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还要多谢谢教头们的教导。”
那个最先爬上山崖的少年看了一眼曹坚身后左边的那位穿蓑衣的汉子,他是荆枫,而另外三个同样穿蓑衣的汉子也是他的同伴,他们都是原来荆家的人,以前专门培训镖师的人,现如今都成为了《宋时》训练基地的教头。
见到这位少年如此说,荆枫摇了摇头,“刘超儿,你不要谦虚,如果没有你们的刻苦努力,是绝对不会达到今天这样的成就的,”他又对着曹坚说道,“曹坚大人,刘超儿他们这批,是我见到过最勤奋的一群孩子,难为他们这么小就如此的懂事。”
曹坚点了点头,又回望了一些面前的刘超他们几个,他们见曹坚看了过来,立刻挺起了他们的胸脯,在他们稚气未脱的脸上上满是坚定之色。
曹坚看到,在这四个孩子中,其中有一个明显比另外三个皮肤更加白皙细嫩一些,仔细看“他”的容貌,竟然是个女孩子,她就是当初刘家家主刘开山的孙女,刘敏儿。
曹坚心中升起感叹,这些孩子,他们现在的年龄都应该在父母的膝下撒娇,但现在每天却要接受着这样艰苦的训练,世事难料啊。
这时候,山崖下响起一片哗哗的水声,山藤条微动,不大工夫,山崖边不断爬上来少年,人数越聚越多,渐渐让原本开阔的山崖顶显得拥挤起来。
无一例外的,他们爬上来之后,便向着面前的曹坚和另外四名教头行礼,只是他们一些人中,再看到曹坚之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疑惑之色——除了刘超等几个孩子之外,其他孩子从来都没有见到过曹坚,不知道这个人怎么就站在了在他们眼中最威严不可侵犯的教头前面,显然身份比教头还要高上一等。
“曹坚大人,这些孩子大部分都是秦家孤儿,也有一部分是金国的孤儿,那些是各部落相争时遗留下来被小人收养起来的。”荆枫小声的对曹坚解释着,原本曹坚路过这里,只是为了看一眼刘超几个孩子。
曹坚望着站在自己眼前这些浑身湿漉漉,但却站得整整齐齐的少年们,如今时节虽然已经渐渐入夏,但崖顶上的风仍不时的吹过,仍然让人感觉到有些发凉,更不要说这些才从潭水中游过来的少年们了。
在这些少年中,有一个身材明显比其他人还要矮小的孩子,看上去约莫七岁左右,虽然身体被冻得浑身发抖,嘴唇也有些青紫,但仍然坚持着站在原地,眼睛中满是倔强之色。
曹坚走过去,蹲在他的面前,用手轻轻的摸了一下他的脸颊,“小鬼,告诉叔叔,你多大啦!叫什么名字啊!”
“回大人,我叫刘单,今年七岁!”
那个孩子目光直视着前方,大声的回答,曹坚能感觉得到,他正努力使自己看上去更加严肃一些,但在别人眼中,他那稚嫩的面容配上他的这种小大人的表情,却更加的呆萌可爱。
“好,刘单,你很不错,你知道吗,在这天下,像你这么大的孩子,可没有几个人能跑了那么远的山路,又游过了这么深的水,爬上了山崖的。”
曹坚说的是实话,除了少数经历异常的人,很少有孩童以如此幼小之躯能够承受住这种强度的训练。
曹坚是在夸赞这个叫秦单的孩子,不过那个孩子随后的回答立刻就让他震惊了。
“大人,这没有什么,像我这么大的孩子,没有爹娘照顾只能靠我自己了。”
“你说什么?”
曹坚一愣,他没想到这么小的孩子,思想竟然已经成熟了这么多。
“大人,我长大以后,要为我的爹娘报仇!!”
刘单大声的回答,而此时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来的那种东西,让曹坚感觉到一阵寒冷。
这种眼神,分明就是仇恨。
曹坚摸着他脸颊的手指突然变得僵硬起来,他的笑容也凝固在了脸上。
曹坚缓慢的起身,回到了荆枫他们的面前,然后转过身来,目光缓缓的从这些刘家遗孤身上扫过,场面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静,
只有崖顶上的内的风不停的呼啸着。
良久,他才冷冷的开口说道,“告诉我们,你们口中的仇人是谁……是不是带领府军灭掉你们家族的那个王靖?”
曹坚明白,刘单是这些刘家孤儿中年龄最小的一个孩子,如果没有人告诉他的话,他是绝对不会理解仇人这个词是什么意思的,话句话说,这些刘家的孩子绝大多数都目睹了自己父母,哥哥姐姐,以及姑姑叔叔等长辈们的死,心中没有阴影是不可能的。
但是,这种阴影绝对不能被放在王靖的身上,试想一下,倘若王靖因为自己的好心,培养出了一堆白眼狼,一堆将来和他作对的人才,那他曹坚将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曹坚的心中突然升起了一种念头,立刻又被他压了下去。
在曹坚沉思的时候,这时,站在最前列的刘超走了出来,他对着曹坚双手一拱,“曹坚大人,请恕我无知,并不知道您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真的不知道吗?”
曹坚边说着边朝着秦单看了一眼,他身上无意中散发出来的气势显然已经吓到了这个孩子,这个孩子表情惶恐,眼睛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噙满了泪水,显然他不知道自己刚才到底说了什么得罪了这位看上去如此和蔼的叔叔。
刘超脸色有些黯淡,他顺着曹坚的目光,走到秦单那边,拉着他的手,语气极为轻柔,“小单,你不要害怕,超儿哥哥说过,只要有我在,就绝对不会让你们再受到伤害,你告诉曹坚叔叔,我们的仇人到底是谁?”
得到了刘超的鼓励,秦单儿才敢开口,“我们的仇人是赵家,我们总有一天会杀了宋真宗赵恒那个昏君给我们的族人报仇的。”
刘超点了点头,他拍了拍刘单的肩膀,便朝着曹坚看去,而曹坚脸上仍然没有任何的表情变化。
刘超再次对着曹坚拱手,极为恭敬的说道,“曹坚大人,现在您明白我们的仇人是谁了吗?”
曹坚的心中一动,刘超语气虽然很恭敬,但是他能够感受到,对方话语中对自己误解的不满。
“王靖大人对我们刘家有恩,没有了王大人,我们刘家这些人早就完了,我们怎么会把王大人当成自己的仇敌呢。”年龄仅次于刘超的刘宣儿站出一步说道。
“是啊,曹坚大人,你们实在是误解我们了,若是没有王大人,我们根本就不可能再见到我爷爷一面,当初王靖对我爷爷说‘无论如何,孩子始终是无辜的。’这句话的情景,我刘敏儿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刘敏儿也站了出来。
“是啊,我们早就发过誓了,这辈子就算不为了报仇,就算为了王大人能够把我们刘家这几百名孩子救出来这一点,为王大人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还有荆枫教头,还有您,你们为我们做得一切,我们现在报不了恩,长大以后一定好好的报答。”
山崖上这些刘家少年顿时嚷嚷成了一片,刚才曹坚态度的明显变化他们都感受到了,他们正试图解释着,直到曹坚摆了摆手,他们才安静下来。
曹坚看着脸色平静的刘超,对方脸上已经没有了之前的笑容,显然还在为被误解了这件事耿耿于怀,年龄十二岁的他,已然隐隐成了这些刘家少年们的头头,再加上围在他旁边的刘敏儿,刘宣儿和刘鸣儿,几乎可以算是这些刘家孩子的首脑了。
曹坚略微思索了一下,还是从怀里拿出了一包东西,然后递交给他,“你把这个拿去看看吧。”
“这是什么?”刘超一脸的疑惑。
“打开就知道了。”
曹坚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脸色平静的看着刘超将外边裹着的牛皮纸打开,然后呈现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叠白布,白布上满是褐色的痕迹,看上去破败不堪。
“这是你爷爷留给你的血书。”
待刘超打开白布之后,曹坚才开口说道。
秦超发现,白布上的字迹虽然潦草,但仍能够看到里面的内容,内容基本都是刘开山熬夜写下的内容。
“超儿、宣儿、敏儿、鸣儿,当你们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恐怕早已经长大成人了吧,真好啊,想不到刘家还能留下这么多的后人,可惜了,爷爷是看不到了……”
刘超紧盯着信,脸色不定,一句话也没有说。
而这时,曹坚在一旁说道,“这封信是你爷爷托王大人的,他希望等你们十八岁以后才给你们看,我想你应该明白你爷爷的苦心,他并不希望你们心里埋下这样一颗仇恨的种子,他更希望你们有新的生活,而并不是生命中唯一的目标就是报仇……”
“你看过信的内容?”
刘超一脸的警惕。
“这牛皮纸本来就是我亲自包的,”曹坚不理会秦超的目光,淡淡的说道,“毕竟刘家主曾经是大人的敌人,他留下来的东西,我自然要看一下才能放心交给你们……不过你放心,这信绝对是真实的。”
“我承认,我现在的确很缺一些人手,现在需要,将来更需要,但是……”
曹坚的目光从这些刘家孤儿的脸上一一扫过,
“我并不希望将来我的手下们,只是为了复仇而活着,变成一群内心阴暗、畸形、变态,无情的人,正如刘家主希望的那样,你们应该从仇恨的阴影中走出来,生活中并不应该只有这些东西,我希望你们中的每一个人,在以后都能够成为组织的中坚力量,而作为回报,组织会对你们进行考核,奖励,而你们也将因为自己的能力而享受自己应该得到的生活,甚至于,你们也会找到一个自己所爱的人,然后生下一大堆可爱的孩子,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曹坚大人,可是我们是一群杀手啊。”
“谁和你们说你们是杀手?”
曹坚盯着刘超的眼睛,一字一顿的说道,“你们不是杀手,你们以后都将是《宋时》的成员。”
“我们是《宋时》的成员?”
不光是刘超,其他的刘家遗孤也一脸惊讶的看着曹坚,“《宋时》”这个词,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
刘超不解的看向曹坚身后的四位教头,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不到一丝的波动,很显然,他们应该早就知道《宋时》代表着什么,而或许,他们本身就是《宋时》的成员。
曹坚对于这个词没有过多的解释,他看了一眼山谷上的天色,见时候已经不早了,便和荆枫以及他身边的三个荆家出身的教头低声说了几句,便从另一侧向山崖下面走去,在山崖下,有数十个骑兵早已经在那里等候多时。
曹坚这次来到这个山谷基地,并不是特意过来看这些刘家遗孤,他只是途径过这里便顺道看看,对于庞大辽阔的金国,各种势力盘根错节,暗潮涌动,《宋时》在这里的发展还只是处在一个起步阶段,还有很多事情等待着他去处理,他暂时还并没有太多精力去关注这些暂时还派不上用场的后备力量。
山谷里不多时,便响起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这是曹坚率领他的手下骑兵离开了这里,那些刘家遗孤在荆枫几个教头的呵斥下,又开始了新的一轮的训练。
时隔多年,当已经在《宋时》身居要职,成为曹坚得力助手的刘超,回想起当初山崖上曹坚那段话的时候,仍然感慨万千,他对别人讲,一直认为报仇就是全部的他们,在听到了曹坚所说的话后,如同当头棒喝一般,全部都被震惊住了,曹坚的话,就像一线阳光,直射在他们一直灰蒙蒙的的内心世界,而从那时起,他们才第一次听到了“《宋时》”这个词,这个神秘而伟大的名字。
而作为当事人的曹坚被问起的时候,却一脸的茫然,显然他本人已经忘记了他说过的话,对于那时被无数琐事缠身的他,这件事对他来讲实在是……实在是太普通不过了。
残阳渐渐落下
那些被风吹得如同波浪般波动着的蒿草从,草尖上被晚霞挥洒了一片暗红,波澜壮丽,草原的上空,一只鹰鹞展开翅膀,在空中盘旋着,它长鸣了一声,然后如离玄之箭一般,以极快的速度向下俯冲而去,而在它扑向的位置,几十骑正快速的驰骋着,在他们身后,是血红色的夕阳。手机用户看善战之宋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3339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