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津港,随蔡邕、吕布、陈留王刘嘉一同而来的庞大队伍正在将一箱箱的书籍、版图文献、资料搬运上船。
官渡之战的消息已经传来,整个队伍一片欢腾,士气高涨。
码头边,吕布也兴趣大涨立起了青伞盖,在伞盖下与陈留王刘嘉亲切交谈着一些简单的问题。他对刘嘉表现出了十分难得亲和感,刘嘉也颇为享受,询问着一个个自己感兴趣的问题。
“太傅慢行,朝中有诏书来!”
一名与蔡邕相熟的谒者快马当先,又不言何事就告罪一声,调转马头去青伞盖下,赔笑:“温侯,朝中有诏书来,还请温侯携陈留王一同接诏。”
“又是何事?自出雒阳以来,太师已遣三波慰问使,太师之心我等感受的到,何必如此繁复?”
吕布神情不快,魏越一战解决掉袁术集团,这大半个天下已经是他们并州武人的了,已用不着顾忌一个谒者的颜面。
再说了,董卓年老退下去的时候,就是并州人收编凉州人的时候,到那个时候还怕谁?
很快,又一支略为庞大的宣诏天使队伍出现在孟津港,吕布远远瞅着眉头紧皱,扭头看亲卫将陈卫:“先护送陈留王登船,若有变故,扬帆直赴河内!”
“喏!”
陈卫抱拳转身当即指派两名亲兵一左一右牵着刘嘉登船,一侧谒者要劝,张张口见吕布横眉瞪他,这谒者不敢言语。
见宣诏天使带着一车车的礼物不奇怪,可配属的羽林骑士数量有些多,观望旗帜最少也在二百骑。
秦谊也是皱眉,上前低语:“主公,不如与太傅速速登船。不过些许贺礼,随后装船就是。再说诏书,太师能签发,魏公能签发,太傅亦能签发,何须在意?”
吕布轻轻颔首,来到蔡邕身侧道:“太傅,我恐另有变故,还请太傅随我登船。”
蔡邕却面露微笑:“温侯若胆怯,不妨速去。”
“太傅这哪里话?若不能护太傅周全,布焉有面目见天下人?”
吕布目厉声急:“二百余羽林骑随同宣诏,我恐来者不善,为天下安稳计较,还请太傅与布同行舟船之上。”
蔡邕却是不语,闭着眼睛如同假寐。
蔡邕的反常态度令吕布焦虑,回头一瞪陈卫:“令船上兵士披甲备战,陈留王仆僮一律分发弓矢!另,舟船之上有谣言生乱者立斩,以斩敌甲士一级叙功!”
来回踱步,吕布厉声对左右重甲亲兵道:“哪怕太师亲至,亦不能阻我等东行之事!我若死,当护我身躯归魏,我弟自会发大兵为我等复仇!”
“喏!”
吕布来到蔡邕身侧:“太傅智虑深远,还请为某愚钝之人指点迷津。”
蔡邕缓缓抬头看着初秋深蓝的天:“袁术兵败而求死,令许多人措手不及。想来此时,狗急跳墙之辈业已成事,董太师应该是遇害了。”
谒者顿时闻言瞪目,惊慌朝自己马匹跑去,没跑两步就被吕布追上一剑劈翻,倏忽间孟津港陷入动乱,守港军士皆董卓亲信,吕布、蔡邕杀了一个朝廷的谒者,让他们愕然之余也不会产生敌意。
校尉董越急声大问:“此朝廷谒者,温侯何故袭杀!”
“太师已被贼人攻杀,贼人假传诏命欲留太傅为质要挟魏公!”
吕布大喝一声环视左右,剑指急速奔来的羽林骑:“此皆叛贼,当杀!”
董越及身边送行的三百余守港军士思维混乱,还是在董越率领下组成阵列挡在蔡邕面前。
有一点董越很清楚,关中、雒阳招募良家子新组建的羽林骑兵跟他们不亲近!
“既然雒中生变,还请太傅登船避险!”
蔡邕却是不动,望着南边黑压压冲来的赤袍赤旗的羽林骑,神色复杂一叹:“温侯,邕老矣,实难远行,更难有所作为。今随温侯东行,于扬祖大业并无臂助。若丧命于此,可助扬祖一臂之力。”
他若被叛军所杀,那魏越就有足够的理由压制一切异议,将雒阳、关中士族从头到尾清洗干净。
雒阳、关中的士族,是传统的贵戚、士族迁移集中发展来的庞大集团,团结、目的性虽然比不上汝颖士族,可他们的人脉却依靠雒阳朝廷遍及天下,具有将天下郡县重新组织起来的庞大后备力量。
吕布却是不解,一个活着的蔡邕明显能引导当世舆论,比死了的强很多:“太傅此言差矣!扬祖若能得太傅辅助,必能扫清八荒,重定社稷!”
蔡邕缓缓回头看吕布:“我蔡氏世食汉禄,岂能轻易辜负刘氏?与其今后为难,不若今日就此了结。老朽身死,许多令扬祖困扰的羁绊,也就可以挣脱了。我若不忠于汉,我之蔡学如何能广传天下?”
“温侯不必再劝,老朽心意已决。”
蔡邕语音刚罢,疾驰冲来的羽林骑士就冲入守军枪戟阵列中,顿时人仰马翻一片。
董越单薄、缺乏长兵器的步军阵列被冲散,羽林骑士也没能凿穿董越三百人的零散小阵,双方绞杀在一起,枪刺戟钩,一名名滞速的羽林骑士被扎死、钩落马匹。
“射杀吕布者升校尉赏五百金!”
后续羽林骑士队列中王宏剑指身形显目的吕布,对左右军吏颁下丰厚赏格。
入宫的董卓都让他们杀了,也不怕再杀一个吕布!
百余羽林骑士分作两队从两翼抄击,纷纷张弓瞄向吕布,流矢攒射而来,吕布在亲卫盾阵掩护下迅速后退。
蔡邕身形单薄,微微抬头看着面前飞过的箭矢,羽林骑士的骑射还是有一定精准的。
只是,蔡邕突然身躯一颤,低头见一根标枪贯穿自己胸口,破胸而出的枪头鲜血红艳艳。
“主公!”
盾阵之中,陈卫眦目惊呼,吕布却是张口喘着大气:“我是奉太傅遗愿而行,太傅决不能落入雒阳乱贼手中!”
一侧秦宜禄气愤跺脚:“主公,若走漏消息,天下之大将无我等立锥之地!”
“莫要气馁,速速登船,我将率河内兵猛击雒阳!”
吕布握持画弓,在盾阵隙缝中射击,一名名冲向盾阵的羽林骑士先后落马,皆是脖颈咽喉处中箭,无有例外,落地挣扎两下就不活了。
“雒阳已生大变,凉州各军势必与关中、雒阳兵马仇杀不止,正是纷乱之际。我率河内兵为扬祖先驱,成就大功当在反掌之间!”
吕布大声说着,鼓舞着身边亲兵,边战边退,在船上弓弩接应下成功登船。
一艘装饰华贵的运船上,宋氏远眺孟津港,见孟津大营守军出动,来袭的羽林骑士狼狈逃窜,也看到了一众董卓部下亲信校佐围绕在蔡邕尸躯前陷入争执。
船队有序离岸,宋氏可以清晰看到孟津大营各处的汉军旗帜被放下,一杆杆白色旗帜立起,不由恍然:“这就是蔡伯喈取死之意,可使孟津守军须臾间易帜。”
战斗波及之下蔡邕都被杀死,那董卓有很大的可能遇害,否则没人能绕过董卓,从尚书台签发诏书,并调动羽林骑士。
董卓没了,孟津大营的守军还能依附谁?
没错,原本还可以依附新的雒阳主政者,作为董卓的嫡系部队,他们训练有素,占据孟津大营有充足的军械、粮秣,完全可以固守,坐吃山空到明年!
他们可以和雒阳方面好好谈判,争取到最好的待遇。
这是关系所有人的切身大事,不是董越一个寻常校尉能阻挡的,关键时刻绑了董越向雒阳方面表忠心也是可以出现的事情。
然而另一个大问题摆在了孟津守军面前,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宣诏的羽林骑士突然袭击,杀的吕布退到船上出逃,乱战之中太傅蔡邕身死。一个很明显的事情就摆在了面前,他们有没有把握,为雒阳方面挡住吕布接下来的复仇攻击?
即便为雒阳方面挡住了吕布的复仇攻击,那接下来魏军主力挥戈西进,孟津大营这不到两万人,能不能挡住魏军的攻势?
既然挡不住,那为什么还要为雒阳方面新的胜利者效力?
不如索性易帜,反正杀死蔡邕的是参与政变的羽林骑士,不是他们驻守孟津大营的董卓嫡系部队。而且魏越是董卓的孙女婿,他们转投魏军不存在情绪问题;更何况凉州几乎都在魏越控制之下,他们还想活着返回家乡,那么就剩下积极加入魏军序列这么一条路了。
当年魏越白马寺甲骑冲死三千丁壮的事情过于残酷,雒阳上下谁不怕暴怒的魏军前来复仇?
孟津守军不知道雒阳方面变故推动者在考虑什么,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害怕魏军,反正他们害怕。尤其是现在这个大破袁术、几乎一战决定中原归属后的昂扬魏军,更是让人恐惧。
雒阳城中,南宫朱雀门前,董卓瞪大双眼的尸体死不瞑目。
哪怕他死了,依旧不断有官吏、军吏从雒阳各处跑来强夺尸体,或一同被杀死在董卓尸体旁。
雒阳城周边的军营大多陷入混乱,六郡良家子出身的凉州边军背景将军、校尉在董卓遇害后,或弃军而逃,或者干脆带着亲信出逃,也有忠诚董卓个人的军吏、官吏准备为董卓收尸,却被王允拒绝并杀死,导致一些军吏开始组织亲友、部曲,准备强抢董卓的尸体。
很快,皇甫嵩强夺长安兵权的消息飞骑送报雒阳,王允更是大张旗鼓的宣布这一条好消息,心中大定的他终于下达了令所有凉州武人惊恐的命令:抄董卓的家。
至于蔡邕在孟津遇害一事,逃回去的王宏根本不清楚,也没注意到这件事情。他们的任务真的只是击杀吕布,俘虏蔡邕做人质而已。
某种程度上来说,王允还存着自己取代董卓,与蔡邕共掌朝政,以期稳住魏越,再缓缓图谋的心思。
上到董卓年近九十的母亲,下到董卓的怀孕妻妾、幼儿,被悉数斩首示众。
“今亡亦死,为公复仇响应魏公,九死一生!”
显阳苑中,李傕、郭汜、樊稠、张济、李蒙、王方六名校尉聚在一起,他们面前摆着一枚血淋淋还未清洗的首级。
这是中郎将牛辅的首级,得闻董卓被杀,牛辅当即携带财宝,连亲兵都不敢带,只带了自幼培养的家奴胡赤儿。结果胡赤儿半路刺杀牛辅强夺金银,又贪心官爵,带着牛辅首级正要去雒阳报功,却被李傕等人截住。
董卓的宗族下场,牛辅弃军逃亡的下场就摆在面前,这些人已陷入了绝境。
即便穿过关中返回凉州,控制凉州的马腾、韩遂,又会怎么看待他们这些老同僚?
见诸人沉默不语,李傕道:“我愿奉魏公为主,举兵讨伐乱国之贼!”
群龙无首,惊慌失措的凉州军、六郡良家子出身的将校不再恐惧朝廷的诏令,开始纠集旧部,准备反攻雒阳。
而一个让所有人傻眼的事情紧跟着爆发,雒阳城中自内而外,爆发大范围瘟疫!手机用户看雄霸三国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7786.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