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心里一颤,强作镇定地审视了皇帝的神色,见皇帝神色平静,越发心里惴惴,皇帝若是暴怒,她心里却还舒服些,就怕皇帝此时这样面无表情,想必才是触了他的忌讳。
“皇上说这话可是冤枉臣妾了。”皇后稳了稳心神,笑道:“郭执虽是臣妾父亲举荐的,臣妾却也不知郭执是这等人。只想着京中诸位皇亲贵戚皆找郭执相面,皇上近日身子又虚乏,才...”
皇帝挑眉望着她,一副似笑非笑的神色倒像极了薛楚之前的讽刺:“皇后原来是为着朕的身子着想,实在是贤良淑德的典范。倒是朕小人之心,冤枉了皇后了。”
皇后心里重重一惊,当即起身在白玉脚踏跟前跪下,福身垂首道:“臣妾不敢!皇上此言折煞臣妾了。只是臣妾确实是一心为皇上着想,为大卫江山着想,绝不曾有半点偏私,请皇上明鉴,万万不能听信有心之人的谗言蛊惑。”
皇帝蹙了蹙眉,反倒是薛楚靠在一侧,他到底是仗着皇帝的宠爱,便是在圣上跟前也是一副闲散的模样,竟丝毫不将众人放在眼里:“皇后娘娘,这郭执的话是真是假本无定论,只是...”他轻笑一声,看着皇后渐渐泛起苍白的脸,“皇后娘娘方才急于撇清自己的模样倒令人怀疑啊。”
皇后心里一沉,抬眼瞪着薛楚,冷笑道:“薛公子这样急着将脏水往本宫身上泼,实在叫人不得不信公子便是那个有心之人。”
薛楚笑着拊掌,那笑意半分都没渗透到眼睛里去,一双眸子倒是越发冷意森寒,他收了手,笑道:“娘娘说对了,我的确是个有心人。”
他说罢,冲皇帝闲散地拱了拱手:“皇上可愿见见人证?”
皇帝急道:“既有人证,还不快快请进来?”
薛楚勾了勾唇:“皇上莫急,这人证,可就在咱们当中。”他轻轻击了击掌,掌声方落,跪在皇后身侧的宫女便重重地对着皇帝磕了个头,规规矩矩地说:“皇上,奴婢便是证人。这郭先生,的的确确是大人举荐的,娘娘吩咐郭先生,见了薛公子,便要说薛公子是祸国灾星,如此便可求皇上将公子处死。”
“你胡说!”饶是皇后再端庄,此刻也忍不住大声反驳:“本宫平日待你不薄,你如今竟要联合薛楚来污蔑本宫!你不怕掉脑袋么?!”
“娘娘急什么。”薛楚悠哉悠哉地笑着,上前来居高临下地望着那宫女,笑吟吟地问她:“你说的,若有半句掺假,便是要掉脑袋的,就算这样,你也不怕么?”
那宫女望了薛楚一眼,正对上他那双阴凉的眸子,美则美矣,却黑洞洞的,让她忍不住心里发颤,愣了半晌。
“恩?”薛楚见她发怔,便挑眉重复道:“就算如此,你不怕么?”
那宫女一阵冷汗涔涔而下,有些惶然地望着薛楚,声音却镇定至极:“奴婢所言句句属实,所以不怕。皇上圣明,决断必然不会有误,奴婢只管说真话,不敢欺君。”她又偷偷瞧了皇后一眼,见这个高高在上的主子此时早已气的满脸通红,周身颤抖,恶狠狠地瞪着她,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一般,她怕的至极,却隐隐觉得生了几分快感,皇后娘娘,你怕是自己也不曾想到,自己高高在上的,居然也有今日。
皇帝的脸上阴云密布,只是凝视着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双颊却气得通红的皇后,心里早已明白八九分,却还是狐疑地再瞧了瞧那宫女:“你是皇后身边儿的?”
那宫女垂首道:“是。”
“皇后身边儿的丫头,如今还帮着外人作证。”皇帝冷哼一声,“皇后,你养了个好丫头啊。”
那宫女心里一慌,忽然灵光一现,忙道:“奴婢虽是娘娘的奴婢,却更是皇上的子民,娘娘做错了事,奴婢不该偏私,欺瞒皇上。”
“你胡说!”皇后怒极,恨不能伸手狠狠甩那宫女一巴掌,终究将手攥紧,转而对皇帝叩首,哀哀地道:“皇上,臣妾实在冤枉,实在冤枉啊!”
“很好。”皇帝抬手止住皇后,连林贵妃都不敢再为她求情。
皇帝沉默片刻,忽然大笑起来,“能说会道的好丫头。”
“至于你...”皇帝满脸失望,想来他虽不爱皇后,却实在是信任她,敬重她,如今,她却在大庭广众之下像是抽了皇帝一个耳光,还大呼冤枉:“魏先生所言,你自个儿身边的丫头说的,难道都是假的么?!皇后,朕对你太失望了。”
皇后含着泪抬起脸来,凝视着皇帝:“皇上,您扪心自问,臣妾所做的一切,从来都是为了大卫,为了您,不是么?”她见皇帝的神色暗下去,声音便越发凄凉:“不是么?!”
“够了。”皇帝终于怒视着她,冷声道:“皇后,你或许是为了大卫,可你当真是为了朕么?!若不是朕连番强调,后宫不得干政,你是否还要垂帘听政,甚至要亲自摄政了?!朕的皇位,是不是要让给你李家做了?!”
“皇上,臣妾...”皇后懵住了,她实在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所作所为,却非要被自己的夫君误解至此?她想了又想,最后一直挺直的身子,终于摇摇欲坠地瘫软下来,像是一棵断了的,笔挺的青竹,忽然折了腰,发间珠玉坠坠,宽厚的宫装将她整个儿包裹起来,正红色铺在地上,显得刺眼而讽刺。
“父皇,母后她不是...”朝辞仿佛刚从一个噩梦中醒转过来,皇后平日里待她恩重,如今,她虽不是主谋,却也实在是害了皇后,她甚至不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发生的,又因何而起。
皇帝不再理会她,只是不耐地摆摆手,冷冷地道:“来人,将皇后送回长秋宫,暂停皇后六宫之权,由贵妃代理。皇后,”他盯着皇后茫然苍白的脸,如今却只觉得厌恶:“你就回你的宫里,好好反省吧。”
周平真上前想要搀起皇后,却被她一手推开。
“本宫能走。”她说着,将自己发间的珠玉扶正,挺直身子,扬起下颌来,沉沉地望着皇帝,那一双眼眸中尽是凄凉:“我是要回去想想,”她喃喃着,“好好想想...”
她撩开重重帐幔,一步一步地往外走去,每一步都走得那样沉,那样重。
皇帝的目光落在瑟瑟发抖的郭执身上,连连挥手,像是看见了什么污眼的脏东西:“既然是薛公子受了委屈,便将他压到薛公子那儿,任他处置。走走走。”
两名小太监领命,上前架了郭执出去,说是架出去,瞧那架势,郭执双腿抖得如筛糠似的,恐怕是拖出去的。
“余下,贵妃,美人张氏,贵人云氏,皆赏珍珠一斛,珊瑚一株,以慰今日之事。”
三人忙福身谢恩,退至一旁。
皇帝瞧了瞧倚在他身边的朝辞,想这个女儿如今立了大功,看那惶然的模样,像是受惊了,心里疼爱,道:“朝辞公主,每月俸禄再加百两,赏饶城为封邑。”
朝辞被这赏赐吓得回过神来,忙推辞道:“父皇,朝辞不当...”
皇帝打断她,笑着伸手拍拍她的手,温和地说:“这不过是小赏,到了咱们朝辞出嫁之时,父皇更要送你一份大大的陪嫁。”
皇帝如此说,朝辞便也不好推辞,谢了恩算了。
“阿楚累了吧?”皇帝终于看向悠然的薛楚,想起自己方才差点做的决定,心里一阵愧疚,道:“方才是朕不好,你先回去歇着吧,郭执该怎么处置,便怎么处置,朕自不干涉。”
薛楚笑道:“阿楚无碍,只是这魏先生有功,也当赏才是。”
皇帝这才想起来站在一侧的魏安,魏安倒是宠辱不惊的神色,像是皇帝赏或不赏,他都全然不在意似的。
皇帝忙道:“是该赏,是该赏。朕想想...”他皱着眉仔细想着,这对魏安的赏赐若是轻了,怕是不能显出他对薛楚的愧意,便想着要赏些重的:“宫中也缺个像样的占天司,不知魏先生,可愿留在宫中为占天司一职?”
他问的诚恳,魏安也不推辞,只拱手道:“草民自当尽心竭力,为皇上效力。”
薛楚不露痕迹地瞥了魏安一眼,唇畔微微勾起一抹冰凉的笑。手机用户看云深不知处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4437.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