来,大概是发现了她的身世吧,所以开始动了杀心。
那之后的记忆,他们之间已经是连陌生人都不如的关系了。
“太上皇……”归月见开口,有些生涩,眼神却亮晶晶的,毫不躲避,“我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太上皇似乎是想辱骂,收到了归以殇冷怒的眼神,他咽下了这口气,即使语气很冷,还是如了归月见的愿,说起了这段往事。
其实事情并不惊天动地。
归月见的母亲是南疆嫡出公主,她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花玲珑。她具有极高的养蛊天赋,是南疆几百年来最具有天赋的养蛊公主。
可是养蛊是一种极为残忍的事情,为了蛊虫,花玲珑甚至必须要放弃自己的幸福,每一代南疆公主在得到南疆蛊皇的承认之前都要断情绝爱,用自己的心头血养育蛊虫,修炼蛊术。
得到了南疆蛊皇的承认,她才能顺理成章地登基为女皇,享受男女之爱。可是历代的经验显示,被南疆蛊皇承认的宿主往往会变得诡谲残忍,心中早就不需要****这样无聊的东西了。
花玲珑知道这样的残忍,彼时她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巫女的儿子生莲。那是一个巫术极高的少年,和花玲珑一样,都是天赋英才的少年人,两人青梅竹马,感情却遭到了族内长老的反对,甚至花玲珑的母亲亲手将生莲驱逐,传闻,生莲死在了南疆边界断情崖。
花玲珑伤心欲绝想要追随爱人而去之际,发现自己怀了身孕,那个孩子就是归月见。
花玲珑是个伟大的母亲,她为了保护生莲的血脉,佯装屈服,却在受礼当天,在好姐妹花西的帮助下逃跑。
后来花玲珑才知道,花西帮她,是为了她自己的孩子花忍可以得到南疆女皇的位置。花忍小小年纪就表现出了过人养蛊天赋,可是南疆是注重血统的地方,只有嫡出的公主才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所以,花西必须要弄走花玲珑。而且狠心要除掉花玲珑。
怀着身孕的花玲珑逃出南疆,却被花西派来的人追杀,无意遇到了微服出巡的太上皇。彼时太上皇风流潇洒,又是典型的花心大少,看到花玲珑惊为天人,将她带进了宫里,封为妃子。
花玲珑享受后宫独宠,却不骄不躁。她深知皇帝是个狭隘自私的性子,唯独喜欢自己,若是被他发现孩子不是他的,那么归月见就保不住了。
为了生莲唯一的血脉,花玲珑忍辱偷生,和皇帝春风一度便买通太医,在一个月后宣布怀孕。
理所当然的,八个多月的时候,归月见就‘早产’了。而花玲珑思念生莲,郁结于胸,终于生下了归月见便撒手人寰。
老皇帝对花玲珑却是真心喜欢的,他那个时候没有公主,将对花玲珑的宠爱和遗憾全部放到了归月见身上,还将归月见交给皇后抚养,并且从小告诉归以殇,要保护疼爱七妹妹。
直到有一天,那个太医无意泄露了机密,皇帝得知后,勃然大怒,深深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他对归月见开始深恶痛绝,甚至想要毁掉这个自己的一生的污点。
若不是归以殇的坚持,归月见活不到今天。
故事很简单,也很悲情。归月见听得没有什么感觉,她的母亲至情至性,可惜两人并没有深厚的感情,她只有深深的感慨,看着愤慨依旧的太上皇,归月见叹息,然后‘噗通’一声重重跪下,在太上皇惊愕的目光中,诚心道:“太上皇,感谢您多年养之恩,若非您的许可,我或许活不到今天。”
她说的真挚,太上皇冷哼一声,明显不待见,“你和归以殇即使没有血缘关系,也不能在一起,皇室不能有这样的丑闻载于史册。你若是真心感谢,那便离开于归,离他远远地。”
归以殇眼眸微眯,冷气足以冰冻死人,太上皇此时却毫不畏惧。
归月见一笑,“我已经有心爱之人,六哥也会有他心爱之人,太上皇担心太过了。”
她顿了顿,又磕了一个头,“今日权当是我拜别太上皇,以后恐怕没有机会再见了。”
归月见脸色一白,看向归月见僵硬的背影,欲言又止。
太上皇有一瞬间的惊讶,转眼便对归月见视而不见。
归月见也不在意,起身,看了眼归以殇,便淡淡地移开目光,转身离开。
归以殇看着太上皇有意无意追随过去的目光,冷哼一声,“你总是这样自以为是,她是真心爱你,可惜,你将真心当做垃圾,以后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亲人如此待你。”
说罢,他便毫不留情地转身,好似身后之人不是他的父亲一般。
太上皇身子僵硬,仿佛一时之间老了十多岁。他忽然大吼道:“我爱她如命,为她放弃后宫三千,给她万千宠爱,结果她对我从头到尾都是欺骗,就连临终托孤,都是一个阴谋,我要杀这个孽种,有什么不对?”
孤独苍白的声音在回响,太上皇倏然颓废,呢喃道:“我有什么不对?都是她的错,都是她……”
归以殇追上归月见的脚步,问她,“你要走?”
归月见也不避讳,“我去找他。”
归月见喉头哽咽,“小七,他已经……你别这样。”
归月见冷然一笑,“六哥,如果你连这一点希望都毁了,我就只能去下面找他了。”
归以殇浑身一震,恍然被雷击中一般。他的小七从来不曾对他说这样的话。
归以殇怒从心头起,忽然不知道哪根筋不对,追上去拦在她面前,“你说过,不怪我的,分明就是在怪我的。小七,你何时对我也如此口是心非了?”
归月见顿住脚步,抬眸看他,仿佛第一次认识这个人。她叹气,“六哥,我从不为自己的事情怪你。只是,方才听太上皇谈起旧事,我忽然想到你对挽月的所作所为,比起太上皇的残忍,你更加残忍地没有界限。”
归以殇脸色惨白,连看一眼归月见的勇气都没有了。他难道要告诉她,亲手杀死自己的孩子,是因为他还对她抱有期望,妄想掩盖自己曾经背叛过的事实吗?
他说不出口,尤其知道她现在深爱玉南星。
归以殇的所作所为,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加愚蠢。
“小七……”他痛苦,挣扎,“对不起。”
归月见冷笑一声,“你对不起的人不是我,是挽月。她那样明媚大气的女孩子,曾经集万千宠爱于一身,为了你受了这么多委屈,六哥,我竟然不知道你也可以残忍到这个地步。就算挽月不是我的好友,不是南星的妹妹,哪怕是一个普通的陌生女子,也不能这么对待一个无辜的爱你的女子。”
她摇头,“这一点,你还比不上太上皇。”
她说完,直接飞身离开,用了归以殇追不上的轻功,不想看到他黯然神伤的样子。
她只能选择这样的方式让归以殇知道自己的态度,不说破,他们还能自然相处,即使回不到最初,也可以回到兄妹的位置。
况且,玉挽月真的很适合归以殇,只是他自己都没有发现罢了。
这么多年的执念,她在玉南星的帮助下终于走出来了,而他自己却亲手推开了那个可以帮助他走出来的人。
她今日这么残忍地说法,希望可以点醒他吧。
归以殇站在原地,任由秋风呼啸而过,落叶擦过脸颊,带来了一阵阵冰凉。手机用户看江山以聘:庄主别装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722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