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窥见他血肉焦糊已全然辨不出个人形来的死相,韩冰儿的眉头轻皱,大喇喇地径直扭过头盯着地上的死人专注地瞧,反复确定着他到底有没有死透。⊙∵书荒閣www.shu huangge.com∴⊿
正常女子若是见到这副场面,被吓到花容失色那程度还是算轻的,要是换上承受能力不好,胆子又小的,准得给吓得直接厥过去。而韩冰儿却没事人一般地垂头立着,完全瞧不出她面上有一丝一毫的害怕或是恐惧。
她眉宇之间的淡淡愁绪,充其量,也不过是心头稍稍的有些不适而已。想他金伯辛辛苦苦争抢了一辈子,前半生意气风发:夺名利,求权势;后半生却凄惨愁苦:偿不了情,也解不了恨。
佛说人生有七苦:生,离,死,别,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却奈何只有求不得,才会让人抱憾终身,甚至是死不瞑目。
罢了,罢了,韩冰儿在汹涌的火势之中纤然转过身子,在心底低低地叹了一句:人死如灯灭,恩怨生前算。本还想将他大卸八块以泄心头之恨的,既如此,她便大人有大量,不去计较他辱骂她父亲的罪过了。
四面八方全是胡乱飞窜的火舌,毫无空隙可言。逆卷的黑烟像是一股滚烫的波浪,一潮高过一潮,飞溅的火星闪着灼热而又刺人的光,稍不留意,便会钉上她的身子,在她雪白无瑕的肌肤上留下狰狞的伤痕。
外头还是能断断续续地捕捉到嘈杂的叫喊声,看来庄里头的家丁丫鬟们还未放弃施救。只是,一群未见过世面的小姑娘小伙子,你终归是没法奢望他们能临危不惧,遇险不乱的。
韩冰儿甚至可以想象那些个贪生怕死的下人们抬着一桶桶水,摩肩接踵的,明明站得极远,害怕那不长眼的火势波及到自己,却还要装出一副心急火燎担心主子安危的模样,一面大声叫唤着,一面拼了命卯足了吃奶的劲儿往里泼着水。
房梁皆被大火吞噬,一根接着一根地崩塌,碎成齑粉。屋子已开始缓缓倾斜,火球纷纷滚落,堪比黏稠猩热的岩浆,满目夺命的红,携着横冲直撞的碎木。“噼里啪啦”的巨大声浪一阵高过一阵,火流迎面扑来,那种威压而又强大的气势惊天动地,场面煞是骇人!
狂热紧逼,韩冰儿不由得后退了三步。她皱紧眉头,用掌风扇开朝她聚拢而来的浓烟,却还是忍不住轻咳了一声。黑气急速弥散,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此地不宜久留!
韩冰儿以袖掩面,忽地猛力跺脚,地砖转眼间被踏得粉碎!而后她又笔直朝上击出一掌,仰起头瞄准时机,身子嗖然动了起来,沿着掌力,不逾半瞬便飞上了屋顶。与此同时,瓦片碎裂,尘土飞扬,顶上应声裂开一个大洞。
“大家快躲开!屋子……屋子倒下来了!”
“退后!喂,你傻愣着是要找死么?快过来!”
“众人都小心着些,别慌!全给我镇定下来,往外散开!”
“轰隆……”“砰……”“哐……”
震天动地!
韩冰儿早在屋子轰然坍塌之前便已毫发无损地脱出了。她藏身于隐蔽处,准备寻一个最佳的时机,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所有人眼前。
金伯住的居所,此时此刻只剩一片断壁残垣。火势未减,依旧还是猛烈地烧着,仿佛永远不会停下来一般。她抬起头,注视了片刻那随风东去的黑色浓烟,而后优雅地转过身子。
她状似无意地抚了抚脸颊,却正巧抹去了之前破顶之时沾染上的炭黑,雪白的肌肤重现,顿时生出些恍如隔世之感。她缓缓抬起眼眸,贪婪地呼吸着清新的空气,那股难闻的烟味驱散不见,肺叶像是重生了一般鲜活有力,韩冰儿轻轻地笑出声来。
扯开发带,一头青丝翩翩散下,宛若软顺柔滑的墨黑绸带。她仰起光洁如玉的面庞,同时展开双臂,立在风间,像是一只展翅欲飞的青鸟。翘起的眼睫鸿毛一般轻,密密地相互搭着,一起一伏地颤着,可人至极。罩在裙裾外头的薄纱猎猎飞舞,就像是一片会舞动的祥云。韩冰儿华丽地转了个圈儿,大方地将那片“云”送上了天。风起云动,久久不歇,美轮美奂。
四周静极了,一众的下人们皆是惊魂未定,怕是一时半会没法缓过来,且估摸着严重些的怕是胆儿都被吓破了,以至于没有一个人敢开口说话。他们先是小心翼翼地对着眼前的废墟探头探脑,而后是一阵整齐的面面相觑,清一色的苦瓜脸,布满愁容,有些小丫头的眼角还闪着晶莹。
然而不知为何,韩冰儿将他们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竟然会想要就地狂笑一场。所幸她还不至疯魔如斯,只自嘲地摇了摇脑袋,便昂首挺胸,缓缓地步至人前。
“喂,别傻站着了,快看,是大小姐……”
“见过大小姐!”
“大小姐万福。”
“大小姐,您怎么……”
先是窃窃私语,然后是逐渐响动起来的人群。她莲步姗姗,每走近一步,便有越来越多的下人朝她叩首行礼。韩冰儿玉手轻抬,潇洒而又大方,统统免去了他们的大礼。
“这么大的动静,我耳朵又不背,循着声响便走过来了。原本只是想在庄里散散步的,但没料到,会发生……金伯他……”韩冰儿面朝眼前的残败景象,不知想起了什么,有些语不成声,动容地别过脸去,手指抬起,对着眼角象征性地轻轻拭了拭。
四下里霎时间鸦雀无声,似乎就连气息也被隐去了。时间于静谧之下缓缓流淌而过。
“这火,烧了该有多久了?”就在下人们怔怔望着她,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之时,韩冰儿深吸了一口气,恢复了身为主子该有的沉稳镇静,巧妙地另起了一个问题。
“回大小姐的话,约烧了一盏茶时间。”一男子率先走了上来,朝她鞠了一躬,垂头拱手,礼数周到。
“陆管家,原来你也在啊。”韩冰儿眉峰轻轻一动,眼睛倏然闪起了别样的光芒。她其实并没有在笑,但是她的眼眸中却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戏谑,她神色有异地看了一眼拘谨而恭敬的陆珩之,莫明地点点脑袋,转而吩咐道,“火势还未歇,所有人继续打水灭火,切记不可掉以轻心,以免灼伤自己。陆管家,你跟我来。”
说罢便不管众人反应如何,揽了揽衣袖,施施然往前走去。陆珩之朝旁人使了个眼色,让他们自顾自忙去,然后亦趋亦步地跟上了她,小心翼翼地缀在她身后,不敢迈太大的步子,不敢注视着她的背影,也不敢开腔,甚至连吐息,都是轻不可闻的。
直到韩冰儿领着他行至毫无人迹的墙角,不紧不慢地转过了身正对着他,他才左右环顾了一下四围,试探着问出一句,“大小姐,您这是要……”
还未来得及将话说完整,下一刻,自己的脖子便被她狠狠掐住,一股力道猛击而来,后背实打实地撞上了坚硬的土墙,冲劲之大,逼得他喉头腥甜,头晕目眩。也不知她是哪里来的气力,明明纤瘦得不盈一握,却竟能将他这重逾百斤的大男人整个提起,死死地按在墙上。
呼吸困难,只有出气儿的份。嘴巴大张,露出蜷曲的舌,陆珩之的脸涨得通红,他的脚尖离地足有两寸,死命地扑腾着、挣扎着,双手也本能地反扼住对方的手腕,拼了最后一分力想要将那桎梏挣脱开。只可惜无论他如何发狠用劲,却仍是无法撼动她分毫。
“大……大小姐饶命……饶、命……”
韩冰儿对着近在眼前的痛苦而又扭曲的脸庞无动于衷,唇角泛起冰冷的笑,手又收紧了一分,“果然是你放的箭。”
她其实早该想到:金伯豁出一切想要同自己玉石俱焚,但是光凭他一人却是根本困不住她的。那老头子老奸巨猾,自然考虑过最坏的结果,所以……才会有了里应外合,沆瀣一气那一出。
而她于火势最旺之时,从那些家丁丫鬟们的吵嚷声中所辨出的那一声狠绝的命令绝不会是幻觉!陆珩之仗着自己茶庄管家的身份,竟有胆子不顾主子的生死,借口火势太大,下令众人只救火不救人!该说他是自恃过高,还是太过目中无人?他真当她是聋子瞎子傻子,听不清看不见也猜不透么?
有些厌恶地揪紧眉头,她轻轻舒出一口气,锐利的眸光渐渐黯了下来。就在陆珩之翻起白眼已经是气若游丝之时,她却出人意料地倏然松开了手,任那半死不活之人脚下一空,径直摔倒在地。
“啪”地一声实打实的钝响,连平稳的地面都震了三震,兴许,是他身上某处被砸开了花吧。可陆珩之哪顾得上股间的剧痛,他只知死命地捂住脖子,大口大口地吸着气,宽大的双手来回摩挲着,颈上清晰的指印红得像是在滴血,姣好的形状却让人心颤胆寒。
抑制不住的咳嗽声源源不断溢出喉口,他无力地瘫着,眼中毫无神采,双腿瑟瑟发着抖,但他哪里敢装死,当即狼狈地从地上爬起,踉跄着,扑腾着,带起一大片灰尘。
“大小姐,小的知错了!小的知道瞒不过您的!可小的实在是受金爷所迫,被他以性命相要挟才会做出这等糊涂之事来!请您相信,小的真的是身不由己万般无奈才会照着他的吩咐办事的啊!求求您,不要杀小的!求求您!”
陆珩之眼里满是惊魂未定,毫无章法地、有些失控地乱喊乱叫着。他摸不准韩冰儿此刻的脾性,只得破罐子破摔用起了撒泼耍胡的法子,此时的他,倒也不敢奢望耍些小计谋来蒙混过关了。
为了保命,他死缠烂打地攥住了她的一小边衣角,一大车话像是打了腹稿一般说得溜极了,瞧他那副贪生怕死的模样,就差丢弃最后的尊严直接跪地朝她死命磕响头求饶了。手机用户看女尊:六夫难缠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313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