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回(续)破局之法烛龙之匙 断剑之秘幽深之蓝
鸣雷帝国,京都玄阳。
东、西、南三座城门尽皆紧锁,城内更昼宵同禁。
原本车水马龙、人流涌动的帝国京都变得冷清萧瑟已经持续三日。
居民的情绪开始压抑不住,爆发了数场抗议游行,其中一场还声势颇大。理由无非人身自由遭到限制,政府剥夺群众人权之类的无聊论调。
细想之下实在觉得可笑无比,京都玄阳保护百姓的举措,到了百姓眼里,竟然成了限制自由的酷刑。
京城护卒受命驱逐遣散游行百姓,百姓的反抗十分激烈。
在京城护卒看来,这些打不得伤不得的百姓,实在是像极了愚蠢的大鹅,也不认真分析一番敌我真正实力的差距,就一味的仰首嘎嘎乱叫,那些漏出来的白花花脖颈,真要挥刀斩去,实在太简单不过。
这些愚蠢的大鹅到底是从哪里来的勇气呢?
明明平日里欺软怕硬,连街头巷尾骨瘦如柴的流氓混混都不敢招惹半分,可是,面对胄甲锃亮、全副武装的京城护卒,却敢怒声相对,甚至喷吐唾沫,推推攘攘。
当来自紫禁皇城的金甲虎卫出动,毫不留情的将叫得最欢的几头大鹅斩首示众,再将紧跟着吼着什么政府人权的起哄大鹅也一枪穿心过后,所有的大鹅终于消停安静了,戳都戳不叫了。
妈了个巴子的,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老子们一天天为了运送供给整座京都玄阳的食物,忙得浑身酸痛满眼金星,不识好歹到这种地步,真是令人怀疑当兵的自个儿是不是也是一头愚蠢的大鹅。
老子们时刻准备赴死,就是为了保护这群蠢货安宁?
“军人不该拥有思想。”
乔装成杂役伙计,混在运送食物进入京都玄阳的楼船里,好不容易终于悄然进城时正好目睹金甲虎卫暴力镇压余淡不由想起义兄邹风的这句话来。
搬着老大一个木箱送进一家青楼,歇业三日的烟花勾栏里,三五妓娼没做打扮,蓬头垢面的在大厅里百无聊赖。
见余淡众人进来,都无聊到聊起这群杂役伙计哪个比较高哪个比较帅,哪个的那个估计比较大之类的话题。
“最后边那个好年轻,身材也好,就是有点儿黑……”
“我的好姐姐,这才三天没接恩客,你怎么寂寞成这样?饥不择食到连杂役都不想放过了?”
“嘁……立甚牌坊?做咱们这行的,只要银子管够,就是一条杂毛公狗来了,老娘也乖乖把腿张开。妹妹你刚入行不久,懂什么?那个黑帅小子指不定还是个雏,要是生意做成,稳赚不赔!”
见余淡扭头皱眉看过来,三五妓娼或抛去媚眼,或娇笑连连,或面露嫌弃。
这三五妓娼轻佻言谈并不能激起余淡的半分情绪,余淡从小穷惯了,从来都是不敢想找女人过一辈子这回事的。
不过,偶尔的偶尔,偶然的偶然,一不小心冒出相关的念头时,余淡会想着,以后真要找媳妇儿,不会去管她的外貌美丑,皮囊一半看爹妈,一半看老天爷,那么在意作甚?
不过,她的家境余淡,余淡倒是十分在意的——最好她家跟我家一样穷,更穷些就更好了……
穷人家的姑娘好……勤快、孝顺、懂事……
曾经在鱼龙营参训时小石头大少爷不是说过吗?
人穷莫娶美娇娘。
思绪纷飞间,余淡穿堂过廊,进入后院仓库,将所扛大箱放下。而后,跟早在仓库里等候的替身无声无息的换过衣服,再目送那道背影离去。
“陈营长,他们的命运会怎么样?能平安回来吗?”余淡看向身侧的陈奀,一路心惊胆战的混进城来,二人都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互相投去一道目光。
陈奀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余淡,第一,我已经不是夜狼营长,第二,你我同为陌花营副营长,以姓名平等相称即可。”
余淡认真想了想,点了点头:“陈奀,在西疆大营时,我听战友说,你以前是教书先生?”
陈奀听余淡忽然提起此事,不由怔了一下,而后失笑点了点头。
“教书先生多好呀!每天在学塾里跟孩子们在一起,传道授业。远离战火,薪资喜人……”余淡想起小时候求着爹娘让自己去读书,可无奈家里太穷,付不起高昂的学费,哭闹好多次都没能让爹娘答应,不禁面露感慨。
到如今,余淡早已经不责怪父母了,只是很是不解,为什么曾经光鲜的教书先生,会更斗大字不识几个的自己一起出生入死,穿着肮脏破烂的杂役衣裳,灰头土脸的当一个兵。
“为什么会……”余淡沉吟问道。
陈奀摇头笑了笑:“其实,我最先并不是教书先生,我还做过三年游方郎中。”
余淡闻言愣了愣,看陈奀的年纪也不大,竟然经历那么丰富,而且,无论是郎中还是先生,在余淡看来都是无比光鲜亮丽的职业,比起从军,比起当朝不保夕的大头兵,无疑会拥有一个更加完整圆满,或者更退一步,至少能拥有一个正常的人生。
“从医之时,我发现我能治病,却不能医心。所以,我决定弃医从文,想救治百姓麻木之心。”陈奀感慨的叹了口气,续声说道:“可是,我又发现我其实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优秀,并没有能力去医治那些麻木之心。想想当初的自己还真是天真幼稚,一介凡躯,尽然妄想去行圣人之事……人心……再没有比这玩意儿更难懂的东西了。”
陈奀说的,余淡其实并不是很懂,只是挠了挠头,情不自禁想起金甲虎卫暴力镇压游行百姓的场景来。
“我哥说,军人不该拥有思想。开始时我也不能理解,甚至许多事情……我到现在都不能理解……”余淡说到此处,不由想起在西域契夷军镇科伦普的屠城,再想起如今正在做的事,外界所传的陆连之乱、揭旗而反,余淡不是聋子,都听得到。
沉默良久,余淡放弃了思考,莞尔笑了笑,轻声续道:“我觉得当兵挺适合我的,反正我一向不聪明,学不会动脑子。”
陈奀眨了眨眼,满含深意的看着余淡,曾经自诩读书人,曾壮怀为万世开太平,余淡现在遇到的问题,陈奀曾用很长的时间去做思考,去做辩证。
无论什么道理,如果不是自己去领悟,别人再怎么说,用处都是不大的,况且,陈奀自忖,许多问题自己到现在都依然懵懂,没有多做什么评论,只是笑了笑道:“不一样的,你现在是将,不是兵,兵确实可以不去思考,不去动脑,但是,身为将,你要用你的脑子,去指挥你部下的兵卒。”顿了顿,陈奀正起神色,沉声郑重说到:“余副营长,陌花营的兵卒不做任何思考的把命交给了你,有朝一日,就算是带着他们去送死,你也得让你的兵死得有价值。”
曾经,余淡从鱼龙营大比脱颖而出,更得石字军前左副统帅李书图的亲笔荐书,编入西疆游弩军团夜狼营。
当时李青云正好擢升左副统帅,陈奀填补空缺,担任夜狼营长,对这名年轻的黝黑少年新卒,还是上了心的。
余淡的军事素养没话说,不然,也不会从鱼龙营大比中脱颖而出,不过,余淡的心性,实在太不适合当兵的。
善良过头的少年第一次在西疆边境遭遇契夷斥候,就差点因为仁慈而命丧敌手。
再之后,少年的怯懦软弱、畏缩自卑、缺乏担当都没逃过陈奀的眼睛,不过,少年的心性以陈奀暗自惊讶的速度在蜕变。
在得知大少爷钦点余淡作为陌花营三名副营长之一时,陈奀还暗自在心中有过忧虑,觉得余淡不能胜任此职,大少爷这个决定未免过于随意。
然而,在陌花营在京都玄阳南郊集结以来,余淡再次以惊人的速度成长,几次暗中任务都处理得无可挑剔,而这一次自己以及陌花营数十甲能随运输食物的货运楼船混进玄阳城里来,同样是由余淡一手操办。
无论是大少爷还是大少爷看中的人……都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呢……
陈奀心生感慨,正好,余淡郑重的点了点头,沉声道:“你放心,弟兄们的命,我看得比自己的重。”
不再怯懦而不敢担当,不是吗?
若是以前,余淡可不敢承下这番重担。
“陈奀,陌花营这名字,其实我总觉得有些娘气,你以前是教书先生,跟我说说大少爷起这名儿,到底是什么意思呗?”忽然想起心头的一道疑问,余淡朝陈奀笑问道。
二人身后的数十陌花营甲士里,大多数也竖起耳朵,这也是他们心头的疑惑。
“陌花、陌花……”陈奀呢喃两声,笑起答道:“陌上花开,可缓缓归矣。意思就是说,山野田埂上的花儿已经开了,是时候悠闲的回家去了。”
“这样啊……”余淡看向仓库里的一众陌花营士卒,暗下决心,一定要尽己所能,让弟兄们可以平安归去。
窗外忽然淅淅沥沥下起了雨。
余淡扭头看去,一时间竟失了神。
一场秋雨一场寒,夏至早过,小暑期来,大暑之后,很快就会立秋,秋天时,许多花儿都会谢的吧?
“陌花营甲士听令。”余淡轻声出言,平淡话语自生一股沉凝气势,就连陈奀闻声都不由立正站直。
仔细回想当日在高楼客栈顶层,石念远的相关吩咐,余淡深吸口气,续声吩咐道:“我需要三人跟我再次出城,安排下一批弟兄进城,家中无老幼者,出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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