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世代代都知道,凤鸣山上有神仙,庇佑这一方土地,大家才能太太平平的过日子。据传说以前山精做怪,飞来一只金色的凤凰,洒下一场涅槃大火,将那山精烧得灰都不剩。
正因为这样,大家都对凤鸣山极为恭敬,以方才的那道坎子为界,谁都不敢贸然进山,害怕遭到天谴。你们能遇到我,算你们运气好了。我小的时候淘气,不听话,这周边的几座山头,全都爬过,还到过天宫。”
张碧瑶忍不住问:“天宫什么样子?”
李月桐思量了一会儿,慢慢吞吞的回答:“就跟电视上一个样子,亭台楼阁的,又恢弘又大气,就是......看得见摸不着,好像永远都在前面更远一点儿的位置......”
“呵。”林宇低低嗤笑,摇了摇头。
想必是被护山法阵所迷,方才会出现海市蜃楼一般的幻境,这是许多名派大宗惯用的伎俩,用以迷惑凡俗,手段当真算不得高明。
“你笑什么!我又没说谎,真的有天宫!”李月桐瞪着他,很不满意的梗着脖子,“后来从天宫里飞出来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见我年纪小,训斥了几句,就放我走了。我那是第一次见到会飞的仙人,后来也见过几位凤鸣山下来的仙长,不过都不会飞,显然没有那位老爷爷本事高。”
林宇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哦,原来如此。”
心里却在暗自腹诽:什么...仙人,不就是化境天师嘛,本尊两根手指头就能捏爆一个的货色......
李月桐却被他那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惹火了,颇有些气急败坏:“你要真到了天宫,见到神仙爷爷,就凭这副态度,他才不会搭理你呢!”
“好啦好啦,他平日里也是这副样子,无聊的很,跟他置什么气呀。”张碧瑶赶忙从旁劝道。
李月桐将手里的烧火棍重重拄在地上,斜着眼:“我就是瞧不惯他那副样子,自己生不出来,还有理了......”
林宇:“......”
张碧瑶抿了抿小嘴,强把笑憋回去,又问:“后来呢?你再没去过天宫么?”
“后来就不敢了,我也害怕遭天谴啊,尤其是我这病,爸妈都怀疑可能就是......”李月桐张了张嘴,很快又转移了话题,“前些年,有木材商跑过来承包凤鸣山的原始深林,兴师动众的准备砍树,镇子上的男女老少拦都拦不住,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屁滚尿流的就吓跑了,肯定是山上的神仙出面了呗。”
林宇走在前头,表面波澜不惊,心底却在暗暗思量:看起来姬家在岐州的风评还算蛮不错,没做过什么大奸大恶的事。
李月桐仿佛来了兴致,又继续道:“后来世道越来越乱,镇子上出了几个为非作歹的恶棍,凤鸣山上又下来仙长除暴安良。直到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原来神仙就是得道的大修,不过很多老一辈人,还是相信那是避世隐居的神仙,不食人间烟火......”
她说着说着,抬起脸来瞧了瞧乖乖巧巧紧随着林宇的青萝,表情古怪。
张碧瑶忍不住问:“怎么了?哪里不对劲儿么?”
“你妹子身体好啊。”李月桐低低说道,“扛这么沉的东西走山路,脸不红气不喘,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啊,呵呵,她......她身体好,体校的,从小就锻炼。”张碧瑶尴尬的笑了笑,表情有点儿滑稽。
这简直是废话,对于青萝这种半神境的妖族,天生又力大无穷,背点儿东西算什么?就算给小妮子一辆装甲车,也能轻轻松松背到山上去......
“是啊,可比你老公强多了。”李月桐一阵挤眉弄眼,“他是富贵人家的大少爷吧?生活作风咋样?在外老不老实?”
张碧瑶红着脸:“呃,这个嘛,我家先生为人很正派哒,不小心摸了哪家小姑娘的手,回来都要向我汇报,不是乱来的那种人......”
她有意为林宇辩解一番,岂料李月桐丝毫不以为意,不屑的撇了撇小嘴:“难怪难怪,我看他就觉得虚,好像走路都晃悠。偷偷跟你讲,他那不是正派,就是身子骨不行了,有心没力......”
张碧瑶:Σ⊙▽⊙a
走在前面的林宇脸颊都青了,脚下忍不住一个踉跄,转过身来瞪着眼:“走哪条路!”
“左边!”李月桐皱着眉,没好气的呵斥,“你嚷什么啊,我又不是聋子!”
林宇暗暗咬了咬牙,无处发作,转向了左边的那条山路,闷着头继续走,心里直念...
青萝眨巴着大眼睛左右瞅瞅,然后兴高采烈的跟上去。
李月桐又用胳膊肘怼了怼张碧瑶,压低了声音问:“他都这样了,连孩子都生不出来,你咋也不离婚呢?还这么不离不弃的?咋的,就因为家里有钱?”
张碧瑶开心的眯起大眼睛,脸泛花痴:“因为帅啊。”
“呃,也是,是挺帅的。”李月桐赞同的点了点下巴,“可你也好漂亮啊,什么样的帅哥找不到,耽误青春跟着他做什么?............”
张碧瑶:“......”
林宇已经开始后悔把李月桐带出来了,早知道还不如逮她爹李老汉做向导呢。谁成想一个大姑娘家,脾气差没规矩也就罢了,嘴巴还这么碎呐!
陡然,天际传来“轰隆”的雷暴声,大雨瓢泼而下。
李月桐吓了一跳,焦虑道:“坏了坏了,山里就这种天气,说下雨就下雨!本来山路就难走,现在更麻烦了!”
青萝看到水就兴奋,又蹦又跳,拍着白嫩的小手,扬起俏美的脸蛋儿咯咯笑。
林宇静静站在原地,任由硕大的雨滴落在地上,淡淡的问:“带雨衣了么?”
张碧瑶晃了晃头:“先生,没有啊。”
“哦。”林宇表现得很淡定,背负起双手,两眼望天。
瞬息间,以四人为中心,方圆七八米内,所有的雨滴都消失了。
瓢泼大雨打在山间的草木上,哗哗作响,却唯独在四个人头顶自动蒸发成了水汽,消散于无踪。
李月桐满心震惊,瞪圆了眼,张着嘴:“这......这到底怎么回事?”
张碧瑶瞅着林宇的背影,本是心知肚明,却故作迷茫:“不知道啊,好奇怪。”
“显灵了!神仙显灵了,你们这趟肯定能成!”李月桐满脸虔诚的跪下来,冲着那高耸入云的凤鸣山恭敬礼拜,林宇和张碧瑶偷偷对视,都忍不住暗暗咧嘴。
李月桐不顾山路的肮脏,跪在那里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声音模糊,听不清她在念叨些什么,可倘若细看,竟能发觉眼角隐隐有泪花闪烁,那清秀的面容,蕴着几多凄楚、几多挣扎。
林宇原本觉得好笑,很快又感到黯然。
凡夫俗子,既是如此啊,拼尽全力,也要抓住一切遥不可及的希望......
大雨下了半个多小时,方才渐渐停下了。土坑里积满了水,太阳出来照一照,好像镜子似的闪闪泛起光亮。
接下来的路面泥泞湿滑,其中有几个拐弯的地方,更是分外惊险。相比较其他人的轻松自在,李月桐明显体力不支,用从家里带来的烧火棍撑住身子,走一段路就累得汗流浃背,呼哧呼哧喘息。
张碧瑶见了心疼,扶住她问:“你怎么样?要是不舒服,咱们就歇一歇?”
“不,不用。”李月桐赶紧摆手,强挤出一抹笑,“我好着呢,这才几步路,不累。”
“先生,咱们慢点儿走吧。”张碧瑶冲着前面嚷,又轻声问,“哎,你到底是什么病啊?”
“我也不知道,没人知道。”李月桐擦了擦额头冒出的虚汗,头发显得更蓬乱了,“县医院都查不出来,前两年凤鸣山的仙长来镇子上,我爹妈跪着求他们......看完之后也就说,能撑一天算一天,没得救......”
张碧瑶眸光微微闪烁,低低的提醒:“我给你出个法子,我家先生......你装得乖巧一点儿,嘴巴甜点儿,多说几句好话......”
李月桐想明白了,咧着嘴笑:“你想多了,这不是花钱的事儿,我这病再多钱都没用,求他顶什么?可不是嘛,你老公有钱,但他连自己的毛病都解决不了,还不是得跑到凤鸣山上求医访药。”
张碧瑶偷偷撇着小嘴:“你根本就不明白,我家先生......”
“阿瑶。”走在前面的林宇偏过脸来瞪了一眼,沉声道,“你嘀咕什么?”
张碧瑶吐了吐粉舌,不敢再多嘴了。先生倒是不能拿她怎么着,不过那家伙呀,小肚鸡肠,板起脸来也挺吓人的......就因为自己在馄饨铺子编了一套瞎话,这一路上都没见好脸色哩。
走了整整一天的山路,眼见天色将黑,耳畔也隐隐听到了流水声。
“前面就是鹰跳涧了。”李月桐长舒了一口气,苍白的脸颊也涌起了些许亢奋,“我爹收你们一块金子,只能领你们走到这里。我收你们两块金子,给你们领到天宫去,所以没占你们便宜,别以为是我见钱眼开。”
又走了一会儿,果然见得一条长长的狭窄山涧。西北地区,水资源本就贫乏,哪怕是白天下了一场大雨,水量依然很少。
林宇站在悬崖上往下瞧,见得山涧足足有二百余米深,怪石嶙峋,颇为壮观,堪称一道天险,也难怪岐州姬家能在现代社会避世隐居那么久,哪怕在整个东方修真界,都是极端神秘的修真势力。
“难怪熊四五能摸到姬家人的坟头儿上去。”他摸着下巴,默默思忖,表情有点儿滑稽,“这里的地势,同川西熊家的三川涧倒有几分相似,按图索骥?”
张碧瑶从后面走上来,轻声道:“先生,她说天马上就要黑下来了,前面的山路更险,不能摸黑走。咱们得在那边的小山坡上凑合一宿,天亮再出发。”
林宇点头:“好,那就歇一宿。”
张碧瑶扯住了他的袖子,欲言又止。
林宇转过身形,盯视着姑娘家白皙俏美的容颜,冷声问:“你又要做什么?”
“先生,她的情况很不好,刚刚一直在咳嗽,我偷偷看见都咯出血了。”张碧瑶犹豫了好一会儿,方才小心翼翼的开口,“我不相信你没有办法,这家人这么可怜,为什么不救?”
“阿瑶,你拿我当救世主么?”
张碧瑶眸底满含着迟疑:“但是......”
林宇抬手打断了她的话,嗓音冷漠:“你根本不懂,可怜人就要去救么?即便我相信他们本心良善,绝不会辜负我的期许,你也要知道,救一个人,往往改变的是许多人的命运,这代价太沉重了,并非随随便便就能背负得来。
别轻易施舍善念,那会让你变得廉价。除非你能肯定,非要如此不可。这是我给你的忠告,记在心里。”
说罢,他转身正要走,却被张碧瑶紧紧攥住了袖子,不肯撒手。
“你还想怎样?”林宇瞅着她,“要我再讲一遍?没听懂么?”
张碧瑶皱了皱琼鼻,歪着小脑袋:“先生,既然你做事这么谨慎,当初为什么要救阿瑶啊?”
林宇愣了愣,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闷闷的回答:“你不一样。”
“哎,你别急着走,把话说清楚。”张碧瑶仍旧不愿意撒手,笑盈盈的凑过来,“先生,到底哪里不一样嘛?”
“就是不一样,你不要胡闹,把手松开。”林宇冷着一张脸,明显不愿意多讲。废话说得太多,难免倒牙。
话音落下,他转身便要走,岂料伴随着一阵银铃般的悦耳娇笑,充满弹性的绵软躯体直接就撞进了怀里。
林宇一愣,低头盯着姑娘家娇媚的俏颜,问:“又要怎样?”
“先生。”张碧瑶探出藕臂,勾住他的脖颈,脸蛋儿酡红,“这是阿瑶听过最好的情话,原来在先生心里,阿瑶真的不一样哦。”
林宇扯了扯嘴角,好半天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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