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刚认识陈无是一般,老管家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让开了身子。
“进去吧。”
“多谢。”陈无是一拱手,毫不耽搁地踏入了留思院,苏衣娘紧随其后,很快二人便没了踪影。
进了院子,苏衣娘的鼻头立刻动了动。
“怎么了?”陈无是问到。
苏衣娘四下看了几眼,说到:“子母莲河汤,院子里有人长期生病。”
“姑娘好高明的医术……咳咳……”
就在苏衣娘话音刚落下的时候,突然一阵淡淡的药香扑来。
晃眼之间,已是有位少女突然打开了房门,走到院中石桌旁坐下。
二人凝眸看去,不由得大吃一惊!
这位姑娘看上去年纪大不,大约十七八岁的样子,身材娇小,却又纤而不瘦,肌肤白嫩,梳着朝云近香髻,恍惚间若神仙中人。
然而,她更令人吃惊的,是她的相貌。
白皙的鹅蛋脸,精致柔美的五官,还有一双狭长却明亮的眼睛,眉毛细而长,斜斜向上,不似女子,平添几分男子英气。
最关键的,是她与死者常相守的相貌一模一样!
见陈无是与苏衣娘二人都愣在了原地,少女笑了笑,说到:“这位公子,我叫常相知,是相守的同胞妹妹。”
她的声音清脆又凛然,带着些洒脱与爽朗,又有几分少女的娇美。
而听到她的解释后,陈无是与苏衣娘才回过神来,尤其是苏衣娘,几乎是以不敢置信地态度,很失礼的看了常相知好几眼,才低声说道:“我从未听说,常小姐还有个同胞妹妹。”
常相知给二人沏了两杯茶,放在石桌上,浅浅一笑:“因为我自小就体弱多病,随时可能会死,所以一直呆在府内,从未出过门。”
苏衣娘神色一动,说到:“子母莲河汤是需要长期服用的汤药,补足元气,调理身体之用,你是天生供养不足。”
常相知点头道:“姑娘说得没错,家母生产之时,已经年过四旬,一胎双胞,一强一弱本就寻常,我能活下来,已经很幸运了。”
陈无是没有太多兴趣关注她的过往,当下便问到:“尚书大人说,姑娘知道常相守小姐交际往来之人,可否告知?”
常相知笑了笑:“公子何必如此着急?”
陈无是低头看了茶水一眼,说到:“我也想问,姑娘为何如此不急?整个常府乌云密布,唯独姑娘笑靥如花,不知姑娘是看透了生死从容洒脱,还是平息了愤懑由衷欢喜?”
常相知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她看着陈无是低声道:“莫非在公子眼中,只有哭天抢地,才算吊唁哀思吗?”
“至少不是嬉皮笑脸。”
陈无是一脸冷漠地看着她。
院内一时间尴尬无比,苏衣娘偷偷看了一眼陈无是,陈无是的名声,哪怕是足不出户的她,也是知道的。
但令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京城四害之一的纨绔公子,竟会对这种惹人怜爱的柔弱美人不假辞色。
“姑娘若是不愿说,那在下便不打搅了。”
陈无是一拱手,起身就要走。
他没有闲工夫陪这位常姑娘玩你猜我猜不猜的游戏,线索又不止这一条,没必要在这个地方浪费时间。
见陈无是起了身,那位常相知姑娘也站了起来,歉意一礼,说到:“抱歉,陈公子,是我做错了。”
陈无是眉头一抬,有些意外地看着他,他没想到这位常姑娘会这般认真地给他道歉。
“说起来,也怪陈公子。”常相知脸上的神情正常了许多,但眼中的好奇也多了几分,“姐姐曾说,门口有个轻薄狂徒,曾叫了半个月她的名字,陈公子,那个人是你吗?”
陈无是神情一滞,虚心地转过头,说到:“也许吧。”
常相知似乎终于确认了什么,她起了身,对陈无是与苏衣娘说到:“请二位随我来。”
终于愿意说了吗?
陈无是和苏衣娘跟着她,走进庭院深处的一间阁楼中。
刚一踏入,陈无是就吃了一惊,这……
苏衣娘更是神色激动,心跳加速,连连问道:“常姑娘,这是常相守小姐做的吗?”
常相知点了点头,目中露出淡淡哀思,低声道:“这是姐姐的梦想,她说……要让天下女子,也能念书。”
陈无是怔怔地看着这间屋子,这是仿造私塾的陈设所建,正中挂着一幅字,字迹娟秀细腻,上面写着——文坊女学。
宁国是有女学的,但女子所学,完全不同于男子所读书本,又有别于蒙学读物,她们念的书,是由帝王后妃、重臣名儒亲自撰写,先朝皇后纪传妇女当行之事成卷,作《女则》,自为之序,先朝陛下也曾召士人撰写《孝女传》,《烈女传》等书颁行天下,历代皇后更是撰写了《内训》、《女鉴》、《女训》等书籍作为女子读物。
虽然女子可以念书,但皇室对女学教材的直接控制,完全地反映了统治阶级的意图。
简而言之,女子无才便是德,男尊女卑,男强女弱,从教育阶段就刻入她们的脑海中。
但……这位常姑娘打算兴办的女学,所用教材竟是和男子一模一样,而入学读物,更是她自己编写的《女言》!
陈无是忍不住又打量了这间屋子几眼,他似乎看到了一位少女站在书架前,时而颦眉凝思,时而巧笑嫣然。
真是个了不起的女人……
陈无是心中连连赞叹。
见陈无是这般模样,一直注意着他的常相知颇为意外。
“陈公子不觉得我那姐姐,是个很奇怪的人吗?”
陈无是摇了摇头,低声说道:“怎会奇怪?这样的奇女子,竟被宵小之辈暗杀,真是可惜可叹……”
奇怪的是,陈无是的夸赞,竟是令常相知略显不自然地扭过了头,说到:
“那便要拜托公子抓住那人,为我姐姐鸣冤报仇了。”
“那是自然。”陈无是转过身来,走向了常相知,说到:“不过,常姑娘带我二人来此处,是何用意?”
常相知看了看这布置成私塾的阁楼一眼,说到:“这间屋子,就是姐姐选择那些交际之人的缘由,也是她被害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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