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梧藤和王叔远相视一眼,尽管心中满是狐疑,不过熊楮墨的见解向来异于常人,他们重新坐回桌旁。
熊楮墨思虑片刻,清了清嗓子,目光炯炯有神的望向二人,朗声说道:“你们想过没有,就算洪承畴能指挥得当,明军上下能够齐心协力,在松锦大战中获胜,最好的结果是什么?”
被熊楮墨这么一问,二人一脸的愕然,他们只想着明军能大获全胜,好一吐心中的浊气,根本就没有考虑过发动这场战争要达成什么战略目标。
至于紫禁城里的崇祯帝心中究竟是怎么想的,他们心中更是无从得知。
孙梧藤眉头微皱,底气不足的说道:“难道不是光复国土,一举剪除辽东鞑子的威胁吗?”
熊楮墨撇了撇嘴,慢条斯理的说道:“你太天真了,大明的军队要是真有一举剪除鞑子的能力,长城之内鞑子能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再者,辽东岂止是灭了一个鞑子就能了事的,还有鞑子后面的蒙古呢!
我看,这一战最好的结果不过是解除锦州之围,清军退回辽河以东。洪承畴很难毁灭性的打败鞑子,更无力向辽东进军,光复旧地。
兄弟,九边十余万精兵可是大明官军最有战斗力的核心部分,如今集结到一起,反倒对鞑子利大于弊,给了他们一个团灭明军主力的机会。
鞑子打败了大不了推到重来,可要是打赢了,他们不但缴获了大量军械装备和物资,俘获了众多精兵,还能占领了大片土地,控制了大量人口。
这样的安排不但能让鞑子做大,还给了各地农民军喘息和恢复的机会。
从此明军丧失对清军决战的能力,对内也丧失了征剿之力,这就是明军战败的代价。”
孙梧藤觉得熊楮墨说的有道理,却依然不肯苟同,咄咄逼人的反问道:“难道就眼睁睁的看着国土被鞑子步步蚕食?难道就见死不救?”
王叔远似乎想到了什么双眼精光直闪,一挥衣袖加入到辩论的战团,情绪激动的说道:“对,如果不救援锦州,那锦州就会坐困而亡。锦州一丢宁远完蛋也是时间问题,辽西走廊一丢,黄台吉下次入关根本就不需要绕道蒙古,直接可以走山海关了。”
熊楮墨把头摇的像个拨浪鼓,“非也,非也!明军要是真有出关四百里解围困的本事,有了长城的依托更是如虎添翼才是,关内那还会是鞑子跟串门一样的来去自如这般局面?
可若是没有这样的本事,去了岂不是送死?
要是我就避开决战,保存关外主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短期内鞑子根本就没有能力正面突破山海关这道防线。”
只要有山海关这道防线在,鞑子入关就会面临腹背受敌的处境。
要不是怕被人当成神棍,他还真有意告诉这哥俩儿,别看洪承畴这孙子现在对崇祯帝感激涕零的,用不了多久这孙子就会投敌当铁杆汉奸,张了半天嘴,终究是没有说出口。
更让熊楮墨担心的不是鞑子,反倒是那群九边精锐,不剃头没有战斗力的他们对上鞑子怂的一逼,可若是对上关内实力变弱的明军就会战斗力爆表,这简直是悬在头顶上的一颗随时会爆炸的雷。
王叔远憋得面红耳赤,大好的形式被熊楮墨一分析眨眼间竟然成了岌岌可危的局面,偏偏他思前想后就是找不出反驳的话语来。
胸闷不已的孙梧藤长叹一口气,就跟霜打的茄子一样,神情委顿的说道:“难道锦州横竖都受不住了吗?”
“除非他洪承畴是袁崇焕第二,敢赌命,不计个人荣辱拼了命的拖死鞑子。
不过,你们觉得可能吗?”
熊楮墨哑然一笑,他深知洪承畴的历史问题,这货要是有这份儿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就不会选择当汉奸了。
他甚至怀疑松锦大战中洪承畴是故意不带粮草辎重就摔大军出发,为的就是找个投敌的借口,往好了说也是为了给自己找个撤军的借口。
可若是崇祯帝能和洪承畴君臣一心,在松锦同鞑子死耗,只要耗死黄台吉这个短命鬼,给鞑子来个收官之战也未尝可知。
王叔远一脸急切的说道:“那还等什么,你赶紧向崇祯帝示警啊。”
孙梧藤立刻来了精神,向熊楮墨投去热切的目光,连声说道:“对,对,对!毕竟崇祯帝的妹妹朱徽媞都你小子被绑到了岛上,于公于私,你都应该同他点明其中的要害。
也好给满朝文武提个醒,让他们有准备和修正计划的时间。
再者,能让百姓少受战火之害,你这也是功德一件。”
熊楮墨头痛不已的看着眼前这两个热心肠,萨尔浒之战前,明朝满朝文武憋着一股子劲儿的要灭了辽东的鞑子,可萨尔浒之战后,满朝文武那点儿信心全都被打没了。
如今的大明的官僚集团才懒得与鞑子打仗,他们更懒得思考如何打败辽东的鞑子。
没有底线的他们只想守住北京城,反正遭殃的都是老百姓,又不是他们,只要鞑子抢够了就会撤军。
至于远在天边的辽东,呵,离着北京还远着呢。
熊楮墨耸了耸肩,无奈的说道:“你们的想法是美好的,可你们都看出来了,难道满朝的文武能看不出来?”
王叔远的眼睛睁得溜圆,倒吸一口冷气,不可思议的说道:“子谦,你的意思是满朝文武看出来就是不说?”
熊楮墨挑了挑眉,心想,指着那帮装聋作哑的官员救辽东还不如指着母猪上树呢。这帮缺德带冒烟的玩意儿,李自成都干到北京城底下了还
苦笑道:“直言不讳的大都被砍了头,有个孙传庭敢说,可如今被关在诏狱听候发落呢。
崇祯帝是有事找人出主意,好了没赏,坏了砍头。
那帮鳖孙粘上毛比猴还精,他们能不明白这个?
哼,他们是集体装糊涂呢,不干事就不犯错,不犯错就不会被砍头,反正这天下是老朱家的天下,傻子才在这个时候站出来呢。”
熊楮墨见二人可怜兮兮的如同憋了的气球一样,垂头丧气的坐在那里一言不发,摆了摆手,安慰道:“算了算了,天下的事不是你我能参详的透的,我这也是推测,没准崇祯帝吉人天相,事情未必会如此这般发展呢。”
王叔远撇了撇嘴,叹了口气,强打起精神问道:“算了,算了,爹死娘嫁人,各人顾各人吧!
子谦,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儿?”
熊楮墨想起鞑子要来攻岛的事情就头痛不已,愁眉苦脸的说道:“我来是想问问你会不会做撞角,我要做钢的撞角。”
“撞角?”孙梧藤张着嘴巴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顾不得郁闷,急切的问道:“子谦,是不是又要打仗了?消息可靠吗?”
熊楮墨知道鞑子来犯的消息瞒不了多久,门外都是他的亲兵,他简略的把从金京浩嘴中审讯出来的事情同孙梧藤和王叔远说了一遍。
二人知道李倧的歹毒计划后吓得后背是冷汗直流,济州岛这流放犯人的破荒岛什么时候成了你争我抢的香饽饽了?
王叔远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甩了甩头说道:“祖君以前在船厂做过福船,对于造船的事情我有幸知晓一二,不过对于你说的这撞角我不时很熟悉,还需要摸索一番。”
熊楮墨伸出手,截话道:“时间不多,最多十天的时间,撞角必须装到船上,我们还需要留出五天的时间来熟悉撞角的使用。”
孙梧藤一口茶水喷了出去,打抱不平道:“开什么玩笑,十天连做带装?这时间太紧了,就是鲁班在世也做不来!
子谦你不是总提什么科学嘛,你这就很不科学。”
熊楮墨刀子般的目光向王叔远投去,一脸严肃的说道:“鞑子最迟半个月后就会发动进攻,事关生死存亡,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非常之时行非常之事。”
王叔远一脸的为难,这根本不是未雨绸缪,这简直是临渴掘井。
他咬着下嘴唇思索片刻后,下了狠心,抬头斩钉截铁的说道:“十天就十天,来,我给你立军令状!你要多少?”
孙梧藤这个后勤部长闻言不假思索的说道:“二十三艘福船用大撞角,余下一百七十七艘小船用小撞角,共三百具。”
熊楮墨点了点头,“老孙说的没错,一共三百具。设计的原则是傻大黑粗,尖锐锋利,耐操。”
王叔远苦笑一声,“三百具,要求还这么多,这任务可真够重的。”说着他话锋一转,“岛上有的是现成的人手,大不了干通宵!可是子谦,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岛上最缺的就是钢,现建钢厂恐怕来不及了,这钢的问题你怎么解决?”
熊楮墨家里书柜有爷爷留存的大炼钢铁之类的资料,那时候电视一道周二就走台,百无聊赖的他为了打发时间没少翻这类书,笑道:“就跟谁没有爷爷似的,炼钢的事交给我,我去摆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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