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落醒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又是个极好的晴天,阳光从窗帘缝隙一路爬到床头,她眨了眨眼睛,依旧浑身没有力气。
脑袋被缠上了厚厚的纱布,转头时很不方便,注意到她的动作,坐在一旁休息的易泽然立即走了过来。
“好些了吗?”
萧落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有点饿……,不,是很饿。”
呆呆的模样有点萌,易泽然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不少,“我打个宋博远打个电话,你想吃什么?”
低头瞥见萧落期待的眼神后,他又改变了口风,“还是带粥吧,吃点清淡的好好养伤。”
萧落点点头,她现在的确对那些重口味的东西没什么食欲。
易泽然往窗口走了走,拿出手机打电话。
从萧落的角度看去,正好看到他清晰的下颔线和高挺的鼻梁。她一向很喜欢线条硬朗的男人,漂亮又不失英气,比娱乐报道中许多偏柔美风的男明星看起来要赏心悦目许多。
脑袋里还回响着那个男人的话,贴耳低喃,犹如暗夜里的鬼魅。
会是谁呢?她的目光游离到易泽然松开的衬衣扣子上,小小的一粒,被日光照得如同砖石一般夺目。
大费周章地把她绑起来却只是警告,而且那人的行为太过怪异,像是一个抓住老鼠的猫,不在乎结果,而在意戏弄的过程。
很明显,那个人认识易泽然,并且特意调查过她的背景。
至于是敌是友,她无从分辨。
遇到事情的时候她才陡然发现自己太不了解易泽然了,除了他的母亲,她几乎是一无所知。
易泽然也从未有过向她解释的意思,想到那个会让他三缄其口的青梅,想到那个会让他盛怒的名字,萧落心里微微刺痛。
她就像是生活在井底的青蛙,一直生活在被可以修饰过的环境里,当突然有人闯入了那个环境,带来她从未接触过的东西,她震惊、恐惧,却找不到任何突破口寻找真相。
这样的发现让她很烦恼,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
易泽然打了电话,扯过椅子坐到她的身边。
两个人都没说话,气氛安静到诡异。
良久,易泽然的手放到病床上,慢慢地勾住她的手指,带着凉意的指尖滑过她的手背,“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萧落定定地看着他,酝酿了许久的问题终于一吐为快,“有个男人告诉我,如果我继续和你在一起,这样的事情会发生很多次。”
手掌被他突然握紧,易泽然的表情阴沉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所以……你是怎么想的呢?”
萧落深吸了一口气,试图从他手下挣脱,可试了两下未果便由着他掐住,“或许我应该先问你……你在外面得罪了很多人吗?”
易泽然眼帘低垂,气氛陡然压抑。
萧落眨了眨眼睛,试图让自己平静下来,“泽然,我对你一无所知,这种感觉很糟糕,像是得到了一件无法把握的东西,永远都只能生活在患得患失里。”
易泽然目光沉沉地看着她,良久叹了一口气,像是妥协了一般松开自己手掌,“是我的错,我高估了自己的能力,让你受到莫须有的伤害。”
顿了一下,他很坚定地说:“但是萧落这次的事情我真的不知道因何而起。”
萧落将搭在外面的手臂缩回被窝,乌龟一样缩了缩脑袋,似乎完全没把他的回答当回事。
易泽然无奈地摸了把她的头发,语气被悲伤的情绪沾染,“从决定回国内的那一天起我就已经发誓完全和那边断离关系,既然你想听我就和你说说吧。”
“从我记事起父亲和母亲的关系就比较糟糕,糟糕到每次见面都吵架,最厉害的那次两个人对着扔东西,把家里能砸的全都砸了,母亲哭闹着要离婚,可一直都没有付诸行动。从那次起父亲就很少回家了,在我刚过了七岁生日的时候他们终于离了婚。”
易泽然的表情很淡漠,像是在讲述一件和自己完全不相干的事情,“法院把我判给了父亲,母亲完全接受不了这个打击,总是跑到家里哭闹,然后父亲就搬到了国外,完全断了和国内的任何联系。”
“刚到m国的那段时间我很叛逆,任何事情都要和父亲作对,尤其是父亲刚结婚那段时间,我甚至觉得自己完全被世界抛弃了,曾经有一刻,我很想拿刀杀掉他们……”
说到这段时易泽然的情绪有了明显波动,萧落握住了他的手,良久的沉默之后他又缓缓开口,“很庆幸,我没有那么做,父亲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把我送进了全封闭的学校。那段时间真的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刻,孤独、恐惧、愤怒、仇恨……每一种情绪都在掌控着我的行为。”
萧落的手指微微颤抖,她想要开口制止易泽然继续说下去,可目光触及到他悲悯的神色时又突然什么都说不出来,心里面弥漫着和他一样的伤痛。
易泽然低下头,避过了她的目光,“还好,我还是走了出来,但那段经历已经成了我的伤疤,只要想到m国的人,想到我父亲幸福的家庭,我就忍不住仇恨这个世界。”
“得知母亲生病的消息,我就义无反顾地选择回到国内,父亲知道后并没有阻拦,或许在这么多年的失望之中,他已经彻底放弃我了吧。”
萧落终于忍不住起身抱住了他,耳朵贴近他的胸膛时悲伤的情绪如洪水一般爆发,“还好,还好,你没有放弃自己。”
还好,上帝让我遇到了如此完美的你。
易泽然合上眼睛,眼睫颤动,还好,还好……让我对这个世界了无希望时遇到了你。
萧落喝了粥又倒头睡去,中途叶辰特意过来探望,刚敲了门就被易泽然赶了出去。
“安排你的事情调查出来了吗?”易泽然的声音有些哑,一夜未眠的眼睛布满红血丝。
叶辰颇为感慨地拍了一下他的肩膀,“这事恐怕有些麻烦。”
易泽然不动声色地睨了他一眼,吓得他立刻缩回爪子,面上苦哈哈的,“好歹我也为你劳碌奔波了一晚上,你就这么对待我?”
“说正事。”易泽然加重了音调。
“咳咳,餐厅外面的监控看,萧落是被三个混混抓进一辆白色面包车,天太黑,没有拍到车牌。”叶辰抬眼观察了一下易泽然的表情,继续道:“至于地下室那边的监控,全都被人删了。”
易泽然攥紧了拳头,抿唇一言不发地望着紧闭的房门,黑色的眸瞳里仿佛在酝酿一场风暴。
“m国那边呢?”
叶辰顿时收敛了不正经的表情,拧眉看向易泽然,直勾勾的眼神惹得易泽然不悦地瞥了他一眼。
收回目光,他的语气又变得玩世不恭:“你父亲那边没什么动静,倒是你那位好妹妹……过得似乎不太好。”
易泽然猛地抬头,锐利的目光如出鞘的刀锋,叶辰心一紧,不敢再放肆下去。
“袁牧那家伙最近不太老实,他们俩关系闹得很僵,听朋友说袁牧提过几次离婚,但都没有成功……”叶辰盯着易泽然阴沉的侧脸,心里开始打鼓,“你是怎么想的?”
易泽然没说话,目光像凝固了一般盯着紧闭的房门,有日光落在光滑的油漆面上,亮晶晶的一点,很像暗夜里飞舞的萤火虫。
见男人一只沉着脸不说话,叶辰大着胆子说出自己的想法,“人呐,没必要揪着一段往事不放,到最后受苦受累的还是自己。想开点……就拿萧落来说,多好的一个姑娘,心思单纯,背景简单,长得又乖巧可爱……”
剩下的话他没敢说出来,因为易泽然已经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他。
叶辰缩了缩肩膀,感觉后背一阵发凉,“我也是好心,你要是不听就算了。还有啊,昨天那事对方肯定是早有准备,萧落有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易泽然的手指滑过门面,嘴唇开合嗓音沉沉道:“那人警告萧落,尽早离开我。”
叶辰惊讶地长大了眼睛,“这么简单?”
片刻又没正形地拍拍易泽然的肩膀,“你是不是在外面惹什么桃花债了,对方爱而不得,由爱生恨就拿萧落下手?”
他摸了摸下巴,愈发肯定自己的想法,“这种概率还是很有可能的,之前那丫头不久因为你得罪过好多人吗?”
每说一句话,易泽然的脸色就低沉一分,到最后直接忍不可忍地制止了叶辰继续说下去,“你觉得她那些情敌里有几个有这样的本事?”
都是些未出社会的小丫头,哪里敢找人做出绑架这种违法乱纪的事情,而且还有本事做到天衣无缝。
叶辰叹了口气,颇为沉痛地看着易泽然,“你太小看女人为爱发狂的情绪了,那嫉妒心恨不得能把情敌撕掉,不然新闻媒体也不会总是报道出那些情杀案件。”
易泽然怀疑地看向叶辰,不得不说,叶辰看似胡扯的猜测的确有可能,可下意识地,他又不肯相信。在萧落的事情上,他的态度已经很坚决了,有哪个女人能大胆到在太岁头上动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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