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元走出左相府,抬头看了一眼天空。
一片雪落在了他的脸上,冰冰凉凉的。
龚元笑了,忽然大声的吆喝起来:“老不死的们,都出来啦。”
一连吆喝了三声。
然后巷道两侧的府邸大门都打开了。
一群穿戴整齐的老人,颤巍巍的走了出来。
他们都是已经归隐朝堂的元老。
他们为了大唐,奉献了一生。
原本都在家中含饴弄孙,尽享天伦之乐。
然而大唐有难,他们还是走了出来。
“老龚。”
走出来的老人们挨个跟龚元打招呼,脸上都带着笑容。
若是不知前因后果,或许会认为这些老人是相伴去踏青。
可只有这些老人的子女知道,自家的长辈,是去送死的。
有年轻人想要跟着走出来,被老人们呵斥了。
“年轻人,小孩子还有女的,都给我老实儿待在家里。”
说完,这群老人们相伴往长安战场的核心区域走去。
龚元看着他们,问道:“怕吗?”
“大半截身子都入土,怕个屁哟。”前任礼部尚书笑骂道。
“大唐以国士待我,我以国士报之。”前任吏部尚书淡淡的说道。
龚元深深的吸了口气:“大唐无双。”
这群年纪加起来快八百岁的老人,用低沉但是坚毅的口吻回应。
“大唐无双!”
……
长安城北。
道门的道观、佛宗的寺庙,都汇聚在这一代。
是长安城专门开辟出来的一个区域。
目的自然是为了方便管理。
因为和尚们破坏了长安大阵,所以寺庙被封,庙宇内的僧侣们也被尽数斩杀。
庙宇成了无主之地。
长安城的一些流民,就把这里当成了暂时的安生之所。
这些流民是真正意义上无家可归的人,他们偷鸡摸狗,作奸犯科,大错不犯小错不断,便是衙门抓了他们,也顶多是打一顿板子还得放出来。
清灈社都不会收这些人,因为他们毫无所长,除了搞破坏就没有任何用处。
大战爆发之后,流民自发的汇聚到了这些废弃的庙宇之中,靠着偷来的一些粮食度日。
但随着战争的进行,普通百姓家中都没有多少粮食,流民们便是想偷都没有地方。
他们很饿。
非常的饿。
可就算再饿,他们也没有做出超出底线的事儿。
因为不管怎么样,他们都还记得自己的身份。
唐人。
这些流民中,有一个头头到徐达,年纪约莫四十来岁,在长安城中流浪了多年,名气还挺大,也是清灈社唯一动过想要收入麾下的人,然而他习惯了流民的生活,没有答应清灈社的邀约。
“老大,怎么办。”手底下的人问道。
徐达摸了摸锃亮的光头,说道:“问你们一个问题,如实回答我。”
“老大你问。”手底下的人大声的回应道。
“这些年来,如同过街老鼠,到哪里都被人喊打,便是做好事儿,也得不到一句感谢,反而会被认为是别有用心。可我知道你们很多人,其实都盼着能被别人认同,有这种想法的人,站起来我看看。”
流民们面面相觑,一开始没有人动,因为徐达的话很“残忍”,直接拨开了他们一直以来的伪装,把内心最为柔软的一部分给刨了出来。
约莫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有一个流民怯生生的站了起来。
紧跟着,越来越多的流民也站了起来。
徐达吐了口气,也站了起来。
“怕死吗?”徐达问。
没有人回答。
“不说话,就是怕了?”徐达的声音渐渐严厉起来。
“不怕!”回答他的还是一开始站起来的那个人。
徐达说:“好,跟我走吧。”
“老大,去哪儿。”
“去送死。”
徐达一边说一边往庙宇门口走去:“我们虽然一直不被认同,但他人的鄙视轻蔑,与我无关!我只知道,我是个唐人。”
“大唐有难,长安城有难,我无法坐视不管。”
“我要去送死,谁愿意与我一起?”
流民们一个个攥紧了拳头,腮帮紧咬,脖子上手臂上的青筋都暴了起来,看上去非常的狰狞。
“怕个球。”
人群中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
“老子是唐人!我要为大唐拼命。”
“为了大唐。”
“为了长安城!”
“大唐无双!”
……
庙宇的不远处,就是一间道观。
这间道观很小很小,小的一点也不引人注目。
道观内只有两个人。
一个七十岁的老道士,带着一个十来岁的小道士,他们是师徒。
道门在长安城最大的“据点”,就是望北楼。
所以这个道观,无人注意。
可就是这么一个无人注意的道观,却在长安城存在了很多年。
老道士带一个小道士的配置,也持续了这么多年。
平日里靠着街坊的接济度日,偶尔也会碰见有人前来祈福,送上一些吃的喝的。
为了活下去,老道士会带着自己的徒弟去各家帮忙,就像是打长工。
但不管做什么,他们都不会脱下道袍,哪怕被街坊们耻笑,老道士也只是会憨憨的笑一笑,不做任何的反驳。
这是道观一代接一代传下来的规矩,毕竟活着才能传道嘛。
也正因为道观的这个规矩,他们才能一直在长安城存在。
不过战争爆发之后,一切就都变了。
神殿联合其他国家发动了对大唐的战争,所有的唐人都把道门视为了生死仇敌。
若不是平时与街坊们的关系很不错,这对道士师徒怕是会被愤怒的唐人撕碎。
他们一直都躲在道观中,靠着平日积累下来的一些粮食度日。
但粮食总有吃光的时候。
“师父。”小道士手里抓着一个刚刚烤好的红薯,啃了两口之后递给了自己师父:“你吃。”
老道士咽了咽口水,然后摇头:“师父不饿,你吃。”
小道士年纪还小,并不懂这番话的真实含义,他以为师父是真的不饿,所以就美滋滋的继续吃起来。“对了师父,我刚刚看到,那些流民好像出去了。”
“出去了么?”老道士喃喃说道。“唐人,真是倔强。”
小道士三两口将红薯吃光,还意犹未尽的舔了舔手心的残留,“师父,现在长安城来的那个人,也是道门的?”
老道士嗯了一声:“他是知岳观的观主,是我们道门的执牛耳者。”
“哦,他很厉害?”小道士继续问。”
老道士说:“非常厉害。”
“跟夫子比呢?”
“夫子在的时候,夫子厉害。现在夫子不在了,他厉害。”
小道士说:“观主是要毁掉长安城么?”
老道士的脸色微微一变,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小道士的问题:“是的。”
“那长安城破了之后,我们可以跟着他回知岳观么?”小道士问。
老道士摸了摸他的头,“你喜欢长安,还是喜欢知岳观?”
小道士认真的回答:“当然是长安呐,知岳观我又没有去过,而且我在长安城长大,街坊邻居们都对我很好呀。”
“那长安城破了,你会难过吗?”老道士问道。
小道士想了想,点头:“会。”
老道士叹了口气:“所以,我很痛苦。”
小道士不明所以:“师父,你生病了吗?”
老道士苦笑出生:“我没有生病,而是长安城病了。”
“能治吗?我们能做什么呢?”小道士有些紧张。
“能治,杀了祖师爷,长安城的病就好了。”老道士说:“所以,我很痛苦。”
小道士这次久久没有说话,他虽然年幼,但也从小被灌输了一个理念,那就是决不能欺师灭祖。
杀了祖师爷,就是欺师灭祖,在没有比这个更加严重的。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后,小道士说道:“老师,我们去杀了祖师爷吧。”
老道士愣了一下。
小道士说:“我喜欢长安,我不喜欢知岳观,长安城若是一病不起,那么张婶婶徐婆婆王叔公还有旺财小豆芽他们都会死。我不要他们死。”
老道士仰天大笑,眼泪都笑了出来。
“好,那就让师父带着你,一起去欺师灭祖吧。怕不怕?”
“嗯,有点怕。”
“孩子别怕,师父一直在你身边。”
……
孟府。
孟逐鹿死了之后,楚钰君就把家中所有的仆人丫鬟全部遣散了,偌大一个府邸,就只剩下了几个女眷。
她们都是孟逐鹿的“女儿”。
但这些女儿中,除了孟小葵之外,其他都是孟逐鹿楚钰君夫妇收养的孤儿。
此刻,楚钰君穿上了铠甲,威风凛凛的站在大堂中。
她的身后,女儿们也是一身戎装。
孟家的男人,都死光了。
现在,轮到她们这些女的上战场了。
楚钰君在嫁给孟逐鹿之前,也是一名骁勇善战的士兵,夫妻二人曾经携手,创下过很多战场上的浪漫故事。
不过因为生第二个儿子的时候留下了病根,楚钰君之后就再也没有上过战场。
但战场对楚钰君而言,从来都不陌生。
当握住那柄长刀的时候,过往的一切就都回来了。
“走吧。”楚钰君淡淡的说道:“去给你们爹爹报仇!”
女儿们跟在娘亲身后,义无反顾的走入了风雪之中。手机用户看最强废材系统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4997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