宛若清泉玉碎的声音里,叶婵宫递过婚书,宁长久接过。
他展开了婚书,柔软的纸宛若一片新摘的花瓣,其上还散着少女的细香。宁长久展开婚书,如花瓣含苞而放,上面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
‘叶婵宫’。
宁长久看着这几个字,手指轻颤,片刻后将婚书重新叠好。
他看着师尊,微笑道:“师命难违,这份婚书,弟子便斗胆收下了。”
叶婵宫嗯了一声。
她微微勾起的唇角慢慢抚平,那刹那的微笑很短,却已足够动人心魄。
两人静静地对坐着。
叶婵宫秀挺的脖颈微垂,长发泻下,极静极美。
宁长久持着婚书,看着眼前皎若月色的少女,两人之间相隔的朦胧月光被无形的风吹走了,叶婵宫的姿影在这一刻澄澈,他们之间的距离好似触手可及,只需再靠近些,便能在月亮上留下亘古不灭的足印。
他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可话至口边,又不知从何言起了。
叶婵宫抬首,亦静眸看他。
时间在两人之间悄然流逝,转眼冬去春来,转眼青草枯黄,转眼又大雪连天。
不可观内的生活并未因这封婚书而改变什么,他们依旧那样在永生界平静地生活着,依旧是师徒相称。
他们都以为对方会更进一步,可却又不约而同地后退,回到了最初的宁静与美好。
久而久之,他们也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对之处。
宁长久偶尔会将婚书取出看看,看着上面隽秀的字迹,出神良久,每每这时,叶婵宫也假意没看见,平静地做着其他事。
他们像是一同生活了许多年的眷侣,默默地恪守着一份珍贵的平静。
宁长久的衣裳也在一点点变小。
他越来越年轻,容颜也越来越稚嫩。
原本比少女形态叶婵宫高上不少的他,如今快要能与她平视了。
“师尊,我们现在这样,像不像青梅竹马?”
庭院的大树下,宁长久与叶婵宫背靠着背,正各自看着书,宁长久望着飞过的蝴蝶,忽然这样问。
叶婵宫回忆着过去,说:“我们何止青梅竹马呢?”
宁长久笑了笑,道:“也对。”
叶婵宫说:“不过,你还是好好珍惜这段青梅竹马的时光更好,再过些日子,我就要成为你姐姐了。”
宁长久笑着叹息:“我还真是在师尊的抚育下健康‘长大’啊……”
叶婵宫说:“其实小一些的你,更可爱。”
宁长久不甘示弱:“小一些的师尊也更可爱。”
叶婵宫想了想,说:“千年以来,你似乎没有见过我长大的样子。”
宁长久却微笑道:“见过的。”
“何时?”
“前一世的末尾啊……虽只是一面,却足够铭记一生了。”
“这样啊……”叶婵宫抿了抿唇,看着上方的叶,目光悠悠。
宁长久道:“我说此事并非意要寻仇,师尊不要多想。”
叶婵宫说:“你寻仇之心早已昭然若揭,无须辩解的。”
宁长久无奈地笑了笑,道:“师尊真是冤枉弟子了。”
叶婵宫亦不依不饶,揭起了他的底,“谕剑天宗时陆嫁嫁以木尺罚你,临河城时你也没少挨襄儿的打,嗯……还有司命,之后,你哪个不是一一报复过去的呢?”
宁长久惭愧地低下了头,道:“师尊这是做好了被复仇的准备了?”
叶婵宫道:“只要你敢,现在就可以试试?”
于是宁长久真的试了试。
接着,他便被打了顿手心,拉去道殿门口罚站了。
“复仇需要足够的力量。”叶婵宫说:“这是为师今日教你的课。”
宁长久叹道:“师尊将婚书交给我时,温柔似水地与我说,这是你的全部,可时至今日,师尊怎么依旧和小刺猬似的。”
叶婵宫正闲敲着棋子,说:“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
……
永生界大梦一场,人间寒暑来去。
转眼之间,距离陨星降世,已过去了四年。
陆嫁嫁发现,她与宁长久相识的四年,四处奔波多方辗转,一路跌宕起伏,感觉每一年都很漫长,都经历了许多事。而如今,转眼又是四年,这四年风轻云淡,宛若风过指尖,云过眼底,一瞬即逝。
又是一年夏天,剑阁洞天里莲花开遍。
陆嫁嫁独自一人泛舟,追忆过往,不知不觉里,她的身躯中有剑鸣蓦然响起,陆嫁嫁下意识地伸出手,万道剑光便在手中握住了。
陆嫁嫁回过神,才发现自己的境界更上一层楼了。
她坐在莲舟里,也立在了五道真正的山巅上,那是仙道。
三个月后,司命亦破关而出,她的天碑已经书好,其中的内容依旧是与时间相关的。
时值深秋,她们一同去往古灵宗,看望宁小龄。
四年之前,宁长久与她们一同来古灵宗时,便通过同心的能力,将陨星即将带来的灾难告知了宁小龄。
他们走后,她哭了许久。
如今,当年的花季少女也已是二十二岁,出落得愈发婷婷俏丽,明明是幽冥古国的王,却仙气卓绝。
司命与陆嫁嫁去时,恰遇上白藏折刀而返。
今日,她们已将古灵宗中的吞灵者杀到了约定的数目,并准备好了大量的灵气,在接下来的数年喂给吞灵者。
见到师父与司命姐姐来,宁小龄的心情很好,拉着她们去古国兜转。古国中多了许多雕像,皆是宁长久的雕像,整个幽冥古国看上去像是座纪念堂。
宁小龄与她们掰着手指算着日子,也说着未来的修行计划。
“对了,小龄。”陆嫁嫁忽然想起一事:“以前长久与我说过一件事。”
宁小龄好奇道:“师兄又说我什么坏话了?”
陆嫁嫁微笑道:“当时你与宁长久回临河城,卢元白问你,我与襄儿谁更好看,小龄回答,我们相差了八岁,要八年之后才能说。”
宁小龄瞪大了水灵灵的眼睛,咬着嘴唇,吃惊道:“师兄怎么什么都记得呀?”
陆嫁嫁看着她,道:“小龄,今年好像恰好是第八年了哎。”
“是啊,时间过得真快,四年后,师兄就要回来了……”宁小龄这样说着,企图混过去。
陆嫁嫁道:“小龄快些回答。”
司命饶有兴致地看着戏。
正当宁小龄打好了一大篇吹捧师父的腹稿,司命却打断道:“现在说有何意义?等以后赵襄儿也在时,小龄再回答吧。”
陆嫁嫁接受了她的提议,道:“这样也好。”
宁小龄很是委屈,无可奈何,只好用眼睛去瞪她,内心期盼着师兄早些回来,好好惩治一番坏女人。
宁小龄鼓着脸,过了会,又问:“对了,师父近些年有回过剑宗么?我们宗门发展得如何了呀?”
“回过的。”陆嫁嫁答道:“谕剑天宗当然是欣欣向荣的,如今出了好几位紫庭高楼的修道者,有两位峰主更已顺利突破五道了。”
“两位峰主……”宁小龄问:“卢师叔不会破境了吧?”
陆嫁嫁微笑道:“是啊,你卢师叔不仅破境,去年还成亲了。”
宁小龄睁大了眼睛:“卢师叔与那个……什么峰的叫什么来着的师姐喜结连理了吗?啊,真不枉卢师叔努力多年,死缠烂打终成眷属呀。”
陆嫁嫁打断了宁小龄的感慨:“没有,是和薛峰主。”
宁小龄愣住了,片刻后,她才竖起大拇指,由衷道:“小龄还是小觑卢师叔了。”
三人在幽冥古国里走着,闲聊着这些年发生的趣事。
白藏跟在她们身边,双臂环胸,系着围巾,抱着古刃神荼,一言不发,只与司命保持着距离,似对她们的闲聊不屑一顾。
白藏对于四年后的决战无所谓乐观与悲观,她只是遵从着虎的本性,想要挑战强者,挑战更强者……
如今尚存的神国还有四座,泉鳞、雷牢、朱雀、蹄山。
白藏始终觉得,泉鳞与蹄山两个神国,悬于空中始终是隐患,会成为变数。
只可惜先前点燃雷牢星,应是耗尽了天王星众妖的力量,四年过去了,他们也迟迟没有能力再将其余两颗星点燃,永绝后患。
她们在幽冥古国里住了一段日子,出来时已是白雪皑皑。
相逢短暂别离长久,她们又回到了剑阁,开始了下一轮的闭关,下次出关之时,又不知该是何日了。
白藏没有随她们去。
四年前,白藏便已获得了自由,如今她斩灵结束,做完了与姮娥约定好的事,便思量着做一些真正想做的事。
“你真的要去?”
临别前,司命看着白藏,一脸忧色,似想要劝告什么?
就在方才,白藏说自己想要去一趟三千世界,挑战赵襄儿。
白藏道:“如今世上,宁长久长眠神国,姮娥亦销声匿迹,我想寻一个砺刀之处,举目望去,便也只有羲和了。”
司命道:“你觉得自己是她对手?”
白藏摇头,道:“正是因为不知道,我才想试试。”
司命淡淡笑着,警告道:“龙潭虎穴闯得,三千世界可去不得,小白猫,你可要想清楚了。”
白藏问:“她真的很强么?”
司命想了想,说:“宁长久都不是她的对手。”
雪发银裙的少女蹙眉,似有些不相信。
陆嫁嫁也道:“当初宁长久与赵襄儿战了一夜,宁长久落败,一日都未能下榻。”
“只用一晚上就击败了宁长久么……”白藏由衷感慨:“好强。”
“所以白姑娘还是小心为上。”陆嫁嫁也本着以和为贵的原则,劝说道。
白藏确实萌生出了一丝退意,可这枯燥的斩灵四年里,她看着狰狞的吞灵者被自己轻而易举地斩灭,刀刃间的清鸣皆诉说着她的倦,她始终想着,斩灵之后,定要寻一个真正强大的对手问剑。
白藏心绪微乱,骤然雪发乱舞,她怀中的名刀神荼却清吟了一声。
刀鸣声里,白藏摒去了那丝退意,心沉静了下去。
“当年荒河龙雀能赢她,我为何不行?”白藏坚定道:“我去意已决。”
司命与陆嫁嫁对视了一眼,无奈地相视一笑,也不劝阻了。
白藏抱着古刀神荼,孤身一人前往了三千世界的路上。
大雪纷飞。
白藏所求的是公平一战,赵襄儿也给了她公平,并未动用三千世界的权柄,与之在西国外大战了一场。
陆嫁嫁与司命并不知道那一战的具体情形,只听说今年隆冬的大雪的边界因为她们的一战,硬生生回推了数万里,长空之中,日日夜夜皆是凤唳虎啸之音。
旷世绝伦的一战直至冬雪初融才真正落幕。
而最终,三千世界多了一只小白虎,小白虎也多了一位女主人。
……
“如果让赵襄儿来陪你八年,你会不会更开心一些呢?”
永生界里,叶婵宫问。
宁长久越来越小,清秀的眉目也逾显清稚,只是那双眼眸依旧带着远超年龄的沉静。
宁长久微笑道:“师尊这是要弟子的命么?”
叶婵宫说:“四五千年前,太阳古国尚在时,羲和小鸟依人很是乖顺,如今你怎么镇不住她了?”
宁长久笑着问:“镇不住襄儿很丢人么?”
叶婵宫看着他,摇头道:“师门不幸。”
“那师尊要帮弟子出头么?”
“襄儿惩凶除恶,所作所为皆为善举,我何故帮你?”
“……真是亲师尊啊。”
今日,他们正在林野中散着步,金色的树叶从上空飘落,徊转落地。
越过这片森林,是一片花海。
花海烂漫,叶婵宫立在其间,眉目清冽如雪,纱裙摇曳生姿。
“这里,我们好像来过。”宁长久环顾四周,说。
“嗯,我们来过。”叶婵宫说:“我们已将永生界走过一遍了。”
“那就在这里定居吧。”宁长久说。
“好。”叶婵宫简单地回答。
不可观落在花海之外,缥缈出尘。
宁长久与叶婵宫回到了不可观间。
“这些日子,我越来越贪睡了。”宁长久闭上眼,说:“师尊……我是要变成蝴蝶了么?”
叶婵宫微低着头,似有些伤心,她轻轻说:“也有可能是小鹿。”
宁长久笑道:“师尊更希望我变成什么?”
叶婵宫说:“我希望你什么也不要改变。”
说着,她伸出了手,梦境的权柄在指尖萦绕。
宁长久握住她的手,摇了摇头,“不用。”
叶婵宫看着他,依旧犹豫。
宁长久道:“师尊敢不听话了么?”
若是平时,宁长久这样说话,免不了要被戒尺伺候了。
但今日这只小刺猬师尊格外温顺,她听着宁长久柔和的话语,鼻翼微翕,柔声道:“嗯,为师……听话。”
宁长久微笑着闭上了眼,眼皮越来越重。
叶婵宫静静地看着他,她坐在他的身边,看着宁长久一点点安睡。
微微的犹豫后,叶婵宫竟也轻轻掀起了被子的一角,娇小的身躯钻了进去,似月钻入云中。
宁长久尚存一些意识,他轻声道:“这样……不好。”
叶婵宫说:“你现在是孩子,小时候的你可没有坏心思。”
“长大后我很坏么?”宁长久佯作懵懂地问。
“等你长大就知道了。”叶婵宫也很配合。
“那好,我长大了要娶师父。”宁长久道。
“你……真坏呀。”叶婵宫说。
宁长久露出了微笑,轻轻闭上了眼。
叶婵宫看着近在迟尺的面颊,轻轻伸手触他,又慢慢地缩回。
她也闭上了眼,略显僵硬的身子一点点放松,随后,她的身躯慢慢蜷起,小腿曲折,双手握拳停在胸前,慢慢地静谧睡去。
也只是睡去。
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里,宁长久都需要睡很久。
他已经分不清时间的流逝,偶尔醒来时第一眼看到的总是叶婵宫静谧的睡颜,他们明明隔得很近,少女明明美到了极致,可宁长久的心中,依旧没有暧昧之感,只觉得温馨宁静,仿佛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上千年。
他似水边石,永远枕溪而眠。
岁月如流。
宁长久的衣裳越来越小,容颜亦越来越清稚。
他们一同在树下看书时,画面宛若女先生在教导一个刚刚生慧的孩童,这个孩童显然很不听话,时常昏昏欲睡,大树下,宁长久许多次便轻轻趴在叶婵宫的腿上,枕着玉软纱裙,渐入梦乡。
叶婵宫便安静地抚摸着他的发,好似在宽慰一只午后趴在自己膝上睡觉的猫。
金色的蝴蝶从天上飞过。
“我……好冷。”
叶婵宫看着他,轻轻说。
宁长久身在梦里,浑然不觉。
……
“我们下次相逢,会是何时?”
宁长久稚声稚气地问,他白白嫩嫩的,看上去有些婴儿肥。
“我们从未离去,谈何相逢?”叶婵宫这样回答他。
宁长久笑了起来。
他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很久。
他曾以为无比难捱的岁月,竟就在这样不经意间溜走了,没有四季为他报时,只有渐小的身躯告诉着他一季又一季的轮换。
“嗯,我们从未离去。”
宁长久露出了天真的笑。
这些年,他收了婚书,与叶婵宫在一起时,有时像是一对友善的师徒,有时像是一对和睦的夫妻,偶有争吵也皆以宁长久的告负告终。
他们的情感与默契令人羡艳,只是宁长久从未尝试过跨出最后的一步。
他们明明时常共眠于床笫之间,呼吸相萦,唇瓣相近,可却从未行旖 旎之举。
“叶……婵宫。”
宁长久第一次真正唤她的名。
“嗯。”叶婵宫应答。
“婵宫……”
“嗯。”
“下次,我们蟾宫相逢吧。”宁长久说:“先前,你告诉我,无论站在人间的何处,最终都只能见到十之又六的月,月始终有一个暗面对着人间……”
“那个暗面很冷……很冷。”叶婵宫轻声说。
那也是她的暗面,这是她骨子里的寒凉,她虽时常刻意隐藏,但哪里能够藏得住呢?
“我想去那个暗面看一看,我想看看,师尊真正的全部。”宁长久说。
“好,等你醒后,我们就去。”叶婵宫轻柔地说。
宁长久像是一个缠着姐姐要郊游的孩子,又道:“我还想去死星域。”
“死星域……”
“嗯,听恶说,那里还藏着十五亿年前,第一代文明最后留下的东西。”
“最后留下的东西……他们会留下什么呢?”
“一定是美好的东西。”宁长久温和道。
“为什么?”叶婵宫问。
“因为我们的出生,就是为了将那份跨越岁月的美好,传递下去啊……”
宁长久真挚地笑着,叶婵宫柔美的面容在眼前模糊了起来。
“我……好冷。”宁长久说。
叶婵宫轻轻拥住了他,将他埋在了自己柔软的怀抱里。
宁长久闭上了眼眸。
不可观里,再没有了宁长久的身影,取而代之的,是呦呦鹿鸣。
金色的小鹿没有花纹,美得纯粹。
鹿亲昵地蹭着叶婵宫的手臂,似想要记住她的气息。
叶婵宫轻轻抱住小鹿,脸颊与其相贴。
小鹿绕着她身边走着,似在示意什么。
叶婵宫看懂了。
她轻轻提起雪白的裙摆,骑在了鹿上,微微靠下身子,胸脯贴着鹿秀丽的曲线,手环抱着鹿的脖颈。
金色的小鹿带着她走出了不可观,奔向了森林与花海。
这是永生界,也是他们永远奇幻瑰丽的梦境。
……
这是八年之期的最后一年。
人间已经风平浪静了七年,这七年里,整个世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中土五道修行者的数量翻了数倍,隐隐已有五百年前的辉煌。
这些修道者每一年都会结伴来剑阁,对那位沉睡着的英雄表示祝福,较之七年前的悲观,如今的修道者充满了信心与信念,发誓要让当年的悲剧不再重演,他们将传递炬火,共燎煌煌之焰,将苍穹之上的黑影彻底抹去。
这是最后一年,却也是最后变故发生的地方。
清晨,宁小龄被一阵地动惊醒。
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感觉有什么东西苏醒了。
天空之中,蓦然响起了一声爆炸的声响。
一条黑色的,宛若垂天之带的古蟒钻开蛋壳,向着天空之上游曳而去。
在人们未来得及反应时,黑蛇越过了虚境,来到了圣人的石佛前。
圣人的石佛苦苦支撑了七年,已布满了裂纹,仿佛随时都要崩溃。
黑色的古蟒缠绕了上去,古蟒的头颅处,是一张极尽妖冶的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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