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平元年八月初二日,三更时分。
官渡大营,张辽营地中,一队队重装步兵大口撕咬着连夜炖好的牛肉;大营另一端的高顺营地中超重装的中垒营步兵则是正常用餐,他们不需要临阵犒赏牛酒来鼓舞士气。
大营之中,成廉一众将校静静等候着,等待魏越发出的反攻命令。
护军游殷打破沉默,目光落到主将成廉身上:“已至三更,魏公号令未至,还请罢兵备御,待贼来攻。”
成廉为难,整个官渡大营除了赵浮出身河北外,其他将校都是并州武人,成廉不愿与张辽就此结下矛盾。
见成廉为难,张辽道:“魏公近在延津,我等势颓尚能挽回。今贼众而散乱,岂能静待贼军整合?是以当承其未合而逆击之,折其盛势,以安众心,然后可守也。”
游殷、成廉、高顺、赵浮皆沉默,张辽怒道:“成败之机,在此一战。诸君若疑,辽将独决之。”
成廉缓缓抬起右臂,众人目光望向这支缓缓捏成拳又舒展成掌的胳膊:“主公大事,某岂会惧死而懈怠?胜则解公上忧愁,败则以身报公上知遇之恩。虽死,无憾也。诸君,备战出营,与贼决死相斗!”
“谨遵将令!”
张辽起身重重抱拳,高顺、赵浮也起身抱拳,游殷只能闭上眼睛就当没看到,他这个护军是最没权利的护军,谁能管得住这支魏越的心腹嫡系部队?
袁军大营沿着鸿沟两岸展开南北相沿五十余里,东西宽二十余里,只有一半军队在夜色下动员。
一半军队,也有十万出头,足以将官渡守军堵在港城、营垒中,然后袁军营垒向前推进,建造工事将官渡守军包围起来。这就是五倍军力优势带来的最大优势,他们可以包围守军,将战场范围限定在一个狭小,利于自己的区域。
天色渐亮,官渡港城观望土台上,成廉与游殷并肩而立,此时视界范围内鸿沟、两岸芦苇丛弥漫着淡薄雾气,夏末秋初的季节里,清晨多雾。
“火船已备好,可隔绝贼军于两岸。强弩校尉所部皆已登船备战,随时可顺游而下接应张、高二位校尉。”
游殷语气缓慢:“于毒、杨凤待雾散后,会出军入援官渡大营。有此万人助战,可保官渡无失。”
成廉眯着眼:“可惜未能请调来甲骑,若有甲骑相助,此战必能生擒袁公路。若甲骑在官渡,或营中有数千精骑,袁公路也不敢这般轻举妄动。”
此时的官渡、敖仓之间鸿沟河段,连夜施工舟船相连铺设木板,源源不绝的骑兵正飞快渡河。
鸿沟西南岸,赵云手持旌节,对于毒、杨凤二部的护军下令:“务必大举配合右将军袭杀东岸贼军,待正午时,平难中郎将会率万余精锐入驻你二部营垒。此战魏公有令,前线各部后退、怠战者斩,我等唯有向死而生!”
“谨遵将令!”
甲骑营、三河骑营、扈从骑士营,一共五个骑营在这里渡河,上游敖仓守军也在杨奉率领下进行决战动员,天色明亮后倾巢南下。
层层设防,与袁术打一场持久战?将缺乏后勤的袁术拖死?
袁术不愿意打持久战,魏越也不愿意,打成持久战,会让瘟疫涂毒整个中原,两个人必然一死一伤,不会有什么胜利者。
确定袁术本阵所在后,魏军全线出动,却没有通知臧洪的兖州军。
为保守行军机密,各军斥候已执行最严酷的封锁,但凡遇到非本部军士或信使,其他人物不论吏、民、士族还是什么,皆当场格杀,以防止消息向袁术流传。战场周围早已强行迁移了百姓,现在顽强留下的百姓,还在战争期间外出活动,有几个是目的单纯的?
官渡下游,鸿沟东岸。
雾气渐渐消散,袁术的本阵离开营地开始向官渡行进。
金甲红袍,袁术乘马眺望,前锋部队两万人十个校尉部,一共四十个小方阵已在他与官渡之间组成三条还在不断调整的防线,而他的两翼、背后还有十八个校尉部出动,身后大营中更有三十四个校尉部在修整、做轮替准备。
而这些,只是他东岸的主力部队;在鸿沟西岸,他还有足足五十八个校尉部!
握着马鞭,袁术指着鸿沟不由畅意轻笑:“我军之盛况,实难形容。若随我投鞭鸿沟,应能阻塞沟水。诸君,以为然否?”
杨弘也是面容得意,连连应和。
他耳中鼓点声、步军行进踩踏声、马蹄声、不时长嘶声,渐渐刮起的风声、旌旗猎猎声,还有袁术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一切都让他信心倍增,五天内攻破守军不足两万的官渡,似乎真的可以达到。
“报!主公,魏军出营列阵,似要逆击前军!”
飞骑来报,袁术闻言轻挥马鞭:“传令刘勋,若魏军攻我本阵,勿救,当急攻官渡!告诫西岸各校尉,但凡出兵东渡、不听刘勋节制者,以里通外敌论处,枭其首,以其副代之。”
“得令!”
一众亲骑拿了令文,驱驰向岸边,连人带马乘船向西岸。
杨弘以为不妥,劝道:“主公,官渡守军轻视我军欲成就大功,其攻势必然有备而迅猛,还请发动营中后备兵,以作接应。”
袁术略略外凸的眼珠子转了转,轻轻摆手:“此言不必再提,我有五万之众,此处地形狭长,难道魏扬祖麾下偏军还能连连凿穿,杀至我麾下不成?待其久战虚弱时,我再大出后备兵,与西岸一同猛攻,必能一鼓破之!”
“报!主公,校尉胡奋阵殁,为敌将张辽所斩!”
飞骑来报,紧接着又有一骑疾驰而来马速太快,被袁术的亲卫队以枪戟架住,才失声大呼:“主公!校尉吴景为张辽所斩!”
顿时袁术本阵幕僚、亲兵哗然,杨弘惊慌大声劝道:“主公!敌军攻势迅猛势必难以持久,还请调营中留守兵马增援!若事急,悔之晚矣!”
“勿复多言,再言乱我军心者,立斩不饶!”
袁术眉目阴郁环视一圈,轻踹马腹挥手:“令右翼之兵,火速增援前军!”
右翼展开的七个校尉部加快行军速度,而袁术本阵则向右翼所在的东边移动三里地,在一处小山坡上立下本阵、大纛,后继十一个校尉部有序前进,或留在坡下拱卫本阵,或继续前进后立阵,专门收拢溃败士卒,重整战线。
前锋交战处,中垒校尉部分成四个战斗方阵,对着袁军阵线发动波次冲锋,袁军弓弩惊慌、训练不足无法有序齐射,难以对超重装的中垒校尉部造成有效打击。
十五斤重合汉斤三十二斤重斩马大剑挥动下,刀刃如墙推进,袁军可怜的环首刀、盾牌、钩盾或架起来的铁戟,无法格挡下劈势头猛烈的斩马大剑。只有袁军的大盾还能稍稍阻碍那么一击、两击,余下的兵器、铠甲,就如袁军军士的躯体一样,在刀光下断成几节。
血肉纷飞,大股成滩的热血染湿了地面。
铁面具下,高顺踩踏着破碎肢体、血泥,指挥着四个战斗方阵绞杀、冲溃一切拦在面前的袁军战阵。
张辽所部则分成三个千人方阵,两支配合高顺立在两翼,追杀袁军溃兵扩大战果,而张辽率领一个千人战队在袁军前锋各队隙缝中迅速穿插,搅乱袁军可能组织起来的反攻、防御计划。
“正该一鼓而下,岂能反复僵持、拉锯令壮士枉死阵中?西岸刘勋来攻,我自去防守,岂会惧他?”
成廉不顾游殷的反对,在放出火船之前,命令赵浮的强弩校尉部乘楼船出击,沿着鸿沟水而下,打击岸边的袁军士气,协助张辽、高顺加快击溃袁军战意。
战阵之中,张辽身披三重铠,两手握持大铁戟健步如飞,在亲兵护卫下亲自担任冲锋箭头,铁戟挥舞将一名溃逃从马上跌落的袁军校尉连着头盔劈碎,血染戎袍,张辽身上已插了四五根箭,却如无事的样子疯狂穿插、凿穿、夹击一个个挡在面前、或身边的袁军小方阵。
终于,袁军前军前后十八个校尉部组成的四条防线由点带线,由线遍及周围,齐齐崩溃,丢盔弃甲,旗帜散乱在地不顾一切的向后奔逃。
穿着赤色汉军衣袍的袁军将近两万人,哗然向南奔逃犹如水银泻地,又仿佛漫山遍野冲来的野牛一样,让人眼花缭乱手足无措。
突然的总崩发生在面前,成廉手足无措,袁术更是手足无措。
大批的溃兵倒冲回来,坡下拱卫袁术本阵的五个校尉部先后被自己人冲散,士气动摇被裹挟着朝营垒方向溃退。
杨弘等人苦苦相劝,袁术抹不下面子就这么逃归大营,犹豫僵持之际,张辽追杀溃兵来到坡下,大戟指着袁术:“我乃张文远!久闻袁公乃国之肝胆,不知可愿与我阵前一战!”
袁术回头看一眼南边溃逃的三四万部下,见营中纪灵组织的援兵被溃兵阻塞难以动弹,不由痛苦闭上眼睛:“我若有健骑五千,何至于这般窘迫!事已至此,诸君自谋前程,切勿随袁某同死于此。”
说罢就要驱马下坡,杨弘展臂拦在马前:“张辽不过寻常斗将,怎及主公万一?”
“还请主公稍待,我军势众必能复振,反身杀来时,张辽猖獗一时必然授首!”
“莫要拦我,难道要让袁某背负屈辱而死!”
袁术狠踹马腹,以为杨弘会被吓退,没想到马匹受惊前蹄扬起时,杨弘不仅不退,还紧紧抱住马脖子。
马前蹄腾空一踹,杨弘当即被踹下坡去,临空吐出一串热血,在坡下滚了滚,就在张辽三步外,不动弹了。
“死马!”
袁术翻身下马,拔出剑双手握持,一剑劈断马脖子,更作势要劈那些要效仿杨弘的家臣、幕僚:“诸君不曾亏负袁氏,实我袁氏有负诸君!今突败于此,命耶?”
自问一声,袁术挽起披风一角擦去剑上血液,收入鞘中,又夺过一杆步军长槊,长槊挥动驱走一众围上来的家臣,拖着长槊下坡来到杨弘身旁,检查杨弘存活后,抬头对面前张辽道:“袁某这就与将军一战,不论胜败,还请救护杨弘,以全我之遗愿。”
“主公这……”
杨弘含泪虚声,又吐出一口血,随即被两名张辽指派的军士拖走,向河岸边拉去。
张辽解下两重铠甲,只穿一层锁子甲,头上战盔也丢在脚下,双手紧握大铁戟,做出战斗姿势,劝道:“袁公老矣,某正值盛年,不若袁公举众而降,我主亦会以礼相待,他日不失封侯之位。”
“众人降他魏扬祖,锦绣前程可期,唯我袁术不能降。”
袁术也解下披风、佩剑,金盔,握持长槊指着张辽:“将军也不必以口舌之利乱我心神,我若降他,能苟活一时,却难保宗族性命。不若战殁阵中,儿女尚有一线生机!”
这个时候,赵云率领甲骑出现在西岸袁军视线范围内,而更轻装的扈从骑士营、三河骑营已全面展开,随着甲骑出现在战场几乎齐齐从西岸袁军侧翼出现。
白袍白旗白色负羽的甲骑一出现在战场,最近指挥的袁军大将刘勋就慌了,慌得连军令指挥都不下了,直接问左右:“魏公曾遗书信于我,商议国家大事。为国家计较,我欲举众依附魏公,诸君以为如何?”手机用户看雄霸三国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778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