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之后,靖国侯轩辕昭突然被朝廷免去殿前司都指挥使一职,正式任命为督视江淮兵马的大都督,为了让他可以名正言顺的协调指挥各大战区的驻屯大军,还给他挂了一个兵部尚书的虚衔。除此之外,当今圣上亲自下诏,着令侍卫马军司七万人马即刻移驻建康,与建康督府一道固守长江第二防线,并且明发诏谕,侍卫马军司在建康府驻屯期间,一切军务由兵部尚书兼江淮大都督轩辕昭相机决断。
轩辕昭接到新的任命之后,百思不得其解,在杨皇后一党和天道宗主和派的掣肘下,韩贵胄不仅悍然发动了二次北伐,而且还把侍卫亲军马军司的七万人马鼓捣到长江前线协防,不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
事实上在整整两个月的婚假里,他既不上朝参政,也不到殿前司点卯,十分惬意的度过一段两耳不闻窗外事的逍遥日子,哪知朝堂之上早就闹翻了天!
原来就在几天前,由于南朝皇帝皇甫易优柔寡断,至今没有按照和议要求斩杀元谋大臣,敬献首级,北朝新皇帝谷截天沦悍然发动南侵之战,数十万虏军一夜之间挥师渡淮南下,战火一直蔓延到长江北岸,前线守臣如雪片一般发来十万火急的军情战报,请求朝廷派遣大臣良将赶赴前线御敌。
长江天堑是整个炎宋皇朝的最后一道天然屏障,如果长江失守,等于京师锦安门户大开,虏军兵临城下指日可等,是以当今圣上皇甫易急得上窜下跳,召来平章军国重事、当朝太师韩贵胄垂问御敌之策,韩贵胄正发愁没有借口,于是趁机把轩辕昭的要求提了出来,说是惟今之计只有把七万马军司移防建康,方能守住长江防线。
无奈之下,皇甫易只得同意让侍卫马军司离京出征,不过这一次他说的很果决,这样做只是权宜之计,前线危机一经解除,侍卫马军司必须立即撤回京师驻防,毕竟这是他们皇甫家用来看家护院的近卫亲军,一旦国内饥民流寇发现京城空虚,到时候趁机兴风作浪如何是好?
此刻轩辕昭一个人独自坐在书房里想了半天,没有任何头绪,他索性一拍屁股直接到侍卫马军司衙门,找主管马军司公事的韩平胄了解情况去了。管它究竟是怎么回事儿,反正自己的目的达到了就行呗。
殿前司、步军司和马军司这三支侍卫亲军的分工十分明确,殿前司的十万将士在皇宫周围驻扎,主要负责皇帝的安全,三万步军司将士在城里驻扎,协助浙西兵马钤辖司的禁兵戍守各座城门,而七万马军司将士则在城外安营扎寨,负责整座京师外围的安全。
韩平胄作为主管马军司公事,也就是马军司的最高长官,并不与麾下七万将士同驻城外,而是单独在城内有专门的衙门办差,他的马军司衙门与轩辕昭的靖国侯府只隔了三四个街区,是以轩辕昭骑着青鬃马一盏茶的功夫就跑到了。
韩平胄听说靖国侯驾到,慌忙小跑出来到衙门口迎接。按照朝廷最新人事任命,江淮大都督轩辕昭正是他的顶头上司,上司前来巡视,他敢怠慢吗?
轩辕昭见他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与此前那个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韩平胄,完全是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不禁暗自叹了口气,于是一扭身从青鬃马上跳下来,摇着牛皮马鞭笑着戏谑道:“韩大哥,不,错了,我应该改称你为韩三叔了!”
韩平胄尴尬的一笑,随即拱手作揖道:“不知军侯亲自莅临巡视,下官迎接来迟,还请军侯恕罪。”
轩辕昭见他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身后四名马军司各厢的都指挥使也都毕恭毕敬,俯首听令,当下不好意思再嬉皮笑脸的开玩笑,于是负手而立,打着官腔问道:“韩大人,三天之后本侯就要辞朝出征了,你们马军司准备的怎么样了?”
韩平胄立马答道:“一切准备就绪,只待军侯一声令下即可开拔!”
轩辕昭轻轻的哦了一声,一边往里走,一边漫不经心的问道:“马军司人员各军的编制情况如何?共有多少战马?多少骑士?”
韩平胄本来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忽然停下来悉悉索索的摸索了半晌,这才说道:“回禀军侯,马军司总兵额七万五千三百二十一人,除非战人员一万五千八十九人外,其余皆为骑士,其中一等战马八千一百三十五匹,二等战马一万一千九百五十四匹,三等战马两万四千五百三十六匹…”
轩辕昭昂首阔步走在前面,听他在身后像背书一样十分流利,而且数字有零有整,每个大目差不多精确到一人一马,不由心中暗自赞叹,看来韩家老三这个都指挥使做的还是挺称职的,于是想当面夸赞几句,结果回头一看,登时气结,原来韩平胄手里捧着一个账薄,正在照本宣科的高声朗诵呢。
轩辕昭又好气又好笑,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韩大人,本侯不想听官面的数字,你就告诉本侯,有多少战骑可以冲锋陷阵就行了。”
韩平胄不好意思的收起账薄,尴尬一笑,然后压低声音道:“军侯明鉴,侍卫马军司虽然号称是千军万马的精锐骑师,其实都是虚的,很多兵额和战马都是空额,真正能拉出去打仗的战骑,只有两万左右而已,其它的充其量不过是虚张声势而已。”
轩辕昭闻听此言暗自吃了一惊,他虽然早就听说侍卫亲军都是些外强中干的绣花枕头,与同在御军序列的十大都统司驻屯野战大军相比,简直不堪一击,但没想到竟然会烂到这种程度,七万多人只有两万能上马杀敌的将士,看来炎宋皇朝已经腐朽到骨子里了,尽管如此,有总比没有强,先把他们拉到前线再说吧。
两人进了马军司衙门之后,韩平胄让亲兵沏了香茶,亲自与轩辕昭斟上,那些军级以上的马军司将领既不敢走,也不敢进来,只得规规矩矩的在门口守着。
在众目睽睽之下喝茶聊天,轩辕昭感到很别扭,于是便冲门外说道:“各位将军,本侯同你们长官随便聊叙几句,无甚要事,你们也就各自散了吧!”
靖国侯亲自发话了,他们如获大赦一般,赶紧拱手应了一个诺字,然后撅着屁股后退两步,这才各处走开了。
众人一走,韩平胄一直紧绷着神情瞬间松懈下来,连坐姿都变得随意起来,翘起二郎腿一晃一晃的,轩辕昭见他这副前恭后倨的熊样子,暗自好笑,于是半开玩笑道:“三叔,你这个主管马军司公事不好干吧?”
韩平胄嘴巴一咧诉苦道:“谁说不是呢,你知道的,三叔我哪带过兵啊,这些人表面上什么都不说,暗地里不知道在憋着什么坏呢!”
轩辕昭想想也是,韩平胄之前一直在皇城司里当差,从来都没在正儿八经的军营里呆过,像侍卫亲军里的这些都指挥使,个个都是骄兵悍将,也都是从驻屯大军里精挑细选的骁将,任何外行在他们眼里狗屁都不是。
轩辕昭笑道:“我看他们对三叔不是毕恭毕敬的吗?”
韩平胄哧了一声道:“元朗,你就不要耻笑我了,如果不是你来了,他们认得我是谁?”
原来那些马军司的将军是看人下菜碟,靖国侯轩辕昭那是何等样人?简直就是御军眼中的战神,战神来了,他们能不顶礼膜拜吗?
轩辕昭听得出他话里的酸意,于是哈哈大笑道:“三叔啊三叔,别生气了!等把他们拉到建康督府,我帮你立立军威!哈哈哈!”
韩平胄摆了摆手道:“不提他们了,一说就生气,对了,熙儿回娘家都住了快一个月了,你怎么不去接她啊,你们小两口是不是闹别扭了?”
轩辕昭听了这话,微微一怔,莫非韩元熙托他来捎话来了?
原来自从那晚洞房花烛夜之后,轩辕昭一下也没碰韩元熙,他心里过不去墨元瑛那道坎,但是到处又找不到墨元瑛,是以心情一天比一天差,经常给韩元熙甩脸子生闷气,两人冷战了一个月,突然有一天韩元熙说要回娘家看看,轩辕昭正想清静清静,便让她回去了,结果韩元熙一住就是一个月,也不知道是个啥情况,他有心想问一下也不好意思问,没想到今日韩平胄先提出来了。
轩辕昭低头半晌没说话,他能说什么呢,这一切都不是某个人能左右得了的,墨元瑛不能,韩元熙不能,他轩辕昭也无能为力,事实上他们三个人都是这场棋局的一枚棋子,而下这盘棋的已经不是对峙的双方,而是生死对决的两大阵营,这种情况下只要有一方松懈,就可能随时翻车掉进阴沟里。
韩平胄见他一直低着头沉默不语,于是叹了口气道:“元朗啊,不是三叔说你,熙儿都已经怀有两个月的身孕了,就算她以往有什么不好,你是男子汉大丈夫,总该迁就一下她才是嘛!”
此言一出,轩辕昭浑身一颤,急声问道:“你说什么?她什么时候怀孕了?”
韩平胄忽然像不认识他一样,瞪大眼睛道:“元朗啊元朗,让三叔说你什么好!原来你竟不知道熙儿怀孕了,都说你带兵打仗,心细如发,居然粗心到这种程度!”
轩辕昭呆怔怔的坐在那里,不知道是惊还是喜。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向来不习弓弩骑射,居然在隐形战场上是个百发百中的神射手,只与韩元熙同睡一宿就一发而命中了。手机用户看靖国策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2829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