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苏到了御书房的时候, 言梓晨正捏着棋子对着面前的残局敛眉沉思。
“终于来了啊。”
此刻那人已经换下了那身龙袍, 只穿着寻常的衣裙。
在她身上,曾经的稚气早已不复存在,如今的她,就算只是穿着寻常的衣裙,也还是难掩那一身冷肃之气。
“许久没与你对局了,如何, 愿意来一盘吗?”
对上这样的邀约,流苏自是欣然应下的。
毕竟, 若单论棋艺,眼前这人倒是不失为一个好对手。
旗鼓相当的对手实在难寻, 因此, 就算她们两人昨日才刚不欢而散了, 也影响不了她们对弈的心情。
棋盘之上,黑子白子已开始各自筹谋,各自布局了。
余光瞥见流苏颈间红痕之时, 言梓晨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啧,我就说这次你怎么这么难请了, 原来是沉溺在温柔乡里不舍得出来了啊。”
昨夜的卫长轻, 净挑些显眼的位置留下痕迹,明目张胆的留下了自己的印记, 似是想告诉所有人, 流苏是她的人。
流苏勾了勾唇, 大大方方的接受着言梓晨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应道:“陛下若是羡慕,这后宫佳丽三千,随便招一个侍寝不就行了。”
闻言,言梓晨脸上笑容倏的僵了一瞬。
当年在流苏面前,她提不起什么架子。如今就算已是九五之尊了,她仍还是摆不出什么架子,只无奈道了句:“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若非是为了稳住各大世家与朝臣,我又何需留着他们?”
有些伤痛,并非是流苏一人有的。
那些往事,对她们二人来说,都是抹不去的伤痛。
忘不掉一个故去之人,对活着的人来说,日日夜夜都是折磨。
微不可察的叹息了一声,流苏才避过了那样的话题,淡声问:“陛下日理万机,今日邀我来此,总归不会只是为了下棋这么简单的事情吧。”
言梓晨没有与她绕什么弯子,直接道:“边关传来急报,戎狄出兵了。”
流苏指尖微微一顿,手中的白子没有夹稳,就这样落到了边上无关紧要的一个位置上。
言梓晨轻轻一笑,捻起了从流苏手下吃来的几枚白子,继续道:“唇亡齿寒的道理,我自是明白的。你们凌国若是被他们分而食之,我又能安生得了多久?”
流苏眯了眯眼,也不主动说些什么,只抬头望她,问:“哦?所以,你这是想要做些什么?”
“你也不必对我太过戒备,毕竟,毁了你这些年来辛辛苦苦营造出来的局面的,是你那不争气的流氏一族,而不是我。”
“呵。”
流苏轻嘲一笑:“谁知道呢,我看陛下也没少在我朝安插探子吧。凌国出了内乱,陛下应该开心才是吧。”
言梓晨敛起了脸上的笑意,冷眼扫向了流苏。
“怎么,只许殿下在朕的眼皮底下布暗桩,就不许朕去你们那塞些眼线么?”
这两人总是如此,明明前一瞬还在谈笑风声,后一瞬就能一同变脸。
言梓晨失了下棋的雅兴,索性直接站起身走向了书桌,取过今日的急报与她拟好的盟书丢给了流苏。
“你放心,比起你那些野心勃勃的皇叔们,我更愿意与你做些交易。边关的事情,你暂且不用担心,我已经派兵绕到了他们后方捣乱,加上你们边关的守将早已做好了准备,定是不会让他们得逞的。”
流苏垂了垂眼,低头翻阅起了手中的战报与盟书。
果然不出她所料,她这一脚刚踏出国门,那些别有用心的人便纷纷动起了手,各自为这内乱添上了一把火。
不过,她倒是没有想到,原先被卫国公落到边关的卫士杰,竟在得了戎狄出兵的消息后,不是坐以待毙死守城门,而是出动出击偷袭,打得他们措手不及。配上言梓晨早先安排好的人马,倒是让那戎狄铁骑吃了个大亏。
“为什么?”
扫了一遍盟书之上的条款后,流苏才开口问道:“何时你也会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了?帮我,与你来说,并无多少好处。”
“可也没有坏处不是吗?上面写得清清楚楚了,此番出征,军饷粮饷皆由你出,若有战利你我对分。更重要的是,只有这样,才能保得住我彦国子民的安宁。否则,像他们那种不怀好意之人,得了些甜头后,保不准愈嚣张,到时候我们彦国定是不得安生的。”
话虽是这么说的,可流苏还是不难感受到这里头隐隐的善意。
她无奈的叹息了一声:“你的心肠太软了,真不适合这个位置。”
言梓晨愣了愣。
没有推脱,流苏倒是爽快的在盟书之上印下了私玺,递还盟书时,竟是难得和颜悦色的说了句:“多谢。往后,你也别惦记着所谓的欠我的人情了,莫说当年我并未帮上什么忙,就算是帮上了,此次你临危相助,与我来说,就已是莫大的恩情了。往后,我们谁都不欠谁了。”
“你用不着谢我,不过是我姑姑对你比较欣赏,我才愿意助你一回罢了。”
沉吟了片刻,言梓晨才继续道:“就算我不想要这天下,如今我也已经被她推上了这个位置,那这肩上的担子,我自是要扛起来的。况且,我也不知道我这身子还能再撑多久,我可不想往后撒手人寰后留给阿离的会是那满目疮痍的天下啊。”
那一瞬间,这人眼底的凄凉,倒是叫流苏有些怔忪了。
其实,若论年纪,这人与卫长轻是相仿的。
明明是正值花季的少女,怎么总是死气沉沉的呢?
“流苏,别用这么怜悯的眼神看着我。你放心,我现在还不会想不开,更不会再去做那种傻事了。我有我要护的人,就算是为了他们,我也会好好活下去的。”
说罢,她便已敛起了眼底的痛楚,让人唤来了殿外等候已久的几名将士,与流苏一同商讨战策。
三十万大军,去向全凭流苏做主。这样的信任,就连流苏都不免瞠目了。
如今情况紧急,也给不了流苏多少儿女情长的机会。不过在彦国皇宫再留了一夜而已,她便已随军匆忙离去了,只留下了流年与卫长轻在这宫中继续做客。
好在卫长轻心思单纯,只告诉她需要她留在彦国宫中好好看着流年,免得让华笙为难,她便不再缠着流苏嚷嚷着要不离不弃,乖乖的陪在了流年的身边,不做多想。
不过,当时的卫长轻若是知道,这么一分离,要等大半年之后才能再见到流苏,那她定是死活都不同意的。
而此刻的卫长轻,却是不知往后的事,成日里只与流年在彦国宫中安生度日,时不时的逗弄逗弄那位小公主,日子过得倒也算是充实。
“陛下,殿下她回来了……”
凌国宫中,听闻此消息的流皓倒是恍惚了片刻。
已经过去三月了,当时裕水关那一战,流苏亲自带兵援助,加之得了彦国相助,断了后方戎狄铁骑的路,竟是让流苏大获全胜。
那之后,汝南王节节败退,按理说穷寇莫追,可流苏却是一反常态,穷追不舍。
不过两月而已,她便已成功地将汝南王避回了汝南,大军逼至城外,并与汝南王胶着了一月有余。
流皓万万没想到,自己都已经断了大军的粮饷,结果却还是被定阳城的大商户们坏了好事。
有傅明韵带头给大军送粮,引得周遭商户们纷纷效仿,而那些受了战乱之苦的百姓们,皆是希望朝廷此番能够顺利驱逐叛军。
什么清君侧,他们不知道,他们知道的只有叛军毁了他们的家园。
他们知道的只有驱逐叛军的长公主,他们知道的只有拦下戎狄铁骑的长公主,他们知道的只有只有护他们安然的长公主。
此一战,长公主已尽得民心。
思及此,狼狈坐在殿门口门槛之上的小皇帝已经仰起了头,望向了款款而来的长公主殿下,讥讽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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