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朱旧。
看朱成碧颜始红的朱,旧时王谢堂前燕的旧。
但这一个故事,呵,同你所以为的或者会有些些差别。
我是在十五岁那年认识陆江川。
他是我舅舅康浩的拜把子兄弟。
他们义结金兰那一年,分别是十一岁跟十三岁。
已很懂得撮土焚香,向天祷祝,誓曰: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之后,各自向长满狗尾巴草的墙角撒一泡尿,擤一把鼻涕,继续反身出去混社会。
又五年,陆江川首次入狱。
因杀伤一个人。
不过为着对方向康浩出言不逊。
那个年代,十六岁已要对自身行为负全部责任。
事实上,多年后某夏日黄昏,我见过那被杀伤到的人。
舅舅教我称呼他为三叔。
三叔在长平街西口摆一个烟摊,汗衫黄渍渍,腿毛森森,穿人字拖。
衣领处插一把蒲扇,在吃西瓜。
看上去十分木讷本分。
但记性却极好,自见过那一次,之后路过时买烟他会得给我些些折扣。
但他的右手始终软塌塌,皱缩的,不受控制,像死去了。
——那一年,也是在这条街上,也是黄昏时候。陆江川自怀中闪出一把足二尺长的刀向当时仍是个少年的三叔捅去。
三叔原不料为着几句话陆江川会下这样重手。
只来得及将身一弓,向后躲。双手却本能地迎上去握住刀锋,试图控制局面。
血立即漫出,刀锋上霎时如血莲花开。
陆江川急抽刀,奈何三叔求生心切,拼全力握住,拔刀竟是艰难的。
但随即陆江川对住三叔笑一笑,顺势将手中刀把一拧,恨恨转一转,再转一转,又转一转。
舅舅说,那日陆江川将刀在三叔右掌中转了七圈。
其后流到地上的已不是血,而是肉酱,粉碎的骨块及小团小团筋节。
三叔的右手就是这个样子死了。
而我第一次见到陆江川时,他刚刚自戒毒所出来。
呵,传说中的陆江川。
再没有见过比他更苍白的男人。后来我才知是因戒毒所永不放风,长时间不得阳光缘故。
光头初初长出发茬,依稀青黑。
非常瘦。
上车来,坐到舅舅旁边,副驾驶位置,似是困到极,很快睡过去。
之前他亦曾飞快地向后座上扫我一眼。
见我对他全然没有威胁性,便放了心,对我点一点头。
我敢打赌他甚至没有记得我的名字。
但因着他歪在那天的阳光里睡觉时有好看的侧脸,睫毛长且密,似一圈阴影,我原谅了他。
舅舅康浩一直同我说
——朱旧,总有一天你是可以写我们的故事的。
呵,亲爱的舅舅。我只知你这一生中有烂桃花无数,拖到你赌运不旺财运不利飞黄腾达不成,但除开这些,你哪里谈得上是有故事的呢?
我自幼与康浩亲近,四岁时已很懂得替他走去陌生女子面前搭讪,说
——阿姨,我舅舅请你过去吃茶
嗓音软软,整个人一团粉白,头发似墨菊花开在头顶,令到任何人无法拒绝。
真正手到擒来。
回头看他时,见他坐在那头竹圈椅当中笑,阳光自竹林穿射,一瀑一瀑洒在他面孔和肩膀。
那时我便知,呵,我的舅舅康浩是个真正好看的男人。
而那些女子的应承,说到底是因着我彼时粉嫩可爱,还是因着瞥见了他呢,至今不得正解。
再见陆江川是在两年后。
那时他情形似乎十分的好。开一辆黑色宝马745,时时同舅舅出去喝酒,如果我在,也并不介意捎上我。
他始终没有再蓄起头发,保持着他的光头造型。
然而是有那样的男子,他可以一直英俊,且这个英俊跟头发跟衣裳亦完全没有关系。
他的睫毛仍浓密得好像阴影。
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他
——为什么你一个文身也没有?
他同舅舅都笑起来。
他说
——是有一些人,在身上纹两三个图案便以为自己是黑道。
自此我知自己再这样冒失开口,只不过一次次在陆江川面前暴露自身的幼稚。
于是我学会沉默地听,沉默地喝酒吃东西,长此以往,我变成了一个酒量很不错的沉默的孩子。
彼时陆江川有一个情人。连我也知道他是如何遇见她
——那天很大风。在江堤上,他看见她。
很高,穿一双平底鞋。
因大风缘故,微微弓着背。
或者就是这个高且瘦且微微佝偻的形象,令到他内心温柔地坍塌,恰恰塌陷出一个人的空隙,恰恰可以放她进入。
她原是模特,具备通常模特的好身材及通常不难看的面孔,大概就是因太通常,所以从来也没有红过。
之后退役嫁人,有一个儿子现年七岁。
她令无比骄傲的陆江川做了第三者,而他竟然不在乎。
之后,我去了一个北方城市念大学。手腕上沉沉戴住陆江川送我的劳力士男款。
很快亦学会吸烟。
那时我幼稚地以为是不吸烟令到陆江川不能将我当作成年人看待。
因生性凉薄,永远不懂得如何同人变得热络,所以亦没有什么朋友。
自己在公寓中做一壶茶来喝,泡一杯面来吃,洗一个澡水温合适,听一首歌动人,我便觉快乐。
对幸福的要求是如此的低如此的卑微。
但其实我知,同其他人相较我的要求是高出太多,高得轻易不能到手,故只好暂时在最浅显的事情中折堕消磨。
呵,原来我亦是那种因害怕被生活拒绝而抢先假装对它没有任何期许的人。
多么虚伪。多么懦弱。
有一年,陆江川频频北上,有时会来看我。
他开着他的黑色宝马,在这个国家荒寒的冬天在一个城市同另一个城市之间在他自身的寂寞中奔走,我不知他所为何事,亦不能开口问他。
因他已是这样这样的不快乐。
陆江川的车里,挂一个关公像。
其实是黑白手绘,甚至看不到关帝爷那出名的红脸。
但画中人有丹凤眼、卧蚕眉,一部长须堪称美髯,手中提一柄青龙偃月刀,身上盔甲森严,妖邪不侵。
轻轻松松地我便知那是关公了。
——呵,真好看。
我情不自禁赞美。
他看那画像一眼,笑一笑,语气竟然不是不得意
——我自己画的。
我简直惊奇,大嚷着要他替我也画一个。
于是他答应有时间便画个长枪赵子龙给我
——帅哥嘛,你们小女孩喜欢。
我顿时觉受了侮辱。再不要同他讲多一句话。直到下车还气嘟嘟,令他莫名其妙。
而那张赵子龙终于被他忘记了画。
他忘记,我便也不提。
就让他一直欠着我好了,好像我们永远也不会丢失对方一样。
那时候我觉时间那么长,望不到尽头。
大概只不过因自己尚年轻,有恃无恐,完全不料生命中竟可以有那么多忘记跟失去
我以为反正如此
——忘记了可以再想起。
失去的亦可以再得回。
时间设下迷局,蓄意来予我慰藉,令到我对它之后的伤害毫无防备。
这一天我在繁华的商场被偷走了钱包,第一时间只想到打电话给陆江川,让他来接我。
他风尘仆仆地来,样子十分疲倦,然眉目依旧凛冽,面孔中隐隐透出戾气,若是我不认识他,一定会害怕他。
见到他我便有无限欣悦,竟然不是不感激那盗走我钱包的人。
此刻想起来,他长长眼角确乎是有泪光在闪。
但那时我并没有在意。
上车后他同我说
——我先去医院看一个朋友,再送你回学校去,好不好?
我觉他今日异常温柔,决意朝他内心发掘,于是我鼓足勇气向他说
——陆江川,跟我讲一讲她吧。你的情人。
——呵,有什么好说。同你也差不多。
我简直欢喜,挑起眉毛追问
——我同她哪里像呢?
——啊,也是两个眼睛两只耳朵,嘴巴也是恰恰长在鼻子下面。
令我气结。
——难道她没有特点的?
——她的特点。呵,她最大的特点是唱歌难听。唱歌时声线沙哑到可以令人以为是手机振动。好一点的情况也无非是,她唱两句歌,旁边的人问她“唔?你在说什么?”
我大笑起来。但一边笑一边竟不知为什么有点酸楚。
他爱她,连她的缺点一起爱进去。他甚至不介意这个缺点叫其他的人知道。
我见车窗外熙熙攘攘人群,他们当中,每一个他或她,有否被这个样子深爱过?
反正我是没有被这个样子深爱过。
我惟觉十分嫉妒,继而十分低落,再也说不出话来。
陆江川却慢慢驶停了车,将头伏在方向盘上。
我听到他压抑的啜泣。
大概基督徒见圣母像流出泪来的震惊才可与我当日的震惊相提并论。
呵,陆江川是我心中的神。而他竟然在我面前哭了。
他像一尊倒伏荒烟蔓草间的破损石像,一动不动地伏在那里。
我深觉尴尬无措。
但仍迟疑地伸出手,去碰触他的背,他的肩,他说
——朱旧,她就要死了。
要到该时刻我才知他这个样子辗转奔波只因她在这个城市就医。
她生了癌,已到晚期,但凡药物剂量稍减些些,亦会得痛到在床上抽搐翻滚。
每来一回,他都见到她缩小一点。
白色被单覆盖着她,完全看不出凹凸跟起伏。
她有一个虚无的身体。
陆江川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在失去。
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软弱,没有力量。
事实上,一个人失去另一个人的过程,是极缓慢的。
但往往却被我们误以为是电光石火的事。
是自得到那一刻始,每一天我们都在逼近着那个终点。
不论我们如何在疯癫在快乐,在以为够资格地老天荒,但其实我们一直都是在失去。
有时候我们是失去了这个人。
有时候我们是失去了对这个人的爱情。
而一切当中唯一笃定的是,我们失去了时间。
后来,陆江川将我留在车内,独自进去医院。
那间医院的住院部大楼非常非常的高。
是令人觉得自己如果不生一场病住进来简直对不起这幢大楼的那种高。
许是有半小时吧,陆江川出来,向我这边走。
就快到时,从斜里走来三个人堵住他
为首那人穿黑色皮衣,十分精瘦,面孔如刀削斧斫,有怒意。
我听见这人问道
——你就是陆江川吧。
他点一点头。
那人便说
——我是她的老公。
话音未落他便挥拳向陆江川脸上招呼。
拳势凌厉,我甚至幻觉听到呼啸声音,呵,许是这一向暴力片看得太多。
但陆江川向后一纵也就轻轻躲开。
随即自左袖中抽出拿报纸潦草裹住的一管长物,直接向那人大力劈下,自左肩砍入,自左腋窝拔出。
呵,刀。
刀势震得报纸劈啪碎裂,染血变重,纷纷如桃花堕地。露出雪亮亮一把长刀来。
刀光霍霍,十分惊心动魄,叫人不敢逼视。
那黑衣男子血溅当场,顷刻倒地。
后来我才知这是陆江川以同样手法砍倒的第五个人。
而黑衣男子带来的两个副手仍欲不辱使命,立即欺身上前。
陆江川回身奔至汽车后备箱,低头自其中挥出一杆双筒猎枪。或者是来福,我看不分明。
他将枪指向他们。
那两人一凛。同时停住,互望一眼,终于决定退后。
抬起那黑衣男子向医院急诊室跑去。
陆江川将枪扔回后备箱,大力合上箱盖。
开车带我离开。
表情平静好像他只不过是去买了一把青菜又回来。
车开到僻静的街角,他自车内储物柜中拿一叠钱给我。
之后替我拦一辆计程车,对我说
——记住今天你没有见过我。你一个学生被叫去录口供不好。等没事了我再来看你。
我点头。
计程车驶走,我回望陆江川将车徐徐倒出巷子。
司机问我去哪里。
我张了张口,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
我惊惶得流出眼泪来。
那女子死后,陆江川再不北上。
我又有许久没有见过他。
但时常我在寓所中饮酒,饮到七分醉,将头抵住玻璃窗见大街上每辆黑汽车都是他的宝马745。
我竟未曾料到自己想念一个人可以这么的多。
于是我听Laura Pausini那首one more time
——Nothing I must do
Nowhere I should be
No one in my life
To answer to but me
暖气咝咝地冒着热气,窗外有雪片安静坠下,我自己做了芒果慕司来吃。
吃前挤一点点柠檬汁在上面,令它甜而不腻,亦是陆江川教会我。
世间的一切都来叫我想起他。
而这个人竟是不可得的。
寂寞居心叵测地这个样子袭人而来。是我始料未及。我几乎要承受不住它。
想过养一只狗或者好些,但又怕它吵又嫌麻烦。
好在还有酒在陪着我。
酒瓶顺着墙壁垒起来那么高,令每一个到过我这里的人叹为观止。
而事实上,饮酒同吸烟,过量时都会产生幻觉,其实最易令人深深寂寞。
所以这两件事情,意志薄弱的人至好是不要尝试。
很偶尔地,陆江川亦会得打电话给我。
有时舅舅恰恰同他在一起喝酒,有时不在。
他说什么我都只懂得说好
——少抽烟,一天五支便够了。
——好。
——假期回来吧我带你去吃火锅,聂记新开一家分号,在我家附近。
——好好。
——早点睡觉吧。
——好,好,好。
那么温驯。
对陆江川我是从来没有不耐烦过。
他来烦我,我怎么可能不耐,欢喜还来不及,巴不得他烦得再长久些频繁些。
而那个夏天我真的回家,我们也真的去吃火锅了,不止一次地。
数年不见,陆江川蓄一点点唇髭,有几处灰白,起初我以为是尘土,还抬手去替他拂。
他也不躲开,只是笑出来
——朱旧,我已老了。
我忍不住扑上去拥抱他
——不不不,你怎么会老。
康浩在旁边大口喝醋
——喂,喂喂,好像我才是朱旧的亲舅舅吧。
记忆中这几餐饭,吃得不是不畅快的。
喝酒亦是真正的豪饮,但因着心情愉悦,竟是千杯不醉。
真的,若一个人心事重重,不要说饮少少酒便目眩神迷,即便是饮凉白开亦可以醉卧在红尘。
无非因着想醉吧。
但快乐令人尽兴。
我知它难得,亦隐约预感这是它最靠近我的时刻,所以加倍地去珍惜。
呵,你看我多么聪明。凡一件事,只要同陆江川扯上关系,我从未指望它会长久。
但此际我只求同有情人做快乐事,不问是劫是缘。
在洗手间内,我见镜子里自己的面孔艳若桃花,便对自己说
——朱旧,近日你真正快乐,可是?
镜子里的朱旧笑起来,白牙齿闪一闪。
我同我的影子是彼此的双生,于是得到双重的快乐。
但代价是,当我们爱时,会比别人更用力,而当我们伤痛,亦较别人加倍的深。
自洗手间出来。我见大堂内起了冲突。
那被十来个人团团围在中间的,正是康浩和陆江川。
对方为首那个人穿灰T恤,精瘦,面孔如刀削斧斫。
呵,我认识他。
不是那个“她”的老公是谁?
真正冤家路窄。
我呆在当地。不知然后将如何。
但事情当即便有了然后
——陆江川跟康浩一同发难,挥拳打倒挡在面前的人,夺路而逃。
呵,他们打倒的竟是同一个人。对敌手强弱的判断,他们竟亦是这样一致的。
跑出数十米远,灰T恤接过旁边人递来的一杆霰弹枪,向门外开了火。
隔住落地玻璃窗,我见陆江川中弹,且受那巨大冲力,向前腾空扑出几米,才落地。
康浩原本已将跑近他的车,回头见陆江川倒地,立即奔回。
甚至他经过陆江川时脚步亦不曾慢得一慢。
我的舅舅康浩竟直直奔回火锅店来。
霰弹枪只得一发。再装子弹已来不及。
然,灰T恤仗着人多却亦不惧。只挺身站在那处,看康浩要如何。
呵,康浩要如何。
康浩直接自桌上抄起尚在翻滚沸腾的火锅向灰T恤当头淋下。
那男人发出惨叫。
顷刻间头发连同头皮皱成一团一团掉在地上。
做完这件事,康浩再转身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
——后门。
隔半晌我才知这两个字是对我说。呵,百忙之中我亲爱的舅舅竟然没有忘记我。
我向火锅店后门奔去。
车刚刚到那里。
我急钻进后座,陆江川已在副驾驶位置,头抵在车窗,似在熟睡,睫毛长且密,似一圈阴影。
听见我上车,他竟会得扭头来看我,问我说
——没事吧?
我笑一笑,说没事。
好像适才我们都不过是下车去买了一把青菜回来的样子。
陆江川后背皮肤完全被打到爆开。
细碎铅砂留下伤痕,如兽咬。
终于这一日忍不住我问他
——她究竟什么样子,陆江川,令到你一遍遍为她搏命。
他被我这样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十分无措,呆呆望住我
我便又问
——她是否风华绝代?
这时他才反应过来
——呵,不不,朱旧,原本我也要不起风华绝代的女人。只是她右眼睑上有小小一粒黑痔,眨眼时闪一闪的。我很喜欢。
一边说,他一边在自己右眼睑上轻轻点一点。
一时间我十分眩惑,为他温柔的语气跟动作有片刻的心折。
我便伸手向他的面孔,也将指尖触在他的眼睛,轻声说
——是否这里?
他察觉我的失神,有点不自在,点头说是,顺便也将我的手避开。
半晌他说
——朱旧,说起搏命这回事,若有一天你需要,我也可以为你搏命的。呵,只怕那时要排队才轮得到我。
我只觉心中黑云涌动,今生再也不能自他身边走开。
我对他说
——陆江川,我要和你在一起。我不要你为我搏命,我只要你爱我。把你的爱自她那里分一点点出来给我就可以了。
他不接受,亦不拒绝。只向我说
——来,朱旧,你先同我去一个地方。
站在那绵密葵花岸时我简直目瞪口呆。
叶片随风起伏如浪。
向日葵如偏执的小孩站在暴烈阳光底下,它们多么像我。
——呵,你一直大规模经营花田?
我情怀震荡。
因此生最大梦想便是住近花田,然后夏天可以拖张摇椅来坐,对牢花海饮冰镇的枸杞银耳羹。
陆江川点一点头,说
——不止这些。
他带我走进一道峡谷。那里有另一种植物生长得繁茂。
近一人高,没有花朵,但叶片碧绿透亮,有淡淡香气。
——呵,这是什么?我从没见过。
——朱旧,这才是我的主业。这是大麻。
整个峡谷都是这名叫大麻的植物。阳光下它们闪闪发光,有风来便轻轻挥动,它们看上去那么无害,那么清洁。
——所以朱旧,我是一个坏人。你在要求一个坏人爱你。
——为什么?那大片葵花田已够你衣食无忧。
——呵,朱旧,但不是暴利。
我再也说不出话来。
这时我才知自己仍然幼稚。不管吸多少Marlboro或是Camel我的幼稚像我的天性一样左右着我。
或者我真的不如那未谋面的女子。
或者她在知晓这一切那时刻,比我镇定,这才令陆江川为之心折,无人可以取代。
或者她爱他,连他的秘密一起爱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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