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沉闷阴雨,落日无阳,百姓早早便点灯休息。韩岩来到武馆后院,一片空旷,视野开阔,院外头是洛河,对面便是雨幕烟雾下的万家灯火,柔和荧光星星点点,仿若不灭明灯。
西屋门大开着,声声惨叫夹渣着男人委屈的呜咽声,韩岩一进门便愣了,只觉啼笑皆非,刚刚还傲慢的儒生惊恐万状,使劲向角落里蜷缩,哭爹喊娘般求饶。
韩二蛋只是拿鞭子吓唬他一下,这丫便湿了裤裆……大约这就是腐士子的本性吧。
其实韩岩倒觉得这儒生是个人才,尽管很骚包很能装逼,但门前的谜语很少有人能猜出,还因地制宜设计出江湖骗术,借着别人的场子捞钱,也算有些能耐,不像他此时表现的得那么窝囊惊惧。
更重要的是这家伙有悟性,韩岩可以肯定他来武馆之前只是单纯想骗钱花花,但开赌坐庄之后,很快便悟出了地下黑拳的窍门,只要有人打架,我便能发财。出了这个门,照猫画虎再开一家武馆,甚至圈养拳手,完全暗中操控胜负……
“行了,别嚎了,再嚎便把你剁了喂狗。”韩岩有些烦他的哭嚎声,搅嚷四邻,听得人心烦意乱。
上一秒还卖力哭丧的儒生,下一秒便戞然而止,用丹凤眼哀怨的直视韩岩,一副娘炮姿态,似乎受了天大的冤屈。
心里恶寒了一下,韩岩阻止豕和阿大殴打那俩游侠,已经出气多进气少了,再打便要出人命,最后看向儒生,问:“我与你远无仇近无怨,面都没见过,为什么来我这里行骗?”
不等回答,韩岩接着说:“我看你衣装华丽,腰缠玉带,身绣荷花,明显是定制的服装,光这一身行头便值万钱,还用得着出来行骗?还有你这儒冠,想来也是个崇尚儒学的子弟,不好好研究经纶学说,反倒出来做苟且之事?”
儒生瞅了瞅对面墙角里差不多半死的两位游侠,强装镇定,心有戚戚焉,鼓起勇气说:“我没有骗……”
“那你怎么会压他们俩打成平手?”
“感觉。”
“感觉?”韩岩眉头一挑,从韩二蛋手里接过鞭子,当空一挥,pia~一声抽得地面扬尘簌簌,地板震动,似笑非笑说:“你感觉我会不会把你抽出脑浆,然后找块大石头绑你身上扔进洛河里沉尸?”
“……”儒生深深咽了咽口水,瞅了瞅韩岩唇上两撇八字胡须,明明是朝气蓬勃的少年人却要装出老成的滑稽模样,如此装扮,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秘密,那自己便凶险了。“你……你想怎么样?”
“说出你的目的。”
“我就是听说城南的旧巷子里开了一家武馆,有比武场地,经常有人打架,还能免费吃喝,所以闲着无事来凑热闹……”儒生尴尬又憋屈地解释:“别无他意。”
“我看你非富即贵,应该是洛阳城有名的子弟,你姓什么?”韩岩已经差不多弄懂了,这家伙是属于那种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倨傲不可一世,来武馆不是为了骗钱,而是想秀智商和优越感、成就感,喜欢看别人羡慕嫉妒恨的表情,喜欢装逼听恭维,也好给生活增添一点乐趣,免得百无聊赖。就像自己才穿越时一样,总要找点事做才好。
“我姓白。”看了韩岩手里的鞭子一眼,儒生老实回答:“白子青。”
“白子青?”阿大哥仨全都愣住,“粮商白家的第三个儿子白子青?”
“你们认识我啊,那便好,赶紧放我走……”白子青自来熟的冲哥仨笑了笑,起身便要向门外走,却被韩二蛋虎眼一瞪,吓得丫一哆嗦,便又赶紧乖乖回到角落里。
“白家的?”韩岩皱起眉头,在洛阳这一个月时间,他听说了不少白家的事情。
时下的大汉朝经过几十年发展,奉行无为而治,朝廷不加监管,所以导致商业繁荣,很多富豪凭借金钱和贸易勾结王侯,圈养家童,购买奴隶,形成私人武装,势力甚至超过地方官府,形成了一大批权贵和名门望族。
而其中粮商是最牛的,大肆囤积粮食,低买高卖,操纵粮价,控制捐爵,依附于其下的势力众多,便连有些地方出现饥荒,太守想赈灾也得过问人家。
白家祖先是战国时期的白圭,被人称为“商祖”,师父是鬼谷子,真正的师出名门。
洛阳可以算是天下商业的中心了,其中白家在粮食方面独占鳌头,生意遍布大江南北,养有奴隶两千人,大车几十辆,和大汉朝各王侯往来,地方门阀势力多与其交,势力之大可想而知。
这一代白家的族长有三个儿子,全是奇葩。
老大乃是一愤青,一心一意想建功立业,不顾家里反对和劝阻,悄悄以良家子的身份参军,同样良家子参军的还有李广,但他没有李广的打仗才华和天赋,不明不白便死在了边关,据说是被匈奴人剜掉下头那拉拉胯玩意而死。
老二白子蓝到是喜爱经商,已经子承父业,却是个恋娘癖,三十岁还不娶妻,隔三差五与母同床,并且拒绝与母之外的任何女人接触,导致手下全是爷们,连个婢女都没有。
老三就是眼前这位白子青了,娘娘腔,打扮得骚气无比,丹凤眼宛如桃花,地地道道的顽主,整天不务正业,坑蒙拐骗,吃喝嫖赌,什么有意思就玩什么,大纨绔一枚。但其从来不仗势欺人,也不祸害良家妇女,算不上正人君子,却也无大错。
这次肯定是听说旧巷子开了武馆,闻风而来想见识一下……只不过这个见识方法很奇特,奈何手段却不甚高明,局做得太明显了,一看便是事先商量好的打平手。
弄清楚白子青的底细,韩岩却为难了。
今天有不少游侠见过这丫,若是将这家伙下了土、沉了河,总是能查到这里的,以自己武馆里仨瓜俩枣的人手,如何是白家的对手?
可是凭白放掉这家伙如何能甘心?
门外夜色渐浓,太阳经不住时光的磨砺而坠落山谷,消尽了最后的余光,白昼更替,日月轮回,似雾如烟的雨帘从屋檐上缓缓垂落下来,风把屋里的烛光吹得摇曳乱晃,墙上的人影也随之动摇。
见韩岩踌躇不决,白子青以为自己的背景吓住他了,却很有智慧的没有再装逼,而是低声下气地讨好说:“我有很多钱,全给你,让我走好不好?”
说着,从衣领中间掏出一把金丸,捧在手里谄媚的笑着。
“我不差钱,更何况吾今生为人,脾气不能弱,逼格不能丢。”韩岩不屑地瞅了瞅那一把金丸,说:“既然你坏了我这里的规矩就要受惩罚,先把五百钱还给我,再在武馆里洗碗打杂三个月,以劳务赎身。”
“洗碗打杂?”白子青瞪眼,不可置信,我堂堂白家三子,含着金钥匙长大的,见了诸侯子嗣都不弱气场,往来的尽是王公贵戚,去做那些卑贱的活计,传出去得笑死人。
“你有意见?”韩岩问了一句,“凭白放你走是不要想的,你说吧,我该怎么惩罚你?”
“……”白子青想了好半天,最后无奈地吐了一口气,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好像刷盘子洗碗是最轻松、最仁道的惩罚了,生无可恋应了一声:“好吧……”
韩岩点头。
收拾好他,回头看了看那两位半死不活的游侠,存心震慑白子青,冷声说:“给我拎出去,扔到巷口,谁若还敢来武馆行骗,这便是下场。”
“喏。”阿大哥仨和豕抬着两位游侠的手脚便出去了。
白子青打了个冷颤,心有戚戚焉。
窗外残花落地,百里沙响,洛河翻浪,一道闪电,天空被撕裂了,一片惨白,紧接着便是一串闷雷,雨更大了。
……
十月,汉景帝下命撤销列侯一定要到封国去的规定。
人老了,总是希望子女环绕在身边,皇帝也一样,过完寿之后,十三个儿子几乎都没有离开长安,隔三差五守在景帝身边陪伴,皇子长期滞留长安与祖宗定下的规矩不合,皇帝干脆便一道命令改了他娘的。
而韩岩来洛阳也有两个月时间了,纸张的事情还是一筹莫展,灵氏依旧大发其财,到是据孟的通缉令渐渐淡去了风声,游侠们也不再把这事挂在嘴边,只成为茶饭之时闲聊的谈资。
韩岩本想有了名气之后去找师家谈一谈,可这个东西真不是短时间能积攒起来的,哪怕武馆已经成为洛阳游侠群体无人不晓的地方,但在民间依旧鲜有人闻。
到是地下黑拳的事业有了些许起色,阿大哥仨在洛阳厮混多年,消息灵通,总会认识一些生活无以为继的贫苦人家,老父老母要赡养,每年还得交口赋算赋,家无良田,生活困难,擂台上打一架就给你二百钱,去不去?这种人家不到逼急的时候大概还会考虑一下打不打。
若是遇到家人重病,急需钱财,或者交不出人头税,马上便要被打为官奴的那种,来武馆打擂台挣钱反而给了他们生活的出路,想也不会想便会来,甚至觉得不可思议,打架挣钱——这么好的事?
而武馆也应了一句话“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不允许别人开赌坐庄,自己却当了庄家,大搞特搞,场场开庄,搞得白子青只有眼红的份儿。手机用户看诸朝争霸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40849.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