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对于我和吴斌要为民除害地联手弄死野猫这件事的回忆是如此清晰。
只是在这段回忆突然出现在我脑海里之前,我的脑子里是没有一丁点关于这件事的记忆痕迹的。
这段回忆也许是被阿夏发出的光柱激发的。
因为我确实见到过阿夏肉,球里发出的这种光柱,而且是在一个旷野……
其实在整个大院子里,野猫和他的母亲是被所有人歧视的主。
他的母亲被歧视,是因为患有严重的肺结核。
这是一个走路一步三喘,穿着邋遢,面色蜡黄,嘴唇如同涂了墨汁般漆黑的年岁并不算大的女人。
我对这个女人的印象深刻,是因为这个女人总是一个人坐院子后边那片茂盛的竹林里的一段垮塌掉的围墙边唉声叹气。
垮塌掉的围墙边有一个被遗弃的石磨盘,女人就坐在石磨盘上,有时盘着腿,有时不盘着腿,就像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幽灵一般,躲在一个很不容易引起人注意的偏僻处苟延残喘。
特别是这个女人那一头经年累月不曾清洗也不梳理的灰白头发,稀疏蓬乱地堆在头顶,被竹林里的夜风一撩,丝丝颤动,像极了坟头上长着的在秋风里瑟瑟颤动的蒿草。
这倒也就罢了,让我感到极度别扭的是,在这一堆如同长在坟头上的蒿草一般的头发间,这个女人还随时插一两朵长在路边的野花在上边,滑稽得很,跟个疯婆子无异。
几乎院子里的小孩子都被家里的大人告诫过,见着这个女人都要躲着走,怕被这个女人的结核病传染上。
因此,院子里的小孩子都怕这个女人,见着这个女人就像是见着瘟神一般。
甚至有大一点的顽皮的孩子,见到野猫的母亲,还会躲在暗处,捡石子去定(扔)她。
而这个女人也算是有自知之明,也故意躲着院子里的大人小孩。
因为有这样的一个母亲的原因,野猫当然也被院子里的小孩子排挤。院子里的小孩子从来不跟野猫一起玩的。
野猫和他的母亲,在院子里就是两个孤立的存在。
我甚至不知道野猫姓什么叫什么,也从来没有打听过。只知道他的外号叫野猫。
但我知道野猫的母亲姓庞,我阿公管她叫庞娘娘。至于野猫姓什么,我还就真的不知道了。
如果按道理来说,野猫是该随他的父亲姓的,可是这家伙很小的时候就没有父亲,院子里也从来没有谁提起过野猫的父亲是谁,大约是死得太久的原因,已经不会有人再提起这个人了。
我唯一知道的是,野猫和她的母亲——庞娘娘,是个外来户,原本不是院子里的人。
也许,整个院子里,没有被告诫过要刻意躲开野猫和庞娘娘的小孩子只有我。
甚至我阿公还曾经对我说起过这样一句话:“传奇,你不要像院子里那些小娃娃一样去厌恶野猫两娘母,庞娘娘不是坏人,就是病得坏了。”
我阿公那次跟我说这句话,是因为有一次我也伙同院子里的几个年龄比我稍大的小娃娃,躲在一笼竹子后边,捡石子朝坐在那段垮塌了的围墙边的庞娘娘扔。
我的手法准,扔出的石子刚好砸在庞娘娘的额头上,当时我看见庞娘娘的额头上立刻被砸出了一个血窟窿,鲜血一下子就涌出来。
已经习惯了被扔石子的庞娘娘并没有朝着躲在竹子背后的我们进行咒骂,而是朝我喊到:
“奇子”
院子里只有庞娘娘管我叫‘奇子’。我对庞娘娘口中的这个稍显特别的称呼一直感到奇怪,一直到到后来,我才知道这其中隐藏着极深的因果缘由,你阿公要是知道你这样欺负娘娘,看他不把你打开花!
听庞娘娘直接呼出我的名字,我才知道病恹恹的庞娘娘有一双异于常人的通透眼睛,居然一眼就能看出是躲在竹子后边的我朝她扔出的石子。
和我同时扔石子的其实还有另外的几个孩子。庞娘娘怎么会一眼就判断出是我扔出的石子砸中的她呢?
见行迹败露,于是我转身就跑,身后却传来庞娘娘破天荒的咯咯笑声:“奇子,你跑什么呀?跑慢点,被摔跟斗了。娘娘是吓你的,娘娘不会把这事告诉你阿公的,娘娘会包庇你的……”
在奔跑的过程中,庞娘娘这段咯咯的笑声在我听来就像是从阴间里发出的一样,阴恻恻的,让我瘆得慌!
可是到了晚上,我用石子把庞娘娘的额头砸出了一个血窟窿的事情还是被我的阿公知道了。
当我玩够了回到家,阿公一个人坐在葡萄架子下的一张马架子上,旁边摆着一台矿石收音机,收音机里响着川戏的鼓点子,鼓点子密集得就像是在砂锅里炒胡豆似的。
因为做了一件亏心事,我一下午都是惶惶不可终日的,所以回家的时候我是蹑手蹑脚的,想尽量不惊动马架子上的阿公溜进堂屋里。
听着川戏鼓点子的阿公是半闭着眼睛的,身体深陷在马架子里,显得很舒服受用。
我以为他老人家并没有发现偷偷溜进门槛的我,刚要朝堂屋里走,阿公却不紧不慢地说话了:
“去,把堂屋门背后的那根黄荆条拿出来,端一根高板凳出来。”
阿公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并不高,但却抑扬顿挫的,透着无可抗拒的威严。
我心里打一个闪,知道用石子把庞娘娘额头砸出血窟窿的事情东窗事发了,于是愣在原处,不敢动弹了。
这个时候我的母亲就骂骂咧咧地从堂屋里走出来,手里端着一根高板凳,放在我面前。
我母亲就像是一直在堂屋里候着我一般。
“屁大点的一个小娃娃,下手就那么重,屁儿就那么黑了,以后长大了还得了?还不得成伤人不眨眼的刽子手?屠夫?”
听我母亲朝我这么骂,我的阿公当然就不乐意了,从马架子里欠起身,朝我母亲说道:“你就不要上纲上线的了嘛?小娃娃不懂事犯了错误,教导就是了,咋个能够扣那么大的罪名在他身上喃?”
我母亲瞪了我阿公一眼,朝我阿公气哼哼地说道:“我看你对这个祸害就是鹅子石流脓——灌石!”然后就走开了。
等我母亲走了以后,欠起身的阿公才阴沉着脸朝我问道:“你晓不晓得今天做错了啥子事情喃?”
我规规矩矩地说:“晓得。”
“晓得?那说出来听哈是啥子事情嘛。”
“我把庞娘娘的脑壳打了个洞洞。”
“好,看起来你还是敢做敢承认嘛!既然做错了事情,就要承担做错了事情的后果。老规矩,你是晓得的嘛?”
“晓得。”我边说边褪下裤子,然后很自觉地趴在了我母亲端出的高板凳上。高板蹬上当然早就预备好了一根黄荆条,我在趴上高板凳的时候,顺手把预备好的黄荆条,以极其诚恳的态度递到我阿公手上。
阿公接过我递过去的黄荆条,然后抄起来,用从来没有过的厚重力度,疾风暴雨般地朝着我上抽了下来。
我的后肉一时间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但是我在承受着黄金条抽打的过程中,却紧咬牙关,没有吭哧一声。
这个时候,躲在书房里的我的父亲,很不合时宜在他的书房里大声吟诵起了诗文:
十年生死两茫茫。
不思量。
自难忘。
千里孤坟,
无处话凄凉。
纵使相逢应不识,
尘满面,
鬓如霜。
夜来幽梦忽还乡。
小轩窗。正梳妆。
相顾无言,
惟有泪千行。
料得年年肠断处,
明月夜,
短松冈。”
当时,在承受的我听到我父亲在他的书房里拽这样的诗文,感觉这家伙就像是是在一旁念催魂符一般。因为他拽诗文拽得越大声,阿公朝我下手接越重,就像是有别的无名怒火迁怒在我的后肉上了一样……
后来的我才知道,我父亲之所以在我挨揍的时候躲在书房里拽这样的诗文,是因为他跟我阿公之间的恩恩怨怨,深了去了,我无端地成了这两人之间泄私愤的牺牲品!
就在我快要承受不住我阿公手里黄荆条的暴抽,要晕厥昏死过去的时候,迷迷糊糊中,我看见一个游魂一般的鬼魅人影出现在我们家的门口……手机用户看山海经密档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5462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