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萝洞似乎在上古时期就形成了。
此处隐蔽,灵气蕴积不泄,故而少有人知,基本上也不会透露出去。
洞中上部分为紫萝道,下部分直通地心,被称为赤炎窟。
里面生长着许多天材地宝,不知为何,却无人敢私自尽数掠夺。
慕轻云也问过冯彻,后者答说因为师父警告过,贪欲太旺,终遭灾祸。
现在,看着眼前的景象,几人隐隐明白了。
这是一个巨大的深渊。
遥远的底部是金黄与鲜红交融的岩浆,它们在缓缓涌动。
漆黑的洞窟被红光映得刺眼,越是靠近深渊,炙热的温度越是让人难以承受。
小鹿躲在了远处。
他们则站在深渊边上,惊恐地望着下方。
纵然有慕轻云的真元抵挡,但通红的脸依旧被热气烫得疼痛。
只是他们仿佛全然不知,因为在那岩浆中露着两只黝黑巨大的犄角。
一颗被透明火焰包裹的火红色珠子悬浮在冲天而立的犄角之间,在宽阔的深渊中显得格外渺小,但每个人都感觉到了它所蕴含的巨大力量。
在这个庞大的洞窟中,一直萦绕着某种难以言明的气息。
令人心里发慌、畏惧的气息。
在看到那两只犄角后,慕轻云才忽然明白,那是来自远古的凶蛮。
犄角不时会轻轻摇晃一下,搅得岩浆微微翻涌。
沉闷而又洪亮,令人的毛骨悚然的声音随之传到上方。
岩浆下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它又该有多么庞大......
火曜石已经拿到,此地绝不可久留!
几人生怕惊动了这怪物,小心翼翼地半步半步往后退,直到远离了深渊。
“那到底是什么东西......”戚霜霜声音都在颤抖。
慕轻云深吸了口气,说道:“它应是看守着整个女萝洞,恐怕也就是凌阳子前辈所说的灾祸。”
这‘东西’散发出的气息比那时显露原形的敖娫还要可怕。
......
出了女萝洞已是傍晚,慕轻云随他们一同前往凝翠谷。
在谷中某处靠近溪流的地方,被人用青竹篱笆圈起了一大片,中央是一大四小的茅屋,周围分出了几块菜地。
屋前摆放石桌石凳,屋后则搭了一个宽敞的凉棚,前边一张木桌四把木椅,后边是放着整洁的锅碗瓢盆的土灶。
谁不曾想在这人迹罕至的地方也有人家。
正中的最大屋子房门紧闭,还没走到门口,慕轻云就感觉到了浓浓的逼人寒气。
屋子墙边有张竹床,躺在上面的人足足捂了六床被子,床边上还支着三个火盆,里面的炭火已经熄灭了。
冯彻三人忍着强烈的寒意跑到凌阳子跟前。
“师父、师父!”
在他们焦急的呼唤声中,凌阳子艰难地睁开一丝眼缝,微微张开嘴,一股霜白的寒气就涌了出来。
冯彻连忙取出火曜石,塞入了被子里。
这火曜石生于灼热之地,自身也属火性,拿在手里却只是微微有点暖意。
神奇的是石头刚入被,一股温热的气息瞬间冲淡了屋子里的冷意。
他们很幸运,这块拳头大的火曜石年份长久,还真生出了一点先天火灵之气。
当然,还有个更重要、却谁也没发现的原因——
它生在深渊口不远处。
很快的,凌阳子神色缓过来了。
他首先打量了慕轻云几眼,无力地问道:“你是......太崇门的人?”
慕轻云向他行礼,道:“在下太崇门弟子慕轻云,见过前辈。”
“啊......”
凌阳子在冯彻和戚霜霜的搀扶下坐起,郑远东将一床最后的被子为他披上。
这一动,一颗通体黑色有红线纹路的石头就掉落在床上。
他乃成名百年的人物,见多识广,一眼就瞧出这是火曜石。在石头中心还微微有些透明,里面闪动着一点火光。
“先天火灵的火曜石?!”他立马抓在手里,惊疑地看向三个弟子,问道:“哪里来的!”
“是......女萝洞。”冯彻低下头,答道。
凌阳子怒道:“不是说过不准你们擅自进入深处吗!”
肺腑里的寒气尚有存留,他这样激动,便剧烈地咳了起来。
“师父您别生气,多亏有慕道友在,我们这不是没有出事吗!”冯彻连忙轻拍他的背。
戚霜霜也当即把事情都告诉凌阳子。
在听完后,凌阳子无奈地指了指他们三人,随后对慕轻云道:“若非阁下相助,只怕他们多半是没命回来。我这条命也要交代在这深山幽谷中......多谢了。”
“听说前辈的寒症是一月发作数日。既然有空余时间,为何不亲自去找火曜石?”慕轻云问道。
他摇摇头,道:“非是我不去,而是进不去。”
“为何?”慕轻云疑道。
“女萝洞乃隐世宝地,是我见过最奇特的地方。经我们多番试验之后才确定,修为越高的人越难深入,像我们这个层次的连一步都走不进去。我这三个徒弟修为浅薄,能走到深处倒是合情合理,但是你......”凌阳子皱起眉头,道:“到了我这个境界,从你外露的气息就能估出你的修为。老夫虽久居深山,但对天下事还有些了解,在当今年轻一辈中,你恐怕不低于前五位。”
“前辈的意思是,在下能随意进出很反常了?”慕轻云问道。
凌阳子点点头,顿了顿又道:“天地之事本就没有绝对,或许这只是个意外吧。”
慕轻云沉吟片刻,道:“既然前辈已无大碍,在下就告辞了。”
“慕道友大恩大德我等无以为报,现在天色已晚不如就留下来用些饭食,明日再走吧。”冯彻说道。
“凌阳子前辈还需静心休养,我不便多做打扰。”慕轻云婉拒道。
“无妨,如今有此先天火灵的火曜石,足以压制我的寒症。”
......
凌阳子近年来寒症时常发作,因此冯彻三人过得着实有些清苦。
纵然有客人,但简简单单的三菜一汤便是一顿饭了。青菜是自己种的,肉则是现捕的河鱼,放的盐和油都很少,味道就有些偏淡。
吃完饭后,戚霜霜就去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让给慕轻云,这也是无奈之举,谁让她的屋子是几人里最干净的。
慕轻云最终还是谢绝了,他准备一会儿就离开。
临走前,凌阳子把他叫到屋子里去。
他似乎有话要说。
只见他将一个用黄绸包裹的东西放在桌上,问道:“你修为高深,想必不是一般长老的弟子,不知师承哪脉?”
“觉微峰,萧胤真门下。
”慕轻云答道。
他花白的眉头微不可察地跳了跳,若有所思地笑道:“原来是萧胤真的弟子,百年前的正邪之战她扬名天下,一时风光无人能及。”
“师父的确天纵之姿。”
他点点头,将东西推到慕轻云眼前,道:“既然你是萧胤真的弟子我就放心了。自从那一战后,我身中蛊毒又落下寒症,毒灵教恨我入骨,虽被正道合力剿灭,但残存的门人还死追着我不放。那时我一身修为大减,又不想欠那些门派的人情,只得东躲西藏,二十多年前才在这凝翠谷安定下来。现在休养一段时间我就要启程去藏灵阁,请他们把火曜石炼成玄火丹治愈寒症,这件东西就劳烦你交给尚阳子吧。”
慕轻云沉吟片刻,道:“前辈一世英豪,在下敬佩。东西我会交给尚阳子的,只是那人现在何处?”
“怎么?你不知道么?”凌阳子目光微沉。
不知为何,他神色隐现出细微的凝重与戒备。
“在下并没听说过这个名字。”
“他是太崇门的师祖,你......真的是太崇门弟子么。”他的手放着了那物件上,冷冷地看着慕轻云。
“家师和我说过,正邪之战后师祖一辈存活下来的不过几人,他们隐世而居我又如何知晓。”慕轻云皱了皱眉头。
不过凌阳子为了道门,这百年来都在躲藏和提防中度日,难免不会轻易信任陌生人。念及于此,他又道:“至今,我只见过余诃子师祖。”
“余诃子。”听到这个名字,凌阳子双眼猛然一缩,另一手的茶碗被捏得粉碎。
慕轻云惊异,不知他情绪为何如此激烈。
自觉失态,他笑了笑,道:“都是百年前共抗魔门的相识之人,这么久了乍然听到,不觉感触颇深。”
慕轻云目光一转,问道:“前辈可听说过余甘子?”
“你为何有此一问,莫非你连你们上任掌门都不知道么?”凌阳子骤然怒道。
“不。”慕轻云摇了摇头,道:“从我入门至今,根本无人提及他半句,他的名字我也是偶然在一本书的角落看到。”
闻言,凌阳子怔愣在那,半晌不见动静。
“哈哈哈......哈哈哈!”忽然,他又笑了起来。
慕轻云听不明白,那笑声里究竟饱含了多少复杂的味道。
“余甘子掌门一生磊落坦荡,气节高辉。遥想当年叱咤风云,魔门闻风丧胆,到头来,只落了个身死不如尘埃的下场。”他咬着牙恨声说道:“好好记着,他就是太崇门前任掌教,萧胤真的师父,你的师祖!”
“什么?”慕轻云如清霜凉雪般的淡漠,终于变成了万分的惊诧,“那为何她从没提到过?”
“这些你只能去问萧胤真。”
“你不能告诉我么?”
“我只能告诉你,你们要小心余诃子此人......”
......
向几人道别后,慕轻云御剑而去。
戚霜霜望着夜幕中耀眼的紫光,不舍地说道:“小鹿还是被他带走了。”
“我们要是能有他这般修为那该多好啊......”郑远东叹道。
冯彻仰望星空,笑道:“只要我们刻苦修炼,即便达不到他们的境界,这一生能问心无愧便足矣。”
看着感叹连连的三人,凌阳子站在他们身后低下了目光。
心里满是愧意与深深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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