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什么意外,邹文病倒了。
淋了半个多小时瓢泼大雨,一滴雨带走一分体温,他不病倒才奇怪了当晚半夜就发高烧,烧到第二天晚上还没怎么退,邹文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的猢狲一样动弹不得。
和感冒一样,世上并没有治疗发烧的药,都是缓解症状的,要好还得身体自行调整,他吃了些止头疼的药,脑门顶块湿毛巾拼命的睡,睡得昏天暗地,躺下去不知是床铺是沙发,醒过来不知是黎明是黄昏,睡了足足三天半,才终于有了点力气。
就在第四天,也就是星期二早上十点,近一两年都没外人碰过的屋门被敲响,邹文披着块毯子打开门一看,门外站着两个穿警服的人,一个中年,脸堂黝黑,抬头纹深得可以夹住一封信,还有一个年轻女警,大概是刚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的,眼睛睁得很大,看什么都很好奇,脸上有几粒雀斑。
中年警察从怀里掏出证件,打开来向邹文展示:“邹文是吧?我们是江海市公安局的,请你跟我们回去配合调查一起案子。”
一提江海,邹文就知道警察是刘锦舟派来的,惴惴不安,警察在小说里通常连配角都算不上,可真见到了,还是在自己家门口,任谁都会有些害怕。
至于连刘锦舟连他名字都不知道警察就能找上门来,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监控手段而已,现在有两种人已经快要被监控摄像头逼疯了,一种是罪犯,另一种是写推理小说的人,媒体记者倒是乐得轻松。
邹文苦笑着解释道:“我生病了。”
谁都能看出来他生病了,蓬头垢面,脸色苍白,眼圈浓黑,胡子拉茬,这不是个乞丐、不是个疯子,那就只可能是个病人了。
这句话本意是想说明三天内没能去江海的原因,可名叫张谨的中年警察却误会了邹文的话,笑道:“生病也没事,一路上有车接送,机票也买好了,你都不用走路,实在不行……我找架轮椅来推你?”
“不用不用,请进。”邹文苦笑一声,让出条路来。
“不了,你收拾下东西吧,咱们现在就走。”张谨扫了一眼室内,拒绝了邀请。
邹文点头,回到屋里从简易衣柜下面抽出来个背包,把写小说用的笔记本电脑放进去,想了想,回头看向门口问道:“我……没被捕吧?”
张谨笑了起来,问道:“你做坏事了?”
邹文用力摇头。
他没做什么坏事,可也没去过江海啊,配合调查什么的就是个借口,要逮捕,不一样找个借口就行了?他可没杨光那个水平,说拒捕就拒捕了。
当然,张谨始终客客气气的,不端架子不摆谱。
小女警则始终盯着邹文收拾东西,满眼好奇。
“要去几天?”邹文又转过头来向张谨问道。
张谨摇了摇头:“这事不好说,可能一两天就回来,也可能十天半个月,你做好准备,最好多带点钱。”
说到钱,邹文就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又从简易衣柜里抽出套衣服,连同剃头用的推剪一起塞进包里,这就算完了。
小区门外停着辆警车,v型长排警灯,前排和后排之间没有钢化玻璃相隔,不是押送犯罪嫌疑人用的,张谨坐进了驾驶座,小女警抢着坐到了后排,邹文只好坐到副驾驶座。
不管怎么看这都有些不合规矩,正如他们千里迢迢来安明接他一样。
警车朝着机场开去,一路上都没有人说话,直到快到机场了,座在后排那个小女警才终于开口:“我看过你的书,不精彩,不好看。”
邹文愣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笑道:“要是精彩好看,我也不会住那破地方了。”
他住的那个地方两位警察都看到了,用“家徒四壁”来形容都略显单薄,一个八平米的小房间,一张单人折叠床,一个简易衣柜,一个纸箱——当桌子用,四个塑料小板凳,以及墙角的简易煤气炉。
张谨不是不想进屋歇一歇,实在是不想去坐那小学以后就没人再碰的塑料小板凳。
这世上大多数食盐都卖得很便宜,对邹文来说是件值得庆幸的事,否则不仅是生活,他的食物也会变得十分乏味。
大概是没什么天赋的原因,他的小说不精彩,不好看,读者少得可怜,只能靠微薄的收入“渡”日,饔飧不济,朝不保夕,几乎连一碗豆花米线都是奢侈品。
穷惯了,倒是养出了随遇而安的性子,哪怕坐在警车里也坦然自若,当然,见到鬼的时候除外、杨光拔刀的时候除外,病倒的一部分原因就是受了太大惊吓。
小女警似乎期待着不一样的答案,没想到邹文就这么坦然的接受了她的说法,导致她不知道怎么接话,有些失落的低着头。
邹文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其实我写的那些,你别当小说,当传记来看就精彩多了。”
小女警抬起头看了邹文一眼,似乎是觉得这个明明还在上学的家伙,居然比已经实习的自己还要世故,有些不服气的撇了撇嘴,小声嘀咕:“又是魔法又是超能力的,能当传记看才怪了。”
邹文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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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有张谨带领,三人很快办好了登机手续,三小时后,飞机降落在江海市某个机场。
这是亚洲乃至全世界最大的城市之一,华夏的经济中心,单是人口就超过了两千万。陆家嘴的夜景富丽堂皇,朱家角的巷弄古色古香,可这些仅仅是惊艳之隅,一座城市,更多的还是生活气息,老百姓们并不关心离自己几千米外的某个地方是否艳了几许、古了几分,想起来的时候或许能生出一抹自豪,但着眼之处仍是厨房里的柴米油盐。
坐在警车里,邹文看着窗外不停倒退的街景,并没有多少身处异地的感觉,脑补着自己跑这一趟会有什么样的结局,天纵制药是有“国家级”背景的,派两个警察来接他,阵仗虽不算大,手笔却不算小,而且张警官和小女警似乎连为什么去接他都不知道就千里迢迢跑了一趟,还没什么怨言。
能这样随意调动国家机器的组织,可不能小看了。
“不会被切片研究了吧?”他暗想,又自嘲的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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