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城内,自昭明帝以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放在了千里之外的渤山战场之上。
自与定北军会合之后,皇甫敬德每日都回传回奏折,在知道渤山被倭贼侵占之后,更是传回了八百里加急的塘报。
被敌国侵犯是昭明帝最不能容忍之事,他立刻召集群臣商议对策,大有举国皆兵之势。六部有司也都高速运转起来,一切以为在前线的定北军支持为先。大批的粮草军械等军需物资被紧急送往渤山前线。
齐景焕如今也随朝听政,他听说渤山被侵,心中比别人更加焦虑,冲在最前线的,可是他的岳父,媳妇和大舅兄,倭贼素来奸狡,他真是担心极了。
退朝之后,齐景焕回到乐亲王府,他的母妃立刻上来问道“焕儿,有没有宁儿的消息”
齐景焕点点头道“有,今日才收到岳父发回的塘报,阿宁已经率定北军与他会合了,渤山被倭贼侵占,岳父正率军围城,我想不日便会决战。”
“什么,渤山被倭贼占了”乐亲王太妃大惊失色,整个身子都软了,当年忽喇人打到燕京城下之事,乐亲王太妃也是亲历过的,一时间诸般惨痛的记忆齐齐涌上心头,乐亲王太妃顿时泪如雨下。
“母妃,母妃您别哭有岳父和阿宁在,必能全歼倭贼”齐景焕赶紧安抚他的母妃,只是乐亲王太妃此时完全被那些惨痛的记忆所控制,根本听不进他的话,只哭的几乎喘不过气来。
皇宫之中,太后特意将刚刚下朝的昭明帝叫到永福宫,询问渤山战况。昭明帝将皇甫敬德的塘报说了一遍,太后倒没有特别的惊慌,只稳稳的说道“皇帝,哀家相信皇甫敬德一定能克敌制胜,全歼倭贼于渤山。”
昭明帝点头道“母后说的极,朕亦深信皇甫爱卿必能力挽狂澜。您从前就说过,皇甫爱卿是我大陈的虎将,福将,有他在,朕放心。”
太后点点头道“正是这话。哀家不担心战事,倒是有些担心焕儿媳妇,你啊,也太惯着焕儿了,他要求密旨你就给密旨,你也不想想,和儿成亲也有小半年了,万一他媳妇儿怀了身孕,这刀枪无眼的,可怎生是好”
昭明帝皱眉道“不会这么巧吧,焕儿成亲还不到半年,那能这么快就怀上了母后放心,焕儿媳妇跟着她亲爹出征,皇甫爱卿还能不护着自己的闺女况且焕儿媳妇天生怪力,身边又有只老虎形影不离的跟着,不会有事的。”
“没事最好”太后瞪了儿子一眼,却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毕竟眼下最要紧的事情是夺回渤山,其他的都可以往后放。
“皇上,大喜大喜啊”在收到皇甫敬德的塘报十天之后,刚刚散朝回到御书房的昭明帝便听到了兵部尚书韩大人狂喜的大叫。
昭明帝腾的站了起来,喜道“必是渤山捷报,快传韩爱卿”
少顷,满头大汗的韩大人跑进御书房,兴奋的大叫道“万岁大喜皇甫元帅率军全歼来犯倭贼,未有一人逃脱,收复渤山全境”
“当真,快,塘报拿来”昭明帝欢喜的快要疯了,也不顾一应礼仪,只冲下来一把抢走韩大人手中举着的塘报,飞快的看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天佑我大陈,天佑我大陈朕要祭天朕要祭太庙”昭明帝飞快看完塘报,整个人笑的都快抽抽了,只两手朝天举着,看上去挺吓人的。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御书房内外,所有当值之人全都跪下道贺,昭明帝大笑道“赏,统统有赏”说罢,抓着塘报飞奔而去,让兵部尚书大为不解。
高三保笑着说道“万岁必是去永福宫向太后报喜了,估计一两个时辰不会回来,韩大人不若先回兵部处理后续之事”韩大人笑着应了,忙又赶回兵部安排诸般后续之事。
“母后,母后,大喜定北军大胜,我们赢了”昭明帝奔入永福宫中,大声囔着报喜,生将正在佛堂中为定北军祈福的太后给吵了出来。
“定北军胜了真的阿弥陀佛,菩萨保佑,真是谢天谢地,皇帝,哀家要去护国寺还愿。”皇甫敬德出征后,太后在佛前发了愿,如今定北军大胜,她自当还愿。
“好好,全依母后皇甫爱卿真是朕的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朕定要重重封赏于他,母后,您说朕封皇甫爱卿什么朕看,以皇甫爱卿之功,完全可以封国公。皇甫爱卿赤胆忠心保大陈,朕便加封他为一等保国公,母后以为如何”昭明帝自是无有不可,只兴奋的说道。
“嗯,皇帝说的很是,论起来敬德若是正常袭爵,也该有国公之封,何况他又立下这样大的功劳。不过那个武国公,想来敬德是不稀罕的,哀家知道这孩子素来心气高。皇帝说的极是,皇甫敬德当起这”保国“二字。皇帝,你有福气啊,朝中有如此智勇双全的臣子。”太后笑着赞道。
昭明帝一见太后也赞成自己的主张,笑的越发开心,没哪个做儿子的,不想得到自己母亲的认可,便是尊贵如昭明帝,也是一样的。
“皇帝,塘报上可提到焕儿媳妇没有”太后心中始终记挂着自己的孙子媳妇。
昭明帝忙笑着说道“回母后,提到焕儿媳妇了。倭贼偷营,入的便是焕儿媳妇的营地,皇甫爱卿与焕儿媳妇将计就计,才反包围了攻营的倭贼,大获全胜。”
太后皱眉嗔道“谁问你怎么打仗的,哀家问的是焕儿媳妇的身子怎么样”
昭明帝无奈的笑道“母后,这是塘报,并不是家信,塘报上只是定北军上下平安,战死百余名士卒,伤六百余人,并未曾到焕儿媳妇受伤之事,您想,焕儿媳妇身手那么好,又提前有了防备,想来必是平安无事的。”
太后点了点头,不过皱起的眉头却未散开,只说道“哀家这心里总不踏实。皇帝,既然倭贼已灭,不如只留敬德在渤山暂掌大局,让焕儿媳妇先行回京。”
昭明帝笑道“这个好办,朕这便给皇甫爱卿发道密旨,当日焕儿媳妇出京,就是奉了朕的密旨,并没有多少人知道的,如今让她先悄悄回来就是了。只是,焕儿媳妇奉的是密旨,倒不好加封她了。”
太后听了这话方才露了笑容,只说道“焕儿媳妇又不是为了加封才去打仗的,你只将这赏赐先存着,等焕儿有了孩子,加封孩子不就行了。”
昭明帝笑道“母后说的极是,儿子这便拟旨,着人即刻送往渤山。”太后这才笑的越发开怀了。
定北军全歼倭贼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京城,齐景焕一得了消息,便往宫中跑,听说他皇伯父在永福宫,便匆匆赶了过去。
“皇伯父,侄儿听说前线大获全胜”齐景焕笑着囔道。
昭明帝心情极好,便笑着打趣道“你的耳朵倒是长,这么快就得了消息啦”
“侄儿给皇伯父道喜”齐景焕利落的行了个礼,昭明帝立刻叫了起,笑着问他,“焕儿,你只是来向皇伯父道喜的么”
齐景焕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皇伯父,您看仗打完了,是不是给侄儿媳妇下道密旨,召她早日回京。”
昭明帝一指刚刚写好的密旨,揶揄道“还用你说,密旨朕已经拟好了,你若不来打岔,这会已经发出去了。”
齐景焕眼前一亮,立刻叫道“皇伯父,不用麻烦别人的,你开恩,让侄儿跑一趟吧,侄儿想亲自去接媳妇儿回家。”
昭明帝笑骂道“瞧你那点子出息,真恨不得拴你媳妇腰带上啊”
齐景焕跑到昭明帝身边,讨好的求道“皇伯父,您就答应侄儿吧侄儿求您了侄儿和阿宁分开已经三十七天了”
“你啊让朕说你什么好我们皇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一号情种你个小东西算了,就让你去宣旨吧,朕封你岳父为一等保国公,定北军参战诸将各有封赏,回头让禀笔太监一一拟好,你也回府去准备准备,明日便动身前往渤山接媳妇吧”昭明帝笑着说道。
齐景焕大喜,立刻跪下谢恩,昭明帝打发他去看太后,自己则回了御书房,他不只要加封定北军诸将,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渤山郡的所有官员都被杀了,他得着吏部立刻拟定出派往渤山的官员名单,尽快重建渤山的官员体系,只有这样,皇甫敬德才能率定北军尽早归来。
乐亲王府中,太妃听说定北军大胜,儿子还可以亲自前往渤山传旨,一向很沉静的她忽然稳不住了,只抓着儿子说道“焕儿,母妃跟你一起去接宁儿和阿黑,好不好”不知怎么的,乐亲王太妃突然有种强烈的,与儿子一起去渤山的念头。
齐景焕为难道“母妃,这不好吧,儿子是要赶路的,而且”
“赶路怕什么,难道你赶得,母妃就赶不得么再者,宁儿和阿黑不在府中,你又要去传旨,偌大王府中只留母妃一个人,这绝对不行焕儿,若是宁儿没嫁过来,母妃没过上一家子亲亲密密的热闹日子,母妃也不奢求什么,可是你们给了母妃这样的日子,又突然撇下母妃,这让母妃心里呜呜”乐亲王太妃说着说着声音哽咽起来,只见她双手捂着脸,哭了这简直看呆了齐景焕 他母妃什么时候变的这般性情了
“母妃您别哭,儿子答应您还不成么”齐景焕一见母妃哭,立时急了,赶紧应承下来。
“真的,你没骗母妃”乐亲王太妃带着哭腔问道。
齐景焕真是被他母妃急出一身的汗,赶紧保证道“母妃,儿子从来不骗人,更加不会骗自己的生身母亲。儿子带你一起去渤山。”
“好,说话算数,不许反悔”乐亲王太妃立刻放下双手,只见她的脸干干净净的,连一丝丝泪痕都没有,齐景焕看了,哪里能不知道自己被母妃骗了。
“母妃,您您怎么可以骗儿子”齐景焕气愤的指责。
“呵呵,我跟阿黑学的呀,阿黑总爱用这招骗点心吃,我每回就算是心里明白 ,可还是会上当,果然是挺好使的”乐亲王太妃的回答直让齐景焕想撞墙,他母妃学什么不好,偏学阿黑那个二货,谁能还他原来那个端庄清静的母妃啊
次日一早,齐景焕先去宫中领了一明一暗两道圣旨,又将他母妃藏进车里,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出了燕京城,直往渤山而去。
因为乐亲王太妃算是偷偷出京,所以并不可以张扬,而且还得做好遮掩。不只是对外,就连在乐亲王府内,都只说太妃去白云庵还愿。为了将假戏做真,齐景焕还他母妃身边的两个一等丫鬟春草春柳派去白云庵,等他们一行从渤山回来才接两个丫鬟回府。
至于乐亲王太妃身边,并没有带丫鬟,只带了两个管事嬷嬷。如此一来,素日里在太妃身边最有脸面的一等大丫鬟春莹,便被留在了王府之中。不知道太妃去向的春莹百抓挠心,着实急的不行。她有心出府一趟,不想还未到二门就被拦了下来,原来齐景焕走之前下了令,在他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里,王府内院之人一律不许出府,违者打死勿论。
齐景焕一行出京,急急赶了一天的路,天已经黑透了,一行人才赶距离京城百多里以外的平康驿。驿丞一见来了贵人,赶紧跟前跑后的张罗,折腾了小半个时辰,齐景焕一行才算安顿下来。
次日黎明时分,一辆外表很不打眼的马车从平康驿中驶出,赶车的是个头戴斗笠的男子,车中坐着的,正是乐亲王太妃和齐景焕母子二人。
原来昨日在路上,这母子二人便商议好了,让大队人马在后面正常赶路,而他们母子二人则带了圣旨,轻车简丛的先行一步,尽快赶往渤山,这两人一个想儿媳妇和阿黑,一个想媳妇了。
齐景焕母子二人都换了寻常的细棉布衣裳,齐景焕还贴上了从前与皇甫永宁淘气时带过的面具,赶车的白苍更是一身粗布,和车马行里的车把式没有一丝不同,这主仆三人在前头赶路,十名飞虎卫远远跟着暗中保护,一路上太平的很,不过十来日时间,他们已经赶到了渤山。
全歼倭贼之后,定北军开进渤山郡,皇甫敬德暂掌郡守之权,安抚百姓,抚恤孤寡,修整被倭贼焚毁的官衙商铺民居,更重要的是,在沿海重设驻军以固海防,再不能出现倭贼从海上攻入渤山之事。
齐景焕来到渤山之时,看见的全是身着短打扮的壮年男子,热火朝天的重建渤山。
齐景焕问了好几个人,才打听到岳父的所在,赶紧叫着“爹”跑了过去。
“焕儿你怎么来了出了什么事”与手下将士一样,卷着裤管挽起袖子的皇甫敬德忽然听到女婿的声音,立刻抬头寻找,见穿着一身细棉布衣裳,做百姓打扮的女婿飞奔过来,心中咯噔一下,急忙摞下手中的活计,赶上前问道。
“爹,什么事都没出”齐景焕一见他岳父面色凝重,便知道他岳父想左了,赶紧解释。
“嗯,那你为何这般打扮”皇甫敬德皱眉问道。
齐景焕笑着说道“这不是为了赶路方便么爹,您现在下榻何处,我们回去说话”
“哦,好好,等我洗个手。”皇甫敬德招呼一声,有人拎着一桶清水送来,皇甫敬德胡乱洗了手,带着女婿往郡守府而去,白苍则赶着马车紧随其后。
“爹,我母妃也来了,就在马车里,回头您让阿宁先把母妃接进去,这一路赶的急,母妃着实累的不轻,让阿安给她瞧瞧。”齐景焕贴着岳父的耳朵低声说道。
“什么哦,知道了。”皇甫敬德吓了好大一跳,乐亲王太妃竟然在身后那辆简朴的不能再简朴马车之中,这娘俩儿一个比一个会吓人,这是要干啥呢
刚到郡守府,齐景焕就看见大舅兄皇甫永安从里面走出来,他立刻上前叫道“阿安”
皇甫永安听到妹夫的声音,也是先吃一惊,继而跑上前亲热的厮见。皇甫敬德低声道“永安,你姻伯母在车中,快将她接到内院去。”
皇甫永安一愣,马上点头应是,来到车前行礼说话,很快便将乐亲王太妃迎到了郡守府的后院。
“安儿宁儿呢,她是不是出事了”乐亲王太妃见自己已经下了车都没见皇甫永宁来接,整个人都不好了,声音颤抖的厉害。
“没没,姻伯母放心,阿宁没事,她就是吐的利害,什么味儿都闻不得”皇甫永安赶紧说道。
“什么,吐的利害宁儿吃坏了不对,安儿,宁儿是不是有喜了”乐亲王太妃说了半句话,才猛的反应过来,也不顾男女有别,只一把抓住皇甫永安,热切的问道。
“对对,阿宁是有身孕了。”皇甫永安拼命点头,扶着乐亲王太妃往里走,乐亲王太妃心里着急,脚步都有些踉跄。
“宁儿宁儿”乐亲王太妃一路高喊,好在这郡守府的内院并不深,不到盏茶时间,乐亲王太妃已经来到了皇甫永宁的房中。
“宁儿,天可怜见的,好孩子,你怎么瘦成这样,我的儿啊,你受苦了”乐亲王太妃一见到靠着软枕半卧着的儿媳妇,眼泪刷的涌了出来。
一向无比健康的皇甫永宁,此时已经瘦脱了形,小脸儿没有巴掌大,原本不小的眼睛此时显的越发大了,仿佛一张脸上就那一双眼睛似的,她的面色极苍白,白的几近透明,薄薄皮肤下青青的血管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呕”皇甫永宁刚要开口说话,胸腹间又是一阵翻涌,立刻抱着水盂干呕起来。
“怎么会这样”乐亲王太妃赶紧上前帮儿媳妇轻轻拍背顺气,心疼的眼泪直往下掉。
“母妃,我没事儿”皇甫永宁干呕了一会,无力的说道。
“宁儿,你别说话,好好歇着,安儿,听说你是学医的,宁儿这是怎么了,她这是有多少时间的身孕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反应她现在能吃些什么”乐亲王太妃连珠炮般的发问。
“姻伯母,阿宁怀了四个月的身孕,自从我们得胜的第二日,她突然开始孕吐,任何有味道的东西都吃不下去,每日只能喝些去了味的米油。”皇甫永安飞快的说道。
“四个月的身孕,不可能,看阿宁这肚子,少说也得五个多月,怎么只能喝米油的,阿宁素日里胃口极好的,只喝米油怎么够”乐亲王太妃皱眉说道。
皇甫永安忙又说道“姻伯母,阿宁腹中怀的是双胎,肚子自然比一般孕妇大些,她这阵子又瘦的厉害。”
“双胎我的宁儿啊,真是辛苦你了”乐亲王太妃听说是双胎,先是一喜,再看看儿媳妇那憔悴的模样儿,又心疼的哭了起来。
说话间,皇甫敬德也陪着女婿走了进来,齐景焕已经从岳父口中得知他媳妇已经有喜了,心中正百感交集,待看到皇甫永宁那消瘦憔悴的样子,齐景焕心中便只剩下心疼,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床前,紧紧抓着皇甫永宁的手,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巴嗒巴嗒的掉眼泪。惹得皇甫永宁不得不软语安慰于他。
哭了一会儿,齐景焕的情绪才渐渐平复,他紧紧抓着皇甫永宁的手,带着哭意问道“阿宁,你想不想吃香蜜莲子羹我给你做”
皇甫永宁第一次到乐亲王府,吃过一道香蜜莲子羹,她非常欢喜,齐景焕便偷偷学了做法,这是他唯一会做的点心,只能拿出来一问。
皇甫永宁摇了摇头道“甜津津的,腻”
乐亲王太妃忙问道“那想不想喝酸笋汤”她怀齐景焕的时候,就很喜欢喝酸笋汤。
“听着象是挺好喝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喝下去。”皇甫永宁近日来吐个不停,已经对一切饮食没有信心了。
“唉呀,早知道让他们也紧着赶路了,我们带了好些东西,可都在大车上。”乐亲王太妃懊悔的叹道。
齐景焕赶紧说道“母妃别急,横竖两三天后他们就到了。岳父,如今城中可能买到食材”
皇甫敬德道“商铺还没开起来,食材倒不是问题,只不过这里靠海,多为海产,永宁现在完全不能吃不下任何海味。”
“亲家,不若让人去城中大户人家采办些补品,我们加倍付钱就是了,万万不能委屈了宁儿。再者,还要寻两个干净的,会照顾孕妇的婆子。”乐亲王太妃心中有了主意,立刻开口建议。
“这个我们却没想到。”定北军军纪第一条便是对百姓秋毫不犯,所以他从来往这上面想,女儿吃不下东西,他想的也只是用大米熬出浓浓的米油,却没想过去城中富户买些补品,更没想过寻两个有产育经验的妇人来照顾女儿。
说起来,皇甫敬德还是太依赖神医儿子了,他总觉得儿子是神医,照顾有孕的女儿自然是小菜一碟,他却没有想到,他儿子再是神医,可也没有一点儿产育经验,而孕妇又不是病人,这照顾起来,怕是会力有不及的。
转眼三天过去,乐亲王太妃并没有等到打着颁旨钦差仪仗的车马,等来的只是一名身负重伤的飞虎卫。
“王爷”那名飞虎卫一见到自家王爷,赶紧想从担架上起来,齐景焕快步上前按住他,问道“出了什么事,你如何受的重伤”
那名飞虎卫忙说道“回王爷,您走后第三日黄昏时分,小人一行到了黑风口,忽然有数百贼人向我们杀来,那伙贼人出手极狠,看上去不象是劫财,是专门来杀人的。三位哥哥拼死杀出一条血路,让小的前来给王爷报信,其他人全都全都战死了”
齐景焕面色一沉,眉头紧紧锁了起来。这听上去象是专门为刺杀他而设的局,到底是何人所为他若不是思妻心切提前赶路,只怕此时已是刀下冤鬼。
皇甫敬德听了这话,双眉也紧紧皱了起来,沉默片刻,皇甫敬德沉声问道“焕儿,最近京城情况如何,可有什么异动”
齐景焕摇摇头道“自爹您出征以来,京城中只以平倭为重,并没有什么异动。”
“并无异动,可这样的手笔,却象是政敌买凶杀人”皇甫敬德沉吟道。
“元帅,诸葛先生来了”外面传来一声通报,皇甫敬德惊喜的叫道“快请”说罢便带着齐景焕迎了出去。
“元帅,别来无恙”一声宏亮的大笑传来,齐景焕抬头一看,只见一个无处不圆的胖子手中摇着一柄羽扇,笑呵呵的囔道。
“诸葛兄,你当日说走就走,连句话都不留,倒叫为兄好难找啊”皇甫敬德笑着迎上前,抓住那圆胖子的手大笑囔道。
原来这人便是曾经的定北军军师,诸葛月半先生,皇甫敬德回京之后,他便离开了定北军,说是要到各处游赏,也没留个联系方式,皇甫敬德才会有此一说。
“元帅,您看,我这不是回来了。这位想来就是咱们定北军的新姑爷吧乐王爷好草民有礼了。”诸葛月半望向齐景焕,笑咪咪的问道。
“小王正是齐景焕,常听阿宁提起先生,先生免礼,千万不要见外了。”齐景焕笑着回道。
“诸葛兄,你这是听说了倭贼之事,特意赶回来的”皇甫敬德将诸葛月半让到厅中坐下,笑着问道。
诸葛月半点头又摇头,笑着解释,“是也不是,原本我是想来赶来相助元帅的,半道就听说元帅大显神威,已然灭尽倭贼。我本想躲个懒的,不想又遇上一事,却不得不跑这一趟了。”
皇甫敬德奇道“诸葛兄遇到何事”
“日前我打黑风山下经过,见有山贼劫杀钦差仪仗,我见是乐亲王府的云牌,便留下暗中查看。”诸葛月半谈起正色,脸上便不再有那笑咪咪的表情,看上去严肃了许多。
“什么,诸葛先生,您刚好遇见此事”皇甫敬德和齐景焕同时惊呼出声。
诸葛月半点点头道“也不是刚好遇上,我遇上之时,贼人已经杀完人,正在撤退,我便于暗中尾随探查。元帅,我发现那些山贼并不是真正的山贼,而是齐郡王府亲兵假扮的。”
“什么,齐郡王府,诸葛先生,你确定没有看错”齐景焕惊呼。
京城中,大皇子三皇子四皇子已经在宫外开府了,齐郡王正是一出宫就养了一大班小戏,整日里异装勾脸,与戏子们厮混的三皇子齐景烨。
“不会错,王爷请看。”诸葛月半手一翻,亮出一枚簇新的铜腰牌,腰牌上赫然阴刻着“齐郡王府何五”的字样。齐景焕知道这是内府统一给齐郡王府亲兵制作的腰牌,当日他在内府里还看到过样品。
“齐郡王焕儿,你与他结过仇么他怎么敢劫杀你”皇甫敬德沉声问道。
齐景焕想了好一会儿,摇摇头说道“我并不曾与齐郡王结过仇,其实我没和任何一位皇子结过仇,倒是小时候六皇子将我推到御池之中,当时皇伯父罚了他,六皇子是个素来爱记仇的,要非说结仇,也只有他了。”
“六皇子齐郡王的同母弟弟”诸葛月半用他圆鼓鼓的手指头敲着身边的高几桌面,沉思起来。
皇甫敬德烦躁的叹了口气,这外贼刚平,内里又要生乱,到何时才能有真正的太平安宁。
齐景焕拿着那方簇新铜腰牌,眉头紧锁,他忽然想起小时候落水之事,当时,他差一点儿就救不过来了,而推他落水的凶手六皇子,却只是被他的皇伯父打了一顿板子,如今他再次被害,他的皇伯父应该还是不会铁面无私的为他做主,只怕又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毕竟那是他皇伯父的亲生骨肉。
狠狠攥紧那方腰牌,齐景焕做了一个决定,不将刺客出自齐郡王府之事告诉他的皇伯父,他如今已经成人,自己的仇,就要自己去报。
“多谢诸葛先生。”齐景焕向诸葛月半深施一礼。诸葛月半赶紧跳起来回避。他哪能大喇喇的坐着受一府亲王的礼。
“焕儿,可是有了决定”皇甫敬德问道。
齐景焕点点头,很平静的说道“爹,我不打算向皇伯父禀报已经知道刺客是齐郡王府亲兵之事,只向他禀报被人劫杀,其他的,让皇伯父自己去查,至于这刺杀之仇,小婿打算自己报。”
皇甫敬德点点头,赞许道“你能这样想,很好。”
一旁的诸葛月半亦挑起大拇指赞道“元帅,您这女婿,了不得”
说罢了正事,诸葛月半笑着问道“怎么还不见永宁出来”
皇甫敬德叹了口气,苦恼的说道“永宁这孩子有了身孕,如今正害喜,都下不了床了,真是愁煞人”
“哦,永宁有宝宝了,元帅,王爷,不知道草民可否有幸将来为小王爷开蒙”诸葛月半欢喜的问道。
“那自是求之不得。”深知诸葛月半是当世奇材,专门请都请不来,皇甫敬德和齐景焕哪里还会往外推辞,自是满口应承。
因为报吓着乐亲王太妃,皇甫敬德和齐景焕便没有告诉她真相,只说路坏了,钦差仪仗一时过不来,好在圣旨是齐景焕随身携带的,因此颁旨什么的,完全不受影响。只不过皇甫永宁如今害喜的厉害,一时也不便动身,齐景焕干脆往京城送了一封密信,信中将自己提前赶到渤山,亲兵仪仗被杀,皇甫永宁害喜之事全都说了,请求昭明帝准许他等到皇甫永宁身体好些,随大军一起回京。
昭明帝自是无有不准的,又专门跑了一趟永福宫,向太后报喜,说是皇甫永宁已经怀了双胎,等胎相稳了就动身回京。太后大喜,自然要以皇甫永宁的身体为重,其他一切都不重要了。
自永福宫出来后,昭明帝传来了如今已经颇有规模的中厂大铛头曾泰和,令他立刻密查钦差仪卫被劫杀之事。曾泰和领命赶往黑风山,暗中查探不提。
曾泰和走后,昭明帝脸上没了喜色,他枯坐于龙椅之上,沉默了许久。这半年来,京城之中表面是很太平,可内里却风云暗涌,手中有了中厂的昭明帝已经知道了许多阴私之事。他几乎能断定,派人暗杀他侄子的,不是他的大皇子就是三皇子。昭明帝暗暗问自己,若真查实是他的儿子要杀他的侄子,他到底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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