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后世,一个电话便可联系,一个视频便可相见,一个客机便可会面,地球变得越来越小,人情变得日益淡薄,效率改变了一切。
而在十六世纪初,一切都要慢慢来。先是一个构思,然后是开始试探,慢慢积累反馈,随后制定计划,等着缓缓推动,再结合过程的逐渐发展,不时进行调整和应变。当终于水落石出,成果显现出来,已经不知是一个月,还是一年之后。
沈重从不适应,到开始喜欢,他依仗着对历史的先知,布下一个个陷阱,挖出一个个深坑,积蓄一分分力量,推动一个个进程,从始至终慢慢体会享受着开始、酝酿、发酵、传播、改变、收获,同时积极地享受生活。
天启皇帝躲在皇城,每日不是数银子就是探索西洋美人。叶向高掌舵内阁,一边稳定着古老的帝国,一边协调东林党和阉党的斗争。魏忠贤迅速崛起,在诸党的扶持下,向大权独握的东林发起一次次挑战。
孙承宗不仅修缮了山海关,还建起了糟蹋银子的宁锦防线。袁可立一头顾着登莱练兵,一头顾着辽东供应,还要帮着、防着、管着一心建功的毛文龙。南居益在福建每日辛劳,虽然日渐憔悴,可是准备总是不足,大军始终未出澎湖。
不知不觉中,天启二年早已过去,又到了天启三年的夏季。
一船船银子北上送到天津,也有一船船银子送到南京、宁波、泉州、广州,换来了一船船粮食和物资。东海的商路控制森严,南海的商路由李旦和台湾维持,低价吃下了两广和福建的海贸。台湾和葡萄牙的协议终于签订,不仅火器经由葡萄牙转卖给明朝,而且内陆的生丝和瓷器,正被葡萄牙疯狂地输送到欧洲和美洲。当然,获得丰厚利润的每一艘葡萄牙商船,都少不了几个定边军的士卒。
而定边军的步伐从不停止。马成、陆远在威海卫督造战船,李晟、唐黑子去了济州岛驯养战马,蒋海山、薛勇领着又一支舰队南下,台湾在熊兆珪统领的民政司领导下。依靠幸福的齐鲁百姓、比较幸福的朝鲜人、非常凄苦的土著人,正一天天变得富足和强大。
吴天武代替马成执掌指挥司,铁毅、胡大柱整训骑兵营,姜大丹、
孙耕牛替蒋海山苦训水师,丁俊山、卢时、沈宏整编辽兵和新兵。周浩则驻军马尼拉当起了太上皇。而除了在澎湖戒备荷兰人的张劳,四海劫掠的王福和田大壮却始终没有消息。
沈重如同一个欧洲帝国的君主,每天不是巡视推动台湾的建设,就是在湖光山色间对东西蛮夷颐指气使。温泉、游泳、野炊、钓鱼、读书,除了一杯咖啡或香茶,两个良乡村霸道的女人,隔海相望的未来夫人,目光却总是屡屡关注着南海的风波。
沈重放下咖啡,迷离欲睡的双眼透过大海望向马尼拉,嘴里喃喃说道:“郑芝龙在马尼拉等急了。王福和田大壮这两个王八蛋,也该有消息了。澎湖的荷兰人舰队不动,南居益何时才能出兵啊。”
见沈重总是心不在焉地陪着自己,小芝和翠儿便笑着,从西班牙女仆端着的盘子中,取出一根香蕉,剥好后便狠狠塞进了沈重的嘴里。
南洋的气候变换,东南盛行的季风,推动着四艘荷兰商船高速逃遁,因为他们身后便是两艘海盗的战船。已经追逐了他们半天。
“该死的海盗,我要向东印度公司控诉库恩,指挥着强大的海军,却任由大海变成了黄种人的猎场。”
“也不能全怪库恩总督。雷耶斯佐恩将军领着主力舰队,封锁了黄种人的港口,巴达维亚的力量已经不足了。”
“可是快一年了,雷耶斯佐恩将军仍然没有让黄种人屈服,反而陷在北方无法回航。”
“是啊,我们隔绝了黄种人的南海。可是也隔绝了巴达维亚的供应。雷耶斯佐恩将军没有攻击黄种人之前,巴达维亚的港口遍布北方的商船,压低了生丝和瓷器的价格,为我们提供了充沛的货源和足够的利润。可是如今呢,想想就让人失望。”
“如今只有李旦的商船可以直达巴达维亚,不仅难以满足我们,价格更是贵的离谱。长期以往,不等雷耶斯佐恩将军打开那个帝国的大门,我们就先要破产了。”
“诸位先生,还是把抱怨收拾起来,将视线放到眼前吧,我们身后可还有黄种人的海盗。听说这两个月,这些该死的海盗,利用季风商贸繁盛的时机,至少抢劫了四十艘荷兰和英国人的商船。”
“上帝保佑我们,但愿能够脱离这些该死的海盗,让我们尽快抵达马六甲。”
“纳维斯先生,您应该感谢的不是上帝,而是我,是我保佑了大家!若不是我提议连夜出发,我们早就和其他可怜的商人一样,被海盗在航线上拦截了。如果我们能够逃脱,你们应当在以后对我有所回报。”
“斯内克先生,如今您和诸位先生,可是乘坐着我的快船,若是难以幸免,就只有祈求上帝保佑我的船足够快,能够挽救大家的生命。若真出现这样的结局,还请先生们日后能够提携我的生意。”
“早知道这样,就应该委托葡萄牙人托运,他们和黄种人国家有约定,不会遭到海盗的袭击。”
“别开玩笑了,葡萄牙人的商船都装得没有落脚的地方,哪里还有余力帮我们运输,要我说…”
“上帝保佑,他们掉头了。”
楚金放下望远镜,遗憾地看着远去的荷兰商船,对部下苦笑道:“发现得太晚了,我们和他们距离太远,否则满载货物的商船,可跑不过老子的战舰。全速回航,看能不能捞几条漏网的小鱼。”
当日头西落,就要与主力会合的战舰,却远远听到了不时轰鸣的火炮。
楚金连忙用望远镜观看,隐约发现似乎主力正在海战,连忙高声喝令:“尾舵左三。咱们参战!”
部下笑道:“是不是田大人正在吓阻商船?”
楚金没好气道:“这都多久了,要么投降,要么该跑的早跑了,还吓阻个屁?听听这炮声。两面呼啸,定是战舰对射的声音!”
部下连忙说道:“大人,绕行可耽误时间啊。”
楚金冷笑道:“废话,老子两艘战舰,过去也是乱战。还不如先占个风头,打荷兰鬼子一个突击。”
楚金指挥着两艘战舰不停变向绕行,一个时辰后,当傍晚的彩霞将海面映红的时候,楚金终于绕过了交战区,鼓起船帆借着风力向火炮方向逼近。
又是半个时辰,望远镜中,主力舰队成纵队排列,与六艘荷兰战船组成的舰队,来回交错炮击。双方的战船周围不时升腾起水花,双方船舷不时暴起木屑,正打得难分上下。
楚金喝道:“定是一部分水师兄弟登上了荷兰商船,导致主力舰队的机动速度减弱,否则八艘打六艘,怎么也不会这么难看。听我命令,借着风力高速逼近,然后向左变向,先打他最靠近咱们的战船,然后向右穿插佯作冲撞。扰乱荷兰人的队形后,暂不与主力会合,继续抢风头骚扰偷袭!”
田大壮的舰队再次和荷兰海军交错而过,两面同时轮流火炮齐射。双方战船在不断的伤损中一纵而过,然后再次变向抢风头等着下一次攻击。而迎头而来的荷兰人,忽然发现对面两艘战舰正高速逼近,已经难以躲避。
荷兰战舰开始向左调整,而楚金的战船速度更快,早就在两里外完成左切变向。当左舷的一角刚刚看到荷兰人船头,楚金便下令齐射。十门十二磅齐鸣,十五门九磅炮齐射,楚金的战船向前错开,后面的战船又开始齐射。
五十颗铁弹四批而至,三十多颗落空的炮弹炸起一股股白浪,十几颗炮弹狠狠砸进荷兰战船的右舷,将右舷的船板轰得粉碎一片,又在里面肆虐翻滚,将火炮和炮兵炸得一片狼藉。
楚金待身后战舰完成齐射,立即向左变向,两艘战舰如同长了翅膀,几乎在水面上飞翔一般,穿过已经变向的荷兰第三艘战舰后,相继用右舷齐射,在敌舰的爆碎和哭嚎中,向第四艘荷兰战船撞去。两里外逼近的敌舰,已经给第四艘战舰充足的规避时间,连忙向右躲避,让出了第五艘战舰的空间。
楚金同时向自己的右侧变向,然后左舷的火炮齐射,近距离的炮击,将五十颗炮弹大半儿打在荷兰战船左舷,不仅将敌舰一侧打烂,还纷纷穿透了另一面。楚金高速穿过荷兰舰队,身后的友舰再次轰鸣,将荷兰人的第六艘战舰打得摇摇晃晃,不仅砸烂了船舷,链弹还击折了桅杆。
“楚金这王八蛋,硬是要得,打得好,命令舰队保持纵队绕行,再次抢占风头,咱们和荷兰人决战!”
田大壮一声命令,舰队开始变向绕行,楚金也开始调整,利用刚刚顺风提起的速度,领着两艘战船飞快地绕了一个完美的小圈,再次脱离荷兰人向风头驶去。
当田大壮和楚金再次完成调整时,遭到楚金重创的荷兰人撤退了,留下了一艘桅杆断裂慢悠悠的战船,上面升起了白色的旗帜。
田大壮会合了舰队,一边抢救一边维修,并驱使着十余艘荷兰商船东进。与此同时,王福的舰队,则押送着三十余艘荷兰和英国的商船,趾高气扬地驶进了马尼拉湾。
方得笑道:“将西洋蛮夷买来的商品再抢回来,然后让李旦他们再卖出去,简直就是一本万利的买卖,老子喜欢。”
王福不屑道:“一买一卖多麻烦,还不如抢得痛快!”
方得苦笑道:“大人,没有买卖,抢来做什么,都缝制衣服不成?”
王福心疼道:“奶奶的,咱们辛苦巴拉,还要让给李旦那王八蛋分利润,简直就是败家,还不如咱们派人直接卖到巴达维亚。”
方得笑道:“咱可没有门路,人家荷兰人不会让咱们靠港。而且李旦的手下有经验,总得换换包装和商船,才能再卖给荷兰人。”
王福鄙夷道:“费那劲儿干嘛,直接给李旦装船便是。”
方得苦笑道:“大人,那是贼赃,人家荷兰人有记录的,总得换换花样才能脱手不是。”
当舰队靠上规模空前的马尼拉港,周浩、万贯领着人已在码头迎接,见到王福连忙施礼,然后纷纷笑道:“大人,海湾别院的酒席和黑婆子都已备好,您今晚准备要几个?”
王福笑骂了几句,然后问道:“台湾有啥消息么?大人有什么吩咐没有?”
万贯笑道:“南居益出兵在即,大人上泉州看媳妇去了。”
王福笑道:“这有关系吗?”
万贯笑道:“大人传话说,找个由头放手不管,然后就近看南居益的笑话。”(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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