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夫人仔细想了想,道:“老爷,恐怕还是您想多了。”
陈夫人虽不是顶尖世家之女,但见识还是有些的,这些年亦帮衬了陈县令不少,心思缜密,既然能说出这句话,显然不是无的放矢的。
陈县令疑惑道:“为何?”
陈夫人不知想到了什么,笑道:“楚王殿下年幼之时便离开了长安,如今在朝中毫无根基,就算陛下有意让楚王殿下接任,可是朝中大臣皆反对,就是陛下亦不可一意孤行。
照妾身看来,陛下此举恐怕是为了杜绝楚王殿下回大唐的可能,若楚王殿下在闽州杀了所有勋贵府派遣到闽州的管事,虽说立了为威,但得罪的可不是一两位勋贵啊!
若楚王殿下有心回大唐,老爷您亦可放心了,楚王殿下多少也会留一点情面。”
“夫人啊,谁说楚王殿下在朝中没有根基了?”陈县令哭笑不得,拉过妻子在身边躺下,解释道:“楚王殿下在长安的根基可一点不比太子和魏王殿下弱啊!甚至还能压住太子殿下和魏王殿下。
且不说朝中有任城王和王相、房相等人,就是当初楚王殿下担任凉州总管时选派的官员,如今亦是一方大员。
而且,还有无数的像黄县令一般敬重楚王殿下之人,虽说朝中大员之中或许与楚王殿下交好的大人们不多,可是像黄县令这般的人可不少······”
嘚吧嘚吧的说了半天,将自己族叔传递而来的消息一一说清楚,已经不知过了多久,低头一看,怀中的妻子已经熟睡了。
陈县令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脸上充满悔恨和担忧,闭上了眼睛。
可是他怎么也睡不着,想了很多,得出的结论便是,他鬼迷心窍了,其实楚王在离开闽州之时便已大势已成了,若是早点能看清楚其中的关键,也不至于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第一抹晨曦透过窗户照进了房间,一夜未眠的陈县令轻手轻脚的起了床,出了房间。
清晨的微风拂面,像似一把把利刃切割着站在院子中的陈县令的脸颊,他仿佛从这一阵微风之中闻到海水的味道,闻到了血腥之气,看到了那些畜生都不如的同僚们一个个人头落地。
没来由的,他哈哈大笑,泪水满面。
因为他在这些人之中,看到了自己一家。
清晨的微风吹出了陈县令的眼泪,也吹来了一艘楼船,吹来了李哲等人。
早已在码头等候的护龙卫见到李哲下船便高呼道:“我等拜见二皇子。”
李哲轻轻抬了抬手,吩咐道:“回府。”
一行人匆匆回到闽县,还未进城门,就见着黄县令领着一众官吏等候在城门前,躬身行礼道:“微臣拜见福王殿下。”
对待黄县令,李哲是有礼的。
亲自伸手将黄子墨扶了起来,笑道:“黄县令的在闽州的作为,本王亦有所知,这几年还能保持一颗为百姓着想的本心不容易。父皇得知黄县令在闽县的作为,亦夸赞黄县令当为闽州所有官员之榜样。”
“楚王殿下谬赞了,楚王殿下当年教导微臣的道理,微臣一刻未忘。”黄子墨说完,便朝着大海的方向恭敬的拜了拜,就像是当地的僚人祭拜海龙王一样,神色之中充满了敬畏。
打一棒子给一个甜枣的手段,李哲是懂的,只是他将惯例给改了,他是先给一个甜枣再打一棒子,然后再给一个甜枣。
只见李哲突然变脸,面带怒容道:“虽说黄县令在闽县做的不错,但也只是比其他官员好一些罢了,废除闽州学城这件事,乃大罪。”
“微臣知罪。”黄子墨没替自己辩解半句,直接躬身行礼。
“既然知罪,那便不可不罚,如今莆田县和龙溪县尚缺县令,你挑一个吧!”李哲淡淡道。
黄子墨觉得李哲有些太过儿戏了,倒不是因为李哲撤了他闽县县令的职位,而是将县令的职位当作小孩儿过家家一般。
正想回话,却听李哲身边的王玄策建议道:“黄县令,在我看来,你还是去莆田为好。”
据黄子墨所知,莆田县的情况可比龙溪县的情况要严峻的多,有些疑惑王玄策为何突然开口让他去莆田县。
不过,到底是为官的人,瞬间便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这是福王殿下给自己的考验啊!
黄子墨朝王玄策笑了笑,以示感激,然后朝李哲行礼道:“微臣听王司马的,微臣去莆田。”
话音一落,黄子墨便听李哲笑道:“黄县令有此不怕苦的品行,理当有赏,本王如今开府,王府尚缺掾吏一名,不知黄县令可否有信心接下此职?”
黄子墨心中的兴奋无以复加,果然是给自己一个考验。
再次朝王玄策感激一笑,朝李哲行礼道:“微臣谢过福王殿下。”
黄子墨是高兴的。
虽说他正六品的州治所的闽县县令变为了从七品的莆田县令,可是掾吏那可是正六品上的官职,从品阶上来说,他还升了半级。
当然,亲王府的掾吏在正式的官场上其实没什么卵用,甚至没有一个下县县令的权利来的大,而且王府的掾吏虽不是谁都能担任的,但担任了掾吏便算是亲王府的嫡系人马,一生都烙下了烙印。
对于有雄心壮志的为官者来说,其实算不得什么好事。
若是别的亲王府,黄子墨不至于这么兴奋,可是福王府却是不同,有楚王在身后撑着,不说将来在大唐平步青云,至少将来在华国前途坦荡。
福王府的掾吏,那是多少人想要得到还得不到的位置啊!
“谢便不用了,不要辜负本王对你的一番栽培便好,去莆田好好做,治理好莆田县便是对本王最大的感激。”
“微臣定然不负殿下厚望。”
“行了,本王不喜听嘴上的承诺,一切得用实际行动来表达。”李哲摆了摆手,吩咐道:“回府。”
回府之后,李哲没看其他人,而是直勾勾的盯着黄子墨,问道:“黄县令去了莆田之后,打算如何做?”
从来没想过自己会从安稳的闽县去莆田任职,黄子墨一时间陷入了沉思。
李哲也不催促,学着李渊平日在府上的样子,轻轻的喝着茶,学着李宽平日在总务大楼办公的样子,用胖乎乎的手指头轻轻的敲击着桌面。
“哒···哒···哒······”
富含节奏的敲击声,像似一首平静的乐章,令人感到心态平和,却令黄子墨感觉到了如山的压力。
黄子墨诚实道:“殿下,微臣认为当首先剪除各勋贵在莆田县的爪牙,这些人一日不除,莆田难以安稳。
至于该如何发展莆田县,殿下恕罪,微臣从未去过莆田,不知莆田的情况,微臣尚未有具体的办法,待微臣实地考察过莆田之后,定给殿下上书一份莆田的发展计划。”
“你也知道实地考察?”李哲惊呼,小脸上充满好奇和微笑,在怀恩连连咳嗽两声之后,才将脸上的表情隐藏下去,变得一本正经。
“实地考察乃是当年周县令教给微臣的道理,听说这还是楚王殿下亲自定下的规矩,微臣了解一些。”
李哲一本正经的点点头:“恩,不错,能想到剪除勋贵的爪牙和实地考察,黄县令确实不错。
本王亦知莆田县的情况异常复杂,你一人在莆田恐怕难以打开局面,所以本王会派遣护龙卫随你去莆田上任,莆田县的护龙卫任你差遣,凡涉案者一律不得放过,有多少算多少。”
“殿下,若是太子殿下、魏王殿下和平阳公主派遣到莆田的管事呢?”
“本王说了,一个不得放过,所有管事皆押到闽县,管事以下人员斩首示众,以振民心。”
“微臣遵命。”
此时此刻,黄子墨明白了。
楚王府果然还是以往的那个楚王府,铁面无私,从不讲私情。
当然,他还明白了一件事。
楚王府对待平阳公主、太子殿下、魏王殿下派来的管事都是这个态度,对待朝中其他勋贵派到闽州各县的管事的态度已经很显然了。
恐怕也是一个“杀”字了。
连勋贵府的面子都不给,连勋贵们派到闽州的管事都杀了,那闽州各县的官员恐怕也好不到哪去。
当初闽州各县县令的孤立,当初的那些嘲讽,当初的那些委屈,就快得到释放,那种大快人心的感觉却没有多少,反而是一种莫名的同情占据了黄子墨的心房,同情这些同场为官多年的同僚。
各县县令在投靠长安勋贵之后,那是何等的不可一世,仿佛整个闽州都在他们的掌控之中,想要干什么就干什么,连他这个上官亦不放在眼中。
现在,李哲带着楚王府的意志来了闽州,投靠勋贵的同僚当年的种种期盼就如同镜中花水中月了。
黄子墨认为,天下间最令人感到痛心的事,大抵便是这些同僚心中的期盼最终变成人头落地的下场,这种理想和现实的落差,很少有人能坦然承受的。手机用户看大唐承包王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3356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