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为什么要走啊,跟我们在一起不好吗?”
小雀儿看着远去的王小鱼,奇道。
“我不如她。”
花弄影的答非所问让小雀儿很是疑惑,她奇道:“怎么了?”
“她一直在找他。”
“我更多的是在等他。在自家花园里寻找一只藏起来的蝴蝶——又算的上什么呢?”
“我不如她太多。”
王小鱼和花弄影她们呆了三日。
她用这么多年积攒下来的一点碎银子,拜托银匠打了一个小小的手镯,给晴柔带上。
乡间工匠的手艺很粗糙,花纹粗艳,造型难看,对于大户人家出身的花弄影而言,这手镯其实是连家里丫鬟都看不上眼的东西!她却郑重其事的收了下来。
“你和他既是夫妻,那我们就是姐妹了!我痴长你几岁,叫你一声妹妹罢,妹妹给大丫头送的礼物!我不敢推辞,只是姐姐也有礼物送给妹妹。”
花弄影准备的东西就全的多了,多是一些王小鱼没有听过的东西,绸缎一箱、使唤丫头一个、银饼子一箱、小院一处如此种种,总计几十项。
除此之外,花弄影还摘下了头上的簪子,递给了王小鱼。
“妹妹不要推辞,这些东西都是自家之物,本来就是你的东西!姐姐只是假借夫君之手先给你这些用着!这簪子才是姐姐的心意,你收下。”
花弄影言语恳诚,没有任何看不起王小鱼和怀疑她的意思。
王小鱼只要接受了她的好意,立刻就可以摆脱眼下流浪的生活,立刻就可以过上好日子。
只是她拒绝的非常果断。
“我不需要。”
“我只是想问问你是否知道他的下落,你既然不知道,那我就再去找吧。”
“九州之大,无边无际,人海茫茫中,想要找个人何其艰难。”
花弄影对着王小鱼展开了地图,上面画满了密密麻麻的城市、山谷,这幅大地图上,九成的地方打了红叉。
“这几年,所有画红叉的地方我都找过了。九州总计有千城,我已经找了九百多!剩下的城虽然在一些偏远的地方,但三五个月就能找完。”
王小鱼瞪着地图出神,这些年她也去过很多地方,也渐渐的识了一些字,知道自己的行踪!她所走过的地方,在这地图上不过是小小的一部分。
她也不气馁,指着地图空白的地方:“那……我就去这里。”
“这里。”
“这里,还有这里。”
花弄影看着王小鱼指出来的地方,惊愕道:“这些地方是大漠、野沼、恶海……这都是些荒凉至极的地方,寻找起来,可是要……”
她的话嘎然而止。
“谁知道呢。我去找找吧!”
王小鱼轻松的说:“不试试,怎么知道。”
花弄影凄然泪下。
王小鱼不知道这个女人为什么突然哭了,她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是笨拙的说道:“不要哭,不要难过!”
“我没哭。”
“我这是高兴的。”
明明嘴角在抽搐,明明眉毛拧做了一团,明明脸上写满了不高兴三个字,还说不难过。
王小鱼想不明白。
直到她辞别离开,独自一人前进了好几天,她依旧想不明白。
花弄影也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了。
她放弃了自己的寻找计划,回到了云梦泽旁的家中。
匆匆从外地赶来的钱曾和吴海潮相约去内府询问,却迎面撞上了慕容鹰犬。
慕容鹰犬脸上挂着笑,看到二人之时立刻说道:“打住,请回。”
钱曾的胖脸上立刻挤出笑来:“好姐姐!好姐姐!小弟我有礼物送上!”
说着他就掏出来一个小小的荷包,里面是一个血红色的玉镯。
“这可是我原本准备给媳妇的。上好的赤血玉雕琢而成,价值千金!就送给姐姐你了,不知道姐姐你有什么话训下!”
慕容鹰犬脸上带了笑,带上镯子美美的打量了一圈:“你这厮就是有钱,看样子贪污了不少吧!”
钱曾脸上的胖纹层层叠起:“瞧您说的,我本就是做生意的,有钱!至于……我哪敢贪污啊!这是小的老家里留下来的宝贝!干干净净!”
“恩,这还差不多。”慕容鹰犬笑道:“其实主母正让我出来找你们!没想到你们自投罗网”
钱曾大叫道:“如此,快将镯子……”
他叫一声,旋即苦哈哈说道:“姐姐你说。”
慕容鹰犬得意道:“也没什么事,主母就是说自己已经想通了,最近忙的很,所以不便见客!还有李牧原那家伙没有踪迹!他新娶的媳妇也在找他。”
钱曾和吴海潮对视一眼,这好像是说了很多,又好像是什么都没说!这可不好!
“姐姐,有啥知道的再多说一点,你看这镯子,本是一对……”
慕容鹰犬嘻嘻笑道:“还是你这胖子乖巧,其实也没有什么事情,我也就知道这些,不过主母今日上午跟我学骑马了。”
正说话间,就见着清月抱着剑急急冲了过来,钱曾一把扯住:“小月儿你这是干什么去呀?”
清月倒是老实,直说道:“主母宣我,要我教她练剑!我入门剑谱刚刚写好,正要呈上去哩!钱曾,你这胖子好像清瘦了些!继续努力,等你瘦到百十斤,就能娶灵儿了。”
说着,她还对着钱曾比划了一个加油的动作!然后就急急离去,慕容鹰犬笑道:“就是这么回事!我可记住了哦,一对!不要让我去找你要,我可是喜欢嚼舌根,说人坏话!万一我说你小气,传到清灵的耳朵里,啧啧……”
钱曾冲着离去的慕容鹰犬大手一挥:“没问题!”他似是似无心计较什么钱财的得失,就对着吴海潮道:道:“我还是一头雾水……到底是怎么回事?”
吴海潮苦笑道:“女人心海底针,我怎么知道?不过这骑马练剑,家里怎么会用到这些东西!我听说李兄娶的媳妇在外流落了数年,孤身一人四处寻他!真是女中豪杰!我辈不如也!等等,难道说……”
两人诡异的对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出来了什么。
“应该……就是那么回事吧!主母打算学小娘子一样,仗剑天涯,去寻那……”
“这样……真的好吗?”
三月后
王小鱼裹紧了身上的衣服。
她眼前是一座高耸入云的雪山。
山的名字她不知道,只是在路上听人说,西北有仙山,山上曾有仙人出没。
这本是一个老头的一句闲话。她就朝着西北走了三十天。
不知废了多少周折,吃了多少苦,才勉勉强强来到了山下。
山势奇高,在山下可清晰见到山腰间有层层积雪。
在与花弄影分别之前,花弄影给了她很多钱,她没有推辞,收下后给自己置办了一身棉衣,买了一壶酒只是从未喝过,又弄了一把刀吊在腰间,还有三五十个面饼用绳子穿了绑在身上。
除此之外,在她的怀里,多了一面镜子和一盒……胭脂。
上山前,王小鱼借助山下的溪水,细细的打扮了一会。镜中人脸上擦了胭脂,有些滑稽和可笑,王小鱼却很满意。
吃了一个硬邦邦的面饼,喝了一大口冰凉的溪水,王小鱼就觉得自己做好了准备。
仙人在哪里,她不知道。
不过山虽然大,但是山是死的,人是活的,只要她一直找下去,就总会找到的。
山势陡峭,她买的刀终于派上了用场,以刀拄地,顶风而行,百步一歇,饥以面饼野草果脯,渴饮雪水下肚。
这样的日子在常人看起来极苦。但是对于王小鱼而言,她却已经习惯了。
只是这山上空空荡荡,不见人烟,让她心里有些不安。
三日的时间,她将山腰找了一个遍,却始终没有任何的发现,没有任何人居住的痕迹,有的只是呼啸的山风和锋利的岩石。
还有……一只雪豹。
在雪豹盯向她看的时候,她只觉得毛骨悚然,好像赤身裸体如坠冰窖之中。
好在雪豹嘴角上沾满了血迹,好像是刚刚吃饱了,并没有对她发起进攻,而是甩着尾巴,优雅的离开了。
躲过一劫王小鱼大口的喘着粗气,只不过留给她恐惧的时间也不太多。按照她的计算,粮食已经只能支撑三五天了。到时候她必须离开这贫瘠的山脊,要不然就会在这山上与岩石永远的融为一体。
向前还是折回?
她犹豫了三个呼吸之后,就毅然朝着山顶进发。风越发猛烈,不知积了多少年的雪已经完全硬化成冰,非常的滑。
第一天,五百丈;第二天,一百五十丈;第三天,七丈。
第四天,寸步难行。
风急。
粮食还剩最后一口,就着雪水吞了,就什么都没有了。
她蜷缩在一处岩石的缝隙里,努力的保持着自身的温暖,只要等到明天天明,她就可以登上这座山了。
“下山,想必会快一些,在山的那边找些吃的,应该不是什么问题。”
浑浑噩噩一夜,临到黎明时分刚有一点睡意,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却泛上了心头。
王小鱼猛的睁开了眼睛,就看着远处一双碧绿色的眼睛正在窥视着自己,并且在慢慢的靠近。
“豹子!”
所有的睡意全都甩到了九霄云外,她猛的拔出刀来,雪豹向后退了一步,王小鱼趁势冲了出去!
晨光下,少女在冰面上大步前进,她摔倒了一次,磕的满脸是血,甚至牙齿也飞了一颗。
她以为自己要死了,谁知道雪豹的情况也不比她好到哪里去,这才给她争取了爬起来再次逃跑的机会。
山上有什么,她不知道。
或许有死亡在等着她吧。
不管如何,她来了就要去山上看一看,哪怕发现他的一个脚印,也就够了。
稀薄的空气与剧烈的奔跑让她眼前开始变的模糊起来,根本就不知道自己在往什么地方去跑。
忽的,脚下一空,她差点摔倒。痛苦却让她眼前骤然变的清晰起来。
不知不觉间。
她已经到了山巅,再走一步,就要顺着陡峭的山崖滑落下去了。
山上空空如也。
山的背面是一片荒凉的土地。
“呵。”
王小鱼摇头:“这里没有他。”
这里没有李牧原,却有雪豹。
雪豹一路追来,在山巅处追到了自己的猎物。
它扁扁的腹部在催促着自己,没有任何犹豫的向前一扑。
王小鱼大惊失色,脚下一滑,却已经滚了下去。
北坡的雪似乎柔软一些,王小鱼摔进了雪里,头不知撞到了什么,瞬息痛晕过去,身体不受控制的咕噜咕噜向下滚去。
不知过了多久。
她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疼。
她抓着一棵低矮的树,勉强站起身。
“这是什么地方?”
扯了几片叶子塞进嘴里,苦涩的滋味让她清醒起来。她茫然的向前走着,脑袋里似乎塞进了无数的记忆,让她思绪有些混乱,身体不断的沉重,意识似乎正在逐渐远去。
眼前似有一座造型简单的小房子。
小房子前,一个人形之物正依在锄头上,一动不动,似是“睡”着了。
“这就是死后的地方吗?”
怀中的胭脂和镜子都丢了。
只剩两个小小的泥人。
她掏出泥人,想要再看一眼,忽的愣住了。
“李,李,李?”
她胡乱将泥人一扔,疯也似的冲上前,拂开对方脸上的灰尘。
那是一个干瘪、衰老,甚至有些腐朽味道的老者,不知已经去了多久了。
只是他的嘴角却带一丝笑。
眼前这个陌生的影子,渐渐的和她记忆中的少年一点点的重叠。
“你怎么在这里!”
王小鱼嚎啕大哭。
泪水滴下,这人间最真切,最悲伤的水洒落在李牧原的脸上。
她什么都记起来了。
前世,前世,今生。
全都是痛苦。
“你不说,要带熙月一起去看那巫江之水吗?怎么自己走了?等等我,我这就……”
这世见不到也没关系。
还有来生。
“我这就去找你,下一辈子,在去寻你吧。”
一只枯干的手摸到了她的脸颊。
“我还在。”
泪水流淌过的地方,白发转黑,依是当年少年模样。
有笑绽放。
“小柔、熙月,我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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