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只看到了锦衣卫横行霸道城中,在商贩身上取以小恩小惠之时,可殿下却没瞧见臣麾下锦衣卫为商铺驱逐地痞流氓,保其平安的时刻。之所以小贩们觉得平日里锦衣卫随手拿走他们东西可以接受,那是在他们心中权衡过利益得失,给予锦衣卫的物品价值,远远低于锦衣卫给予他们的价值。殿下,正因为这里是京城,往行人中仍块砖头,一砸便是一个能扯上官家背景的人,殿下不妨想想,若他们这些人狐假虎威,凭借背后的权势胡作非为,这些个小商小贩又当如何?”
宁嘉赐没有说话,但表情却告诉钟逸,他已看清所有。
“不错,他们那时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但在锦衣卫的庇护下,这种潜在的风险便会降得很低,就算是京城谁家的亲戚,也要掂量掂量自己能不能过锦衣卫这关。至于锦衣卫看似像欺凌一般的举动,这亦是利益的驱动,锦衣卫虽是朝廷编制,却不可否认,最底层校尉每月的俸禄根本不足以养家糊口。微臣屡次上书建议,却次次驳回,看着校尉们因难以存活而对工作怠慢懒散,臣只能取此下策,让他们在平时的工作中尝到甜头,这才有继续工作下去的动力,所以臣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从商贾身上榨取一些油水。当然,臣也并非没有底线,只有吃穿之物可拿,贵重物件、真金白银,就算别人送到手里,都不能有丝毫贪念,违律者,一律杖责三十,并驱逐出锦衣卫。”
“钟逸,到底是本殿下小瞧你了。”宁嘉赐望向钟逸的眼神又多了一丝欣赏之意
“嗐,朝廷国库理念如此,而臣就算动用自己的家产给他们发俸禄、补亏空,最终又能坚持多久呢?只能动这些歪脑筋了,还望殿下恕罪。”
“何罪之有?你将锦衣卫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又为城中百姓撑起了一把保护伞,本殿下替父皇谢谢你还来不及呢,哪能谈得上怪罪呢。”
“殿下心系百姓,又目光透彻,瞧得清局势,陛下得知殿下能有这样的长进,一定会很高兴的。”距上次见到宁嘉赐,已经个把月的时间,但没想到士别三日,着实应刮目相看,宁嘉赐的成长,肉眼可见......
但刚夸赞完宁嘉赐,宁嘉赐再次恢复少年模样,向钟逸惊喜问道:“咱们现在欺负完百姓,下一步应当做什么?本殿下想要抓犯人!想要审犯人!”
钟逸很不给面子,一盆冷水浇灭了宁嘉赐的热情如火:“天子脚下,哪有那么多的犯人让殿下抓呢?就算街头偶有打架斗殴的人,也不过是些地痞流氓,而有些背景的,被抓住走个过场也就放了回去,毕竟一没杀人二没放过,臣与他们的父亲、叔父都是朝中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行他人方便,便是给自己行方便,所以审讯与上刑一事,基本是不可能了,锦衣卫日常琐碎,都是些无趣的事,殿下提不起兴趣的。”
宁嘉赐正义凌然道:“那不行!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父皇与本殿下犯了错都要认,这些个官宦子弟,怎么就抓不得审不得打不得?今儿若是犯在本殿下手中,本殿下绝不会轻饶他们!就是是他们倒霉!”
“......”钟逸深感无语,长长叹了口气:“殿下,您倒是过完瘾了,擦屁股的可是微臣,殿下你是不知,陛下御书房桌上存了多少弹劾微臣的折子,经此一事,殿下这是要臣得罪完朝中所有大人呐。”
宁嘉赐自顾自爽快,哪里管钟逸的难处,虽然是为了满足一己私欲,不过仍是冠冕堂皇道:“钟逸,难道你就这点觉悟?枉顾律法,祸害街头,扰乱安定,项项皆是重罪,你就因为他们背后的官员因此放他们一马?”
“拉倒吧,殿下你就别堂而皇之了,装的跟个正义使者一样,不就想玩个淋漓尽致嘛,咱俩谁不知道谁呢?”
宁嘉赐丝毫没有被看穿谎言时的羞愧,他仍强硬道:“本殿下就是想玩!本殿下就问你满不满足吧!”
“哎,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殿下的命令,臣哪敢不遵呢?就算为了殿下得罪天下所有人,这都是臣的荣幸。”
“哈哈哈哈,好!既然你向本殿下表了忠心,本殿下也不是不近情面的人,今日抓到人后,本殿下争取不用酷刑。”
钟逸本是想夸赞宁嘉赐懂事,可忽然意识到话中的问题,他眉头一皱:“那殿下准备动用什么刑法?”
“也就打打板子,夹夹手指,伤口上撒撒辣椒水什么的,钟逸,你平心而论,这不过分吧?本殿下对他们算得上仁慈了吧?”
钟逸苦笑道:“殿下你还真是......真是善良的人。”
说话间,宁嘉赐忽然一指:“钟逸你瞧!有人在偷东西!”
顺着宁嘉赐手指的方向,钟逸放眼望去,只见一位身穿破烂衣物,头发浓密遮脸,却显得脏兮兮像是几十日未曾洗漱,上面生着跳蚤,不知名的虫子,看起来很是恶心。看其身形,应当是位男人,此刻这位男人正鬼鬼祟祟在笼屉旁偷馒头。
“殿下,你表现的机会到了,不是想要惩恶扬善吗?现在轮到殿下你上场表演了!”
宁嘉赐面无恐惧,反而兴奋激动,他一往无前,人还没到跟前,手中绣春刀已然出鞘:“小贼!吃你爷爷一刀!”
不知是不是宁嘉赐激动过头了,竟一刀横空,从男人头顶的方向将要劈下去。
钟逸顿时傻眼了,人家就是单纯偷个馒头,几枚铜板的东西,再怎么也不至于一死吧?
宁嘉赐失神片刻,心知自己出手过火,可要收手,已来不及,他心里不禁哀嚎:糟了,糟了......
偷馒头的男人听到动静,立马抬头望去,一柄锋利的大刀赫然出现在他头上。
说时迟那时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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