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过后,孔宣进屋取出了鱼肠剑,擦拭掉上面的血迹,放进了剑鞘中。
徐慎之看着他熟练的还剑归鞘,心中悲痛万分,王灵儿用这把剑手刃了她的仇人,同样也用这把剑结束了她自己的生命,悲苦的一生彻底划上了句号。
马家兄弟的号啕大哭很快引来了宗门众弟子,众人跑进屋中,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之后心神俱震,呆若木鸡。
“真人……”孔宣见徐慎之闭目凝思,上前搀扶住了他。
“我没事。”徐慎之轻轻睁眼,摆了摆手,从自责中挣扎出来。
实则此事也不能怪他,天道承负,种什么因得什么果,王灵儿和马墉会有今日的结局,是从马墉当年设计将他逐出神行宗,引狼入室制造内乱那天开始就注定了的。
虽然极力开解自己,但心中的悲痛却是难以消减,当年的神行七子,而今只剩下了他和韩兴仁,王思甫至今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心中虽然悲痛,但他并未在外面待得太久,进屋之后叮嘱门中弟子,叫他们去县城置办棺木以及殡葬用品,为王灵儿和马墉敛尸。
马元和马忠俩兄弟此时已由号啕大哭转变为低声啜泣,哽咽不断。
他们兄弟二人是王灵儿一手带大,马墉很少管过他们,王灵儿被马墉关了两年,他们被马墉禁足,今日好不容易再见母亲,却在顷刻之间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
许久之后,马元抬头直视徐慎之,双目充血发红,面带狰狞,“都是你,如果不是你,我娘就不会死!”
徐慎之没有答话,最亲的人死了,换成任何人都会心里难受,马元此时情绪波动太大,况且他又是个孩子,不能给他一般计较。
“你干嘛要治好我娘,等我再长大些,武功超过我爹,当上了掌门,就能放我娘出来,带她去看郎中,你干嘛要治好她……”马元有些语无伦次,抱着王灵儿,伏尸痛哭。
徐慎之心情也很沉重,但事情已成定局,他也无可奈何。
待得门中弟子买回棺木以及各种殡葬用品,徐慎之主持大局,吩咐众人将二人尸首带出清洗血污秽。
马墉尸首分离,那沾满鲜血的头颅以及面上狰狞的表情很是恐怖,众弟子心怀惧意不敢上前,徐慎之只好与孔宣亲自动手,洗去马墉身上的血污,命人取来干净羊肠,将他的头颅与脖颈缝合。
洗净二人尸身血污,换上寿衣送入棺木,移至灵堂,马家兄弟与众门人弟子披麻戴孝,跪在灵堂。
徐慎之也没有闲着,吩咐弟子去修建坟墓,沐浴过后,择静室一间念诵经文,超度二人亡魂。
停尸三日,到了下葬当日,徐慎之接过一名弟子递来的铁锹往二人坟头各撒了一铁锹土,以表敬意。
安葬了二人之后,徐慎之扶持马元做了掌门,并且将浮光掠影的心法留下,让这门随他辗转十八年的轻功绝学再度回到了神行宗。
徐慎之并不久留,后事料理妥当之后,与孔宣离开神行宗。
再往北就深入金国腹地了,那里僧尼更多,且金人又不怎么待见道人,去了容易惹麻烦,二人便启程南下。
南行不过百里,徐慎之突然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扭头回望。
孔玄见状也跟着回望,一眼望去只能看到怀来县城,而无法看到卧牛山。
“咋了?”孔宣不解扭头。
“方才有一道妖气在卧牛山附近出现,我感觉有些熟悉。”徐慎之皱眉说道。
“我咋没感觉到?”孔宣说道,“真人,我知道你心里难受,你一路上一直心不在焉的,应该是出现幻觉了。”
徐慎之扭头斜视了他一眼,“那道妖气只是昙花一现,不似幻觉,你没感觉到是因为你平日疏于修心,走,回神行宗看看。”说罢就走,孔宣无奈只能跟上。
到得神行宗,守门弟子见他们去而复返,也没有进门通报,直接放行。不过徐慎之并未进去,只是问他方才可有什么来过这里,那守门弟子摇了摇头,只说不曾有外人来过。
徐慎之便不再多问,那守门弟子有些疑惑,徐慎之也不多做解释,与孔宣再度离开。
“看吧,就说你是出现幻觉了。”来回多跑一趟,加起来近二百里路,孔宣不由得满腹牢骚。
徐慎之点了点头,方才那妖气昙花一现,或许真的是他出现幻觉了。
再往南走,二人便放慢了脚步,沿途遇人有小过,便出言劝诫教其回头,若遇大奸大恶之人,直接杀了了事。
虽然明白世上的恶人是杀不完的,但徐慎之并不因此而心慈手软,忠言逆耳,教育人不能光说好话。要人知道行善的好处,也得让人知道行恶的惩罚,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枣子加大棒。
冬去春来,暑往寒至,不知不觉又过了三年,二人一路步行,到汴京后又改道向西,到了终南甘河镇。
而今正是隆冬时节,进到甘河镇正是午时,天上虽然不曾降雪,但北风凛冽呼啸,着实寒冷,街上行人也不多。
行人少了有好处,徐慎之一眼注意到一个中年男子迎面走来,此人高大挺拔,充满了阳刚之气,颇有仙资。
见到此人,徐慎之生出了爱才之心,向左横移三尺挡住了他的去路,那中年男子便绕道而行,徐慎之再次挡道。
“道长何故拦我去路?”那中年男子略有不满。
“贫道见善人颇有仙资,想收善人为徒,随贫道修行。”徐慎之直接开门见山。
中年男子闻言皱眉走开,徐慎之见状发笑,他猜到此人会拒绝他,换做任何一个人听到他的这番话,恐怕都会以为他不是骗子就是神经病。
待那人走得远了,徐慎之施展缩地成寸,瞬间出现在那中年男子身前,再次挡住了他的去路。
中年男子见状有些吃惊,忙拱手行礼,“在下肉眼凡胎,不识仙真姿体,还望真人莫怪。”
徐慎之轻笑摆手,“贫道并非仙人。”
中年男子保持拱手礼道,“不知真人尊号上下,在哪处洞天福地修行?”
徐慎之摇了摇头,笑道,“贫道道号扶摇,在永嘉县苍山尖玉真观修行,而今四处云游,闲云野鹤,无福消受洞天福地。”
“久仰扶摇真人大名,”中年男子态度更加恭敬,“敢请真人前往寒舍,在下与真人促膝长谈。”
徐慎之摆了摆手,“长谈倒是不必,贫道见你颇有仙骨,传你我神霄派法术即可。”随后指向路旁一家酒肆,“就在这里谈吧。”
“这如何使得?法不传六耳,这酒肆人多眼杂,在下只恐泄露真人妙法。”中年男子惶恐说道。
“不碍事。”徐慎之摆了摆手,转身向酒肆内走去,中年男子随后跟上。
二人进去不久,孔宣也跟了进来,三人坐定,要了一壶清酒和几样小菜,随后徐慎之便画写定气符咒四道,布下隔音阵法。
那中年男子坐定之后便做自我介绍,此人姓王名中孚,字允卿,生于富户,熟读诸子百家,也习得一些拳脚功夫,曾中过大宋文武举人,志在驱贼报国,但大宋朝廷偏安一隅,五年前与金人签订了“绍兴和议”,这秦地故土如今也在金人统辖之内,他虽有抱负却不得施展,眼下很是迷茫。
听了此人身份,徐慎之微感惊讶,王中孚这个名字很多人不知道,但他却是一清二楚,道门全真教祖师王重阳未入道前就叫王中孚,字允卿。
“实不相瞒,道友日后另有仙缘,贫道今日只传你内丹修行之法,不传法术。”徐慎之连忙改口,王重阳是钟吕二仙的传人,不能跟那二位抢人。
“另有仙缘?”王中孚不解发问。
“嗯,”徐慎之点了点头,“如今是绍兴十七年,绍兴二十九年还在这甘河镇,道友会遇到二位姿体相似之人,他们乃是上界金仙,会传你法术。”
王中孚闻言还要再问,徐慎之忙道,“此乃天机,不可泄露太多,道友只需拭目以待,日后自有验证。”
听得此言,王中孚只得按捺住腹中疑惑,道,“求真人赐下内丹修行法门。”
徐慎之也不迟疑,取出画符事物,将金火天丁内炼法门尽数写下,递送到王中孚面前。
王中孚接过符纸,折叠起来收入怀中,并未阅读。
民间亦有练气之法,不过不甚高明,但总得而言与道门练气术都走得大小周天,而大小周天也就是任督二脉与十二正经,王中孚既然熟读诸子百家,定然对医家典籍也有涉猎,自然知道奇经八脉、十二正经。
传王中孚内丹修行法门之后,徐慎之又与他谈论道门经义,却不止于道门经义,他这三年云游,沿途见闻颇多,对于道儒释三家皆有客观的认知。
就这三家经义而言,道家偏玄、儒家偏庸、释家偏空,并不完全对,但三家各有其长,也不完全错,故此,他便将三家中契合的理论提出。
如儒家圣人仲尼“以直报怨,以德报德”之言,并不提倡以德报怨,与道人的行事风格有些相似,不过道人更加偏激,会以怨报怨,但徐慎之并不赞同以怨报怨的处事方法。
此外,佛家所讲的因果轮回与道家所讲天道承负虽不完全相同,却也很是相似。手机用户看人间鬼市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4336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