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芷蓝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不能自己走下去。但是,她当年是怎么走上来的,如今就要怎么走下去。
所以咬着牙也要走。
走时,免不了有些惆怅,这个地方她呆的太久。在人生最痛苦的阶段,在快要过不下去的时候,师父把她带来了这儿。
这个地方,对她来说,意义重大。
但现在,下山又何尝不是一种重生。她在门外,所有人在门里,以目光告别,然后龇的一声大门关起。
一时间,心中涌起无数的小气泡,终于还是离开了这个地方。就如同云彩所说,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小尼姑。文五月也说,她的眼睛里有太多的故事,做不了尼姑。
弯腰,鞠躬。
下山,她要去过另外的生活。
从大门到楼梯台,有一百五十米的平台。刚刚吃了退烧药,药性没有退完,腿发软。更何况,受了伤的膝盖磨着裤子,走路很艰难。
或许这是佛祖给她的最后一次磨练,此次过完,余生就是平顺喜乐。
无妨。
她能忍受。
身体很重,肿的地方都没有消过肿,一步一步挪。走了不过十步,总感觉这心脏扯着全身的筋脉,每走一步,都想喘口气,来缓解疼痛。
走到底二十步的时候,台阶上男人的短发撞了上来。
她停住脚步,这一天,阳光甚好。
十月底,进入了秋,乍暖还寒。阳光穿透了云层,落下来,灿烂的在空气里漂浮着五彩光芒的小圈圈。
那男人着一身雪白色的衬衫,笔直的西装裤,一身矜贵里又处处见精致。
恍惚里,好像是那年14岁。她呆在笼子里,他从阳台翻过来,那时也是白衬衫。那时的白衬衫,稚嫩,轻狂,气盛。
如今它熨帖着男人精壮的身躯,是成熟,暗芒,魅力。
他站了一会儿,看着她,那眼神忽然比这阳光还要炽热,然后疯了一样的跑过来……
他们之间,好像都是他在主动。可这种主动,谁说不是她迫使他占在主导位置呢。
“你………”原南风开口,她没有戴帽子,披着短发,穿的是素衣,拉着小布箱子。
她还俗了。
“我出来了。”她开口,眼神照进了阳光细碎的金点子,迷人万分。
原南风脸部肌肉抖动了一分,一个月就还了俗,那他自然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
紧接着就蹲了下来,掀起她的裤子,他看到了她的伤痕累累。
一时,蹲在那儿,许久许久都没有说话。
他拒绝云慧的说辞,没想到………她却悄悄的去做。连跪一个月,这是酷刑。
好久他才站起来,眼眶微红。他看到了她肿着的手,根本不敢去握,怕弄疼了她。
“傻子。”他沙哑的声音似漏沙,涌动着正好敲动人的那根柔软的神经,“我不在乎多等几个月,你是不是想用苦肉计以后好骑我头上?”
原芷蓝柔笑,“我不用苦肉计,你不让骑吗?”
他没有忍住,抱住了她,没敢太用力,只是收紧胳膊,“让,你永远是我的大小姐,我都恨不得来一个苦肉计,求着你管制我。”
原芷蓝无声的笑了下,露出几颗白白的牙齿。
………
抱着她下山,走的很慢,毕竟是下坡,他看不到脚下的路。原芷蓝搂着他的脖子,额头清晰的感觉到了他颈部筋脉的跳动,每一下都那么有力。
她的手挪下来,放在她的心脏处,“原南风。”
他颔首,精瘦坚毅的下巴从她的脸上刮过,“怎么,是不是很难受?”
“没有,就觉得你心跳很快。”那一年,两个人都还小,她倒在他的怀里,她心跳如麻,可他却毫无征兆。
“能不快么?”他在她的额头亲了一口,眼中炙热的仿佛流出了滚烫的浆水,渗透到了她的心口里,浑身都柔软的不可思议。
他并未多话,但绵绵的情话都在眼睛,原芷蓝捂住了他的嘴,“千万别肉麻。”她害怕他说什么,她会不习惯。
“傻子。”他又说了句,“现在哪是说肉麻话的时候,先救我的命。”
“………”
对啊,先救他的命,她这般付出,如他来说,还不如给他一刀来的舒坦,也恨不得那些伤都在自己的身上。
…………
医院里。
医生上完药,原芷蓝疼的出了汗,原南风的手心也出了汗。
她靠着,全身都不能动,腿包扎的很厚实,看着他,失笑了下,“你干嘛呢?”
他眼中有一丝流行划过时的明亮,照亮了他整个眼部轮廓,那一瞬,温柔的感觉直接挠住了心尖,“失而复得,情不自禁,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好。”
“你呆在这儿就好了,什么都不需要做。”
他看着她没说话,四目相对,无形的暧昧和温暖在滋滋的交缠着,好一会儿他才单手包裹住了她的小脸蛋,“你这样,我想少爱你一点儿都很难。”
太好,太完美。
想用力拥抱,又唯恐弄疼了她。
“你原来准备少爱点儿?”
“嗯,省得我牵肠挂肚。”
“……那现在呢?”
原南风不甚自在,眼睛里都有了燥热,谁习惯说肉麻的话啊。
“现在,你在我面前,我也想你想的要命。”
“………”
原芷蓝有点………受不了。白皙的脸有一种没有憋住的笑,“你别说了,我睡会儿。”
“嗯,我在这儿守着。”
“嗯。”
原芷蓝很快就睡了过去,毕竟吃了药,身体不舒服,虚弱的很,睡着前,感觉他包裹住了她的脚,正在按摩。
嗯……舒服。
她睡着,原南风还是在按,身体里一直都有一会热浪在,迟迟不消。
他的小丫头,已经回来。
如梦如幻。
………
爱的可贵就在于,在某一瞬间出发,去尝试一种永恒。
还俗下山,其实不是在全子告诉她,原南风出事的经过和得知他得病是才想着离开。
是在原继中死后的某个夜晚,在寺庙里无数次看到在停车场里等她的那辆车……不知在哪个夜晚开始想要下山,只是冒了一个小尖。后来他出事后,她才真的决定。
你说两人之间有原继中……那是无法改变的事实。他做过禽兽不如的事情,可……大抵是真的在寺院里呆久了,又或者是原南风锲而不舍的来骚扰她。
所以近一年里,她都已经差不多忘了原继中这个人的存在。
成长就是一个自救的过程,她想,或许换一种活法,会更精彩。
………
原芷蓝下山的事情,原南风没有告诉任何一个人。难得的独处,哪怕是在一起什么都不做,这时光也是美的。
她睡着了,他就守着她,醒了就一起聊天。人生从来没有哪一次是这般轻声细语的讲话,只是舍不得大声。
“原南风。”原芷蓝躺着,头发凌乱,让她整个人有一种懒散的韵味。
“嗯,你说。”
“你有没有觉得我们现在有点奇怪?”
“哪里奇怪?”
“有点……恶心。”
“………”
原芷蓝露齿一笑,“你放轻松,我真的已经下山,而且就在你面前。不用时刻盯着我,我不会走,也不会消失,不要这么颤颤惊惊,就算你吼我,我……我也会吼回去啊。”她清楚的感受的到他的小心翼翼,如果这时候她开口说要他名下一切的财产,他也会毫不犹豫的点头。
是吗?
他有表现的这么不成熟么?只是觉得,十几年的梦,突然成了真,还未从这种惊喜里走出来。
他笑着叹口气,“对,你是已经回来。这不是舍不得把目光从你身上离开么?”
“………”又来了。
原芷蓝伸手,他自动把脖子递过去,让她抱着。她把他拉到自己的面前来,在他额头吻了吻,“不要紧张,我不会再走。”
他没说话,近在咫尺的距离,清晰的看到他线条流畅的双眸里,被那涌动的漩涡而侵占。
“芷蓝。”
“嗯。”
“我很想你。”面对面也想。或许是那几年的空虚,把他掏的太空,即便是她在他的身边,也未曾填满那深坑的虚无。
“嗯,我知道。”她抱住他。
…………
五天后,原南风基本上也恢复了正常。不在患得患失。
现在大白天也能睡觉,一觉醒来,脚底正在享受按摩,于是就对着天花板发呆。
“想什么?”
南风握着她的脚,因为肿了,所以需要按摩,这几天里,他天天给她按,肿也消的七七八八。
“刚醒来,发癔症。”
“你还有这癖好?”
原芷蓝嗯了一声,想起来。原南风把床升起,给她后背垫个枕头,摸额头。
她嫌弃的一把推开,“洗手去。”也不想想自己刚刚在做什么。
“……你还嫌弃你自己?”
“嗯。”
原南风去洗手,出来,她各种端详自己的手。他坐下,将她的手拿过来,捏在手心,还是肿,但没先前那么重要。
“刚有梦到我吧?”
果然是正常了,脸皮都厚了。“………没有。”
“有。”他郑重重的跟她讲,“我有感应。”
“………”
他的眼睛过于酌亮,看着她眼睛都不眨一下,她抽回了手,昵了他一眼,“在看我挖你眼珠子。”
“……这么嚣张。”他微笑着。
“难道我现在没有嚣张的权利?”她昵着他,眼神晶亮,宛如十八岁时的娇俏。
原南风坐在床边,他看着她丝毫不掩饰心里的喜欢,都在眼睛里。
“那你太有了。”
“那行,我现在要行驶我的权利。”
“大小姐,您吩咐。”
“上来。”
她拍着身侧的位置。原南风没动,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现在大概不清楚我的状况,我12年没有过女人。”不用撩拨,随时可以自燃。
这六日,他都是趴在床边睡,没有碰她,尽管如此,还是有拼命隐忍的时候。
“我知道。”
“……所以不要瞎搞,我就呆在床下。”
“就当考验你吧,我就喜欢你忍不住又得忍,然后满头大汗的样子。”
“………”这又是什么癖好?
“你上不上来?”他很憔悴,需要休息,必须休息。
他深深的看了她两眼,咕噜一声:这女人真是坏透了。
他‘不甘不愿’的爬了上去,拿被子盖着两人,她的肩膀就靠了过来,他本能的就抱住,以为可以温存一会儿。
“看剧吧,有哪些热播剧,学习学习,不然别人觉得我老土。”跟不上时代。
这样也好,温存只是给自己找罪受。
拿手机,在app里滑动着,在排行榜找第一名播放,一点开,第一集的第一幕就是床戏,而且,水下,肉搏戏。
原南风,“………”
原芷蓝噗嗤,“你这是在疯狂暗示啊。”
原南风呼了一口气,这女人………真是。但转念一想这样也挺好,就像是那些年的他与她。
斗嘴,相爱相杀。
“等你好了,我不暗示,只疯狂。”把床戏这块儿跳过,直接进入剧情。
抱着她,一起看。
十分钟后。
原南风蹙着眉头,“这傻屌剧情。”但还是接着往下看。
看的不是剧情,而是和某个人在一起,一起看剧的感觉。
就如周杰伦那句,最美的不是下雨天,而是和你一起躲过雨的窗檐。
………
原芷蓝好多年都没有住过院,自然也有好多年也没有生过病,最长的是22岁那一年,在医院里躺了整整一年,出院后连走路都不会了。
第十天的时候,郁清秋来了,看到她,用力的把她给抱住,一切尽在不言中,彼此懂就好了。
“终于等来了。”
原芷蓝失笑,“院子里的花,还有吗?”
“绝对有,没有的话,我去给你挖来种上。”
“这么重视我?”
“那当然。”
两人相视一笑,又聊了很多其其他的。好一会儿言驰和言小妍,原南风抱着言小妍。
言驰坐过来,在原芷蓝的脸上捏了一把,“丫头片子,厉害,好好整治他,以后哥给你撑腰。”
原芷蓝露齿,有那么一分娇俏,“谢谢哥哥。”
“不许这么叫!”
“不许这么叫!”
原南风和郁清秋同时开口,原芷蓝,“………”
原南风后来才给原芷蓝解释,一个女人若是把男人叫哥,那会激起男人的保护欲,若是叫哥哥,那就只想扒她的衣服,摁在床上,弄她。
所以历弘深也绝对不允许明嫣把原南风叫哥哥,只有男人最了解男人。
此时。
言驰瞥了眼原南风,哼哼笑,还挺会较真。又看向郁清秋,小声,“叫哥哥。”
郁清秋懒得理他,厚脸皮,坐过去,把言小妍弄下来放在床上,“叫干妈。”
言小妍爬到原芷蓝的身边,抱着原芷蓝的手,粉嘟嘟的脸,一笑,眼睛眯成了月牙湾的形状,“妈咪。”言小妍的嘴啊。
就是哄死人不偿命的主,妈咪比干妈强多了。
“乖女儿。”原芷蓝抱着她,两人聊了一会儿天,过了会儿就听到原南风拔高的声音,“我为什么要住你们对面?”
言驰面色不改,他和原南风有着同样的短发,但不同的是,他的短发永远都带着一种疏狂之气,用言昱宁的话说就是匪气。
但原南风不同,那干净利落的发,因为眉间的那颗痣,便是多情风流,用言驰的话说: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对原芷蓝开口,“我们对面一直空着,你们以后搬过去住,我们就邻居,早晚都能在一起玩儿。售价颇高,他买不起。”
原南风,“………”他妈的有病。
“那,卖多少钱啊?”
言驰比了一个手指头,“一个亿。”
“………”原芷蓝没说话,一个亿,不低。她抬头看着原南风,眼神幽幽,平静,淡然,只字不吭。
就这眼神,比给他施压来的力道还要重!
“买!”他咬着牙。
以后没好日子过了,言驰又多了一家免费的保姆!
…………
言驰的对面,一时半会儿也住不进去,要收拾打理。这是原南风第一次买二手房,处理起来其实也快。
但二人世界得有,出院后,原芷蓝点名要去南水苑。这是原南风最小的房子,不过120平,很普通的小家。
屋子里已经有了原芷蓝的一切生活用品,而且……都是情侣款。
原芷蓝拿着牙刷,其实有些想笑,她和原南风年纪都不小了,竟然还搞年轻人的这一套。
刷完牙出来,原南风在做饭。
她腿上还贴着膏药呢,走的很慢,进去。看他穿着家居服,脊背笔直帅气的模样,过去。
“你在做什么?”
“明天一起去超市,今天食材有限,只有青菜。”他回头,先亲了她一口,“还是叫外卖?怕你吃不饱。”毕竟味道不是很好。
“不用,我就喜欢吃青菜面,你做,我看着。”
“出去等着。”
“我就要在这儿。”
原南风胸腔震动,露出两排白牙,绚烂迷人,声音极尽宠溺,“我去给你拿凳子。”
搬了餐桌椅过来,让她坐着。
此时,日落西山。
光线颇红,如少女的轻纱从天际一下网来,落在厨房的地上,温馨柔静。原芷蓝探出一双脚去踩着光,把小脚丫都照成了迷人的粉红色。
她不禁甩动着脚,看着地上上下晃动的影子,心中一片的宁静惬意。
抬头,他定定的看着她,那黑眸比着阳光,更柔情。手机用户看听闻爱情,十人九悲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54918.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