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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明媚的春光衬着花开潋艳，其华灼灼，一如阿梓纯粹到毫无杂质的笑容，，静谧美好。可是，母妃的训斥让我的心拒绝了一切温柔。
“哥哥，哥哥，凉亭外的莲花盛开了，好漂亮，我们一起去看看吧。”
“我不去，你自己去吧。”说不清当时是什么感觉，我只是恨，看着阿梓天真的面庞，更是扎眼。这个孩子寄予了太多关切和爱护，而我却在冰冷的边缘徘徊。
“可是哥哥，你这几天已经把自己关在书房里好几天了，你应该好好玩一下啊，好哥哥，陪阿梓去一下嘛。”阿梓柔软的小手抱着我的手臂，轻轻摇晃着，软语恳求。
看着他，就这么无忧无邪，烂漫纯真，我忽然觉得不甘，这样的他有父皇和绿姨全心的爱，才能在虎狼环伺的皇城还如同一张白纸，我抽出自己被他抱着的手臂，背转过身，冷漠以对。“我说过了，我不想去，要去你自己可以去，你以为我可以像你一样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吗？我有责任，不是那个可以一天到晚可以陪你玩的哥哥，以后不要再来烦我了，听清楚了没有？福全，送三皇子殿下出去。”
那时的一番话对于一个5岁的孩子来说，过于残酷，对于一个8岁的孩子来说，过于老成。如果是寻常人家的毛头小儿，也许还活在童话的梦境中，而我们却过早地面对了现实。
印象中，阿梓什么都没说，很安静地离开了，反常得不像平常那个爱闹的他。
随着门“砰”的一声，似乎也隔绝了所有阳光。
我以为，那个始终甜甜地跟随着我，糯糯地叫着我“哥哥”的小人儿也许从此后远离了我；我以为，我可以按照母妃所说的不再和绿姨、阿梓有任何来往。但是，当我听说阿梓掉落莲花池塘，至今高烧不退的时候，心中的痛让我明白，阿梓就像毒药，在过去无数欢笑的日子里，早已流入我的四肢百骸，一旦想借掉，就会很痛，而我无法忍受。
赶到霓霞殿的时候，阿梓还在睡着，绿姨原本柔和的脸庞变得有点消瘦。
“湛儿，你来了，阿梓他在梦中还不停叫着‘哥哥，哥哥’，药怎么都喂不进，你陪陪他吧。”
“绿姨，阿梓怎么会落进池塘，那些太监都是死的吗？”
“哥哥……”阿梓虚弱的声音仿佛拍打在我心上。
“哥哥在这里。”我握着他冷冷的小手，忽然好后悔自己曾对他有过的拒人千里的态度。
可是，为什么，阿梓还能向我露出那么依赖和信任的笑容。“哥哥…哥哥最近好不开心，我只想哥哥开心，所以，所以，莲花开得那么好，看到它，好像哥哥啊，就想去亲手摘一朵让哥哥也看看，真的很漂亮。可是阿梓好没用，没有摘到，呜呜……阿梓没用……呜呜……”
阿梓哭的伤心，原来一切都是为了我，那么小的孩子，只为了我能够开心起来，就让宫人带着，摇浆划橹，想亲自摘一朵莲花。那我呢，我又对这么小的孩子说了什么？
自责和愧疚蔓延心头，我只能抱着阿梓小小的身体，一遍遍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阿梓，阿梓不是没用，阿梓很好，是哥哥不好，是哥哥不该对你那么冷淡，是哥哥不该将气都撒在你身上，对不起，是哥哥不好。”
“哥哥，不要哭，哥哥要开心。”背上传来了柔软的力道，这是阿梓在安慰我，一下一下，有着安定的力量。
“哥哥不哭，阿梓乖乖吃药好么，吃了药好起来，然后再和哥哥一起去看那满池的莲花，好么？”我拭去阿梓眼角的泪滴，端起药碗。
“嗯，阿梓很乖，不让哥哥担心。”一口一口喂着阿梓喝药，看着他时不时朝我露出的傻笑，那时候就在心里决定，要永远守护这份纯粹。
“这下好了，湛儿，你看，他这个鬼灵精，非要粘着你，简直比我这个娘亲还要亲啊。”说着，还轻轻刮了下阿梓的鼻子，露出了这几天来的第一个笑容。
“才没有，娘亲也很好，阿梓也好爱娘亲的。”阿梓可爱地嘟起了嘴，这样温馨的画面让我的心中也升腾起了温柔，却也滋生了愧意。
“绿姨，我……”
“嘘，湛儿，无论你做什么，只要你快乐就好，绿姨知道你要说什么，这儿随时欢迎你，在我眼中，你就像自己的孩子，哪有不谅解自己孩子的呢。”绿姨一直很温柔，贴心，亲切，这样的人在皇宫中无欲无求，唯愿子女安康，夫妻和鸣，也注定了更加危险。
可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害她的人是自己的母妃，那个和绿姨最要好的姐妹。
有一段时间，绿姨生病了，常常半夜被噩梦惊醒，母妃将其接到了自己宫里，名为照顾，如果不是那天，我也许永远不知道母妃是那么可怕的一个人，她将仇恨累积在心底，等待着有一天将其全部发泄。
那天，我想去看看绿姨，母妃很少同意让我去见她，因此我只能偷偷地去。有宫女端着药碗从殿内出来，这很正常，但是母妃身边的嬷嬷和那宫女的对话让我如坠冰窟。
“都喝下去了吗？”
“都喝下去了，嬷嬷，这种药还要给漪妃喝到什么时候啊，我只是个小小宫女，还想到25岁出宫，我怕……”
“瞎胡说什么呢，只要你做好自己的本分就好，这药不易被人察觉，不会致命，只是让人疯癫而已，主子的事情别管这么多，专心做好自己的事，有你享福的。”
嬷嬷的话压得很低，而我因为躲在离她不远的柱子后面，听得一字不落，字字诛心。冷不防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嬷嬷听到了声响，惊愕地回头“大皇子，你怎么……”我不知该作何反应，脑中是一片混沌，爬起来只想逃离。我确实也这么做了，当时只想着这不是真的，一定要去向母妃问个清楚。
琼华殿熏香袅袅，母妃靠在躺椅上假寐，艳丽的面庞，鲜红的蔻丹，这么美的容颜下，究竟隐藏了怎样的灵魂？
“殿下，你现在不能进去，娘娘正在休息……”
“放开，我要见母妃，放开……”我不管不顾，今天是一定要见到母妃的。
“让他进来吧…”
母妃一直是这个样子，雍容华贵，却是让人贴不进的冰冷。
“母妃，你每天给绿姨喝得是什么药？为什么？你要这样害她，你们不是姐妹吗？为什么？”
“你都知道了，那药确实会让人疯癫，我要让她一直疯下去，你问我为什么？湛儿，这都是为了你啊，除掉她，就除掉一个你登基的祸患，没了她，那三皇子如今还没有什么势力，斩掉他的羽翼就会很简单了，湛儿，相信母妃，母妃会将你送上这天下最尊贵的位置。”刻毒的语调，如一条毒蛇在心尖盘垣。我只能不停摇着头，连连后退，仿佛这样就能催眠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站在我眼前轻易地说出让人死的话不是我的母妃。
“不，我不要，我不要这什么天下，我只要绿姨和阿梓都好好的，母妃，求求你，停药好么？让太医治好她，母妃，儿臣求你，求求你……”深深地跪下，我拉着母妃的裙角极近哀求，多么希望她还能变为那个我爱的母妃，严厉但善良的母妃。
“湛儿，母妃不会停下，已经开始，母妃就再也回不了头了，太迟了……”母妃一点一点扮开我的手，似是一寸寸剜着心。
我不死心，仍是想着让她回心转意，再次握住她的衣角恳求“母妃，不迟，现在还来得及，母妃，求你，儿臣陪着你去面对，好么？母妃？”
要在深宫中怎样绝望的日子才能让一个人如此刻骨地去恨另一个人，当时的我并不明白，爱是这个世间的良药，却也能成为燃尽一切的毒药。
“不可能，湛儿，你不会理解那种痛苦，那种恨每日都在蚕食着我，极近钻心，除非发泄，否则会毁了我自己，你懂吗？懂吗？”
我跌坐在地上，看着母妃，一字一句“那我只能去告诉父皇，母妃，你错了，就不能继续错下去。”
“好，好，这是我的好皇儿，连你都向着她，护着她，可以，很好，但是湛儿，即使在这之前，我一样能除掉三皇子，这是母妃给你的礼物，这天下一定会是你的，你去吧，去啊……”
很多年后，看到独自囚禁在琼华殿，抱着绮梦被困在昔日光阴中的母妃，我想那个时候，也许她是想有人拉她一把，不至于在仇恨的深渊的中越陷越深。可是那时的我却没有勇气，我怕一旦我告知真相，母妃从此将受到父皇的冷落，阿梓会受到伤害，我豪不怀疑母妃有那个能力，没有跨出的那一步，造成了绿姨的死，阿梓的恨，母妃抱憾的余生。冥冥之中，是我的错。
甚至阿梓嚷着要见母妃，我都拦下了，想保护他，但也自私地想保护自己的母妃。他信任的眼神，让我在日后的每一个日夜都怀揣着自责和内疚。我想，只能以余生的相护才能偿还这份依赖吧。
皇宫真是能让人变成魔鬼的地方，即使父皇只有我，阿梓，二皇子鲜虞澜清三个儿子，却还是无法避免争夺皇位的悲哀。二皇子，我的二弟，父皇酒醉时不小心留下的错误，因为是错误，昔日备受冷落的羸弱少年一昔之间变得想要弑父夺位。
那天，在病床上的父皇跟我说了很多话，包括爱，包括恨，包括遗憾，包括期望，这时我才知道，父皇一直对绿姨有着愧疚，她所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终成了镜花水月，终究是负了她。
“湛儿，答应父皇……在宫廷争斗中……保护阿梓……答应我……澜清他……恐有反心……”
“好。”我知道这个词说出之后的意义，那是我必须弃尽柔情，拾起所有的责任，去争夺和杀戮。
这之后，在往常偷偷出宫，最爱的竹园，那片仿佛连风都带着淡淡绿意，清新得好像绿姨笑容的竹海，我携着最爱的焦尾琴，弹了最后一曲。纵有不舍，但往后沾染血腥的手是无论如何都没有资格在拨弄琴弦了。
言老将军，我和阿梓的恩师，教授我们武艺兵法的人，当晚，我就去找了他。
“殿下的意思是……”
“言老将军，我要让阿梓去守边，只有这样才能不为争权夺势所波及，请老将军这次保护阿梓，照顾阿梓，我在这里先谢过了。”深深地做了个揖，不仅为阿梓，也为他多年来对我们的悉心教导。
“这可使不得，殿下，快起，老臣定当尽心竭力，这是老臣应该做的。”
阿梓会恨我，我早有心理准备，可是看着他受伤的眼，心还是不受克制的疼痛，但是为了能保护他，我只能冷眼旁观，不泄露一点点情绪。
阿梓出征的那天，我站在高高的城墙背后，泪水模糊了视线，心从未像此刻这般坚定要扫清一切障碍。
在帝位上弄尽权势的父皇有着一双老辣的双眼，不久之后，我的二弟，那个印象中始终有点唯喏的少年，已经在暗中积蓄了那么庞大的力量，企图一朝颠覆朝堂，弑父夺位。那个夜晚，火光印染了皇城的夜空，负手走进父皇寝殿的二弟，冷漠得让人觉得心惊。
“父皇年纪大了，应该退位让贤了吧。”那张盛气的面庞已是不见了一丝胆小的模样。
“二弟，你可知逼宫是什么样的大罪？”我挡在父皇面前，想要劝说他回头是岸。
“哈哈，笑话，大罪？你以为我既然做了还会在乎这个吗？大哥，三弟被你用计赶往边关，只有我是你的绊脚石了吧，不过，这个皇位我要定了。”凌人的话语，澜清仍是不肯退缩。
“为什么？”是啊，为什么，对于这个位置为何如此执着，母妃是这样，二弟也是这样，直到不惜一切的地步。
“你问我为什么？我来告诉你，当你时常独自一人在黑暗的角落望着浮华的一切，你就会知道得到不朽的权势有多么的重要，对于这些，备受关注的皇兄是不会懂得吧。所以，无论是谁，挡我者死。”
“好。”我拔出剑，如果不能避免，那么就只有面对“现在我是你唯一的障碍，那么公平地较量如何？武斗，如果我输了，就束手就擒，不再阻止这一切，；如果我赢了，那么，你必须放下这一切。”
那一场比试，我是在赌，赌自己和二弟的实力相差，我始终不愿自己的兄弟有事的，如果能让他回头，那么结局是否会圆满一点。可是，我低估了他对皇位的渴望程度，刺向我心口的那一剑真是狠，而我却下不了狠手。
“噗”鲜血飞溅，意识模糊中，我看到二弟一脸不敢相信，身子沉沉地倒了下去。
很久很久，我醒来，才知道我受伤的那一刻，暗卫夜影将剑同时送入了二弟的身体。
太医说我伤了心肺，以后恐无法多用武力，我的心中一片茫然，对于自己的伤逝没有多少感觉，只是觉得悲哀，原来还是要走到手足相残的这一步。
在群臣的反对声里，我坚持以以皇家礼仪送葬了二弟，请道士为其超度。我忽然感到害怕，这一切会不会在我和阿梓之间重演？
不久之后，父皇斌天，而我只能走上沾染了无数鲜血的帝位之路。阿梓远在边关，听到这一切，会怎么想我？那个秘密他会不会知道？会不会恨我？数不清的日夜里，我都寝食难安。
当再次见到阿梓的那一刻，我知道，终是逃不过两个人的对立的命运。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丰润的嘴唇，在边疆风雪的磨砺下，更加深刻的五官面貌，成熟的气质，只是那双眸中，倒映着的，已不再是往昔的眷恋，而是惊心的恨。
时光荏苒，再回首，已是阑珊，回不当初，锦绣繁华处。手机用户看宠帝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438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