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庭非进了自己的小办公室,拉开窗户,看了看楼下。
欣喜地对易可欣说,“我爸爸妈妈他们去香港了,哎,终于可以尽情地透透气。”他说完扯了扯身上的西装,半靠着坐在沙发上。
易可欣立在茶几前面,耷拉着脑袋,就那么直直地站着,没有要坐下来的意思。
“你怎么不坐?”陆庭非很是惊奇,抬头看了看他,声音却很寡淡。
“一颗心公司应该还有好多事情要做,我想现在过去,行不行?”易可欣想着刚刚未做完的一个编程,还挂在那里,心里忐忑不安,而且,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是一颗心公司的技术总监,所有的时间,应该都是为一颗心公司效劳,但是,现实恰好相反,从上班的这几天来看,她呆在鸿渐公司的时间反而还要多一些。
“不急,这边的事情还没有解决呢?等下解决了,我同你一起过去。”陆庭非心里有数,一颗心公司不就是自己的公司吗?那边有一堆人在那里,易可欣去不去,也没有多大的关系。
陆庭非说完,见易可欣还忤在那里。
他起身走过去,用指尖抓住她的衣袖,拉到沙发上坐上,继续说,“鸿渐病了,我们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易可欣听后一愣,夸张地回头,一双好看的凤眼直直地看着他,“鸿渐怎么啦,接不到订单了吗?被人投诉了吗?没有完成合同吗?”
易可欣内心忽然一阵着急。即使她现在不是鸿渐的员工,她也真的不想鸿渐有事;即使m姐以前对她那样,她也不想鸿渐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陆庭非无奈地摸了摸额头。
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然后无奈地说,“其实也不是业务上的事情,而是公司里的事情,是员工。”
陆庭非指是这帮员工,确切地说,是这帮车位工,深知自己有点经验,骄傲得跟个马蜂窝似的,一捅就复仇,时刻准备寻仇,这样的员工最难保,没有存大感,没有使命感,没有荣誉感,做一天算一天,公司不是她们的家,她们随时想找第二家。
经过陆庭非这么一说,易可欣即刻就明白了。
陆庭非到公司还不到一段时间,员工大大小小的罢工,已经演了好几场。
虽然每一件事情的由头,都是因为易可欣。
但是,就算是因为易可欣,也没有必要罢工。归根结蒂,还是她们自己没有归属感。
“唉,这个我也头疼!”易可欣叹气。
这些员工的素质高低不一。
对未来的认知,不清不楚。
做一日和尚撞一日钟。
“但是,我们必须有明确的规则,这个规则呢,即能让她们心安理得地在这里做事,又能让她们对公司存在一些感激之情,是她们自己心甘情愿地留在公司,而不是有一点点鸡毛蒜皮,就想着集体走出去,以罢工的形式,把刀架在我们的脖子上,让我们就范。”陆庭非进公司没有多久,就一直在计划和考虑这个问题,问题的核心关键,是公司要制定什么规则,才能更好地收买人心。
“你想好了吗?”易可欣想听听陆庭非的意见。这样说,也让陆庭非觉得有面子。
其实易可欣非常注重说话的方式和语气。
在这个场合,试着探问他,会比较委婉,而不是一开口就说,我觉得怎么样怎么样,那样的话,会让人感觉这个人非常的自以为是。
“我其实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我觉得吧,你办事比较有自己的规则,在跟员工相处这一块,你比我更懂得她们的内心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陆庭非说完,微笑着望住易可欣。
“咚咚咚。”有人敲门,声音比较急。
“进来吧。”陆庭非说完站起,坐到自己办公桌后面的小太师椅子上。
关燕媚推开门,笑容满面,目光没有在易可欣的身上停留,直接走向陆庭非,然后,附在他的耳朵上,轻轻耳语。
陆庭非听后点了点头,“你大声说,没有事,易可欣不是外人。”
关燕媚的脸微不可察地黑了一下,旋即,又恢复刚才的神态,她扭怩着,“青蛙商场的事情,我只花了半天的事情,基本上就全部清出了所有的蓝恨水他们挪用的订单,以有他们拿走的货款。我这个速度,是不是神速,想比有些人,在这里干了几年,都还是一窃不通,陆总,你是不是要好好地奖励我。”
关燕媚说这话时,眼睛瞟向易可欣。
“你想要什么奖励?”陆庭非也不含糊。其实这个青蛙商场的事情,以前易可欣跟了很久,查得也差不多,关燕媚只不过是坐收渔翁之利罢了。
“那,去香港旅游的时候,我可不可以,去你家住几晚?”关燕媚明明知道这样说,有些过份,但是,如果不这样说,以后她的机会肯定是没有一点点,这样说的话,或许还有机会。
如果她去了陆庭非家,她一定有办法,让陆庭非逃不出她的手掌心,老家的人常说,牛吊在草棚旁边,哪有不吃草的!她可不像易可欣这个大傻子,两个人在一起好几个月了,一点进展也没有,求婚时连个戒指都被人给收走,如果是她,一定会飞身去把戒指抢回来,这样的豪门,嫁进去就是另一种人生,不紧紧抓住,简直就是浪费。
陆庭非看了看易可欣。
易可欣平静地喝着茶,面上看不出什么表情,其实也没有什么表情,她关燕清要去住她家关她什么事,她嫁给她也跟她没有关系,她相信缘份,属于自己的缘份跑不了,不属于自己的缘份,怎么抢也没有用,而且,她不喜欢同另一个女人抢老公,如果有人要抢,她宁愿直接送给她就好了。
抢来抢去,耗费精力,还不如拿这些时间来充实自己,自己充实了,还惧怕什么,你若盛开,蝴蝶自来。
易可欣瞟了一眼关燕媚,起身,开了房门。她正好要上厕所,这个时候出去是最好的时机,免得自己忤在这里,两个人说话瞻前顾后的,很不爽。
易可欣刚刚打开门。
陆庭非突然就从后面跟了出来,走到门口,他含糊地对关燕清说,“去我家里住的事情,你问问我妈妈就可以了,因为我过年这段时间不在家里住。”
听到陆庭非这样说,易可欣的心突然就紧了一下。
“那你在哪里住?”关燕媚仍然不肯放弃,继续走过来追问。
陆庭非走在易可欣的后面。
不好意思地回头,“这个,这个不方便告诉你吧。”
关燕媚的脸微微红。
心里非常不悦。
易可欣有什么好?要家世没有家世!还是一个伏弟魔,她关燕媚虽然家境也不怎么样,但是,好在没有个弟弟来拖自己的后腿呀,难道他就不知道长贫难顾吗?
都多少岁的人了,还信奉什么爱情?
爱情能当饭吃?
爱情能帮你把公司治理得有声有色?
爱情对你的人生能有多大帮助?
看着陆庭非和易可欣双双离去的背影,关燕媚的心都碎成了豆腐渣。
“你要去车间吗?”陆庭非留意到易可欣没有拿厕所的钥匙,断定她是要去车间方便。
“是呀。”易可欣有些难为情。
“好吧。”陆庭非没有再说话。
三楼的车间一阵混乱,今天是最后一天上班。很多人的心都已经飞回老家了。
根本就没有心思上班。
组长和师傅也由着她们去,这一年难得等到这一天,让她们放松放松也正常。
刚刚人事已经给樊萍萍结算了工资。
她们那一大组的人议论纷纷。
新选的师傅是江西的一个白净的小美女。
她正在努力地给员工讲,“公司的福利在这一带都是最好的,还有出国深造的机会,愿意留下来的,我一定会特别照顾,执意要走的,我一概不留。”
“嘘,易可欣和陆庭非来了。”有员工突然发出尖锐的声音。
封兰花她们立马回过头来望。
只见易可欣缓缓地去了厕所。
陆庭非呆呆在立在过道上,手里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干什么?
前面的女工开始窃窃私语:
“刚刚炒了樊萍萍,我怎么感觉就是为了护她周全?樊那个嫉妒的眼神,随时能烧死一头牛。”
“那又怎么样,她也只是在这个车间称王称霸,大夏天的露出整个背部让男员工车针刺手掌,出了这个公司,还不是一样是个平凡人,车衣傅有技术的人多了去了,靠着一张脸蛋当师傅的,始终不是长流水。”
“喂喂喂,你们看看,三组的人走了几个,都是樊萍萍那一个村的,可惜了,黄经理又要吐血了,他辛苦培养的师傅,车缝工,现在全部给别人拿走了,只是,这个陆庭非,你说他立在那里干什么?”
“蠢货,还能干什么,还不就是守着她,别让你们这些无聊的人,拿衣服砸她。嘘,快回头,易可欣出来了,快,快……”
易可欣从厕所出来,一眼见到陆庭非,正无所事事地立在那里把玩手机,吃惊地瞪大双眼,“你在这里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看看有没有人过来挑衅你而已,这些人太不让人省心了,竟然还敢向你下手,那一捆衣服如果把你拌倒,估计要面目全非,头破血流了。”陆庭非边说边收回手机,放进口袋。“来来来,你走前面,我走后面,这几天公司不太平,我要护你周全。”
旁边剪线的女工,听到陆庭非的说话,放肆地笑。因为她们年纪都比较大,笑得特别刺耳。
其中一个大大咧咧地,“我的老舅,这是哪个国家的恋爱经,上个厕所也要跟着,怎么不跟到女厕所里面去,站在门边,护她周全。”
“看你嘴贱,嘴贱要被炒的,你女儿还想出国不?”
“其实吧,我还真羡慕她,这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竟然可以遇到对她这么好的有钱又帅的好男人。”
易可欣听到她们说话,忽然回头,往回走。
陆庭非看着她走近剪线台面,心里立马缩紧,上前拉住她,“别,别跟她们一般见识,她们都一把年纪了,说些奇怪的话,也在所难免,希望你不要计较。”
易可欣甩开他的手,立在剪线的台面前,笑眯眯地,“你们觉得你们的老板陆庭非,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
“当然是好男人。”剪线的女工都停住手里的活,集体回答。
“你们都这么大年纪了,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你们这三年都一直在这个公司里做事,是什么原因呢?”易可欣只所以这样问,因为她以前跟一个剪线的员工聊天过。她曾经说,她在这个工厂上班快二十多年了。刚开始买的房子,借了三十年的房贷,那时候工资低,不像现在这样,还好,这二十多年的时间,她硬是把款还清了。
几个剪线的女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然后,一个年纪最大的说,“我只所以一直留在这里,是因为这里单价比别的地方高,做车位我做不成,只能呆在这里剪线,我们打工,又不是来这里风花雪月,当然是哪家工厂钱多就去哪家,这很正常呀,你们说是不是?”
“当然是呀,不管我们去哪里,老板怎么样,工厂的福利是不是好,对我们来说,问题都不大,我们最关心的,只是,最后我们的袋子里能有多少钱,都是养家糊口的人了,早已经没有了什么风花雪月的那些事情了,剩下的就只是挣钱,养家。”
“如果公司一直都把工资保持在行业的第一名水准,我想,我们就在这里干到老了。哪儿也没去。”
……
易可欣对她们的这个答案,心里有一些感触。
年轻的女孩子嘴巴里说出来的话,跟她们有些不一样,她们不是单纯为了打工而打工,她们有梦想有目标,目前挣多一块还是挣少一块,对她们的影响不大,她们把希望放在明天,过得开不开心,未来有没有前途,对她们来说,才是至关重要的。
陆庭非不知道易可欣问这些剪线,有什么重要意义,也不敢插话,只好呆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几个剪线工,时不时地偷瞄他一下,眼睛里流露出欣喜艳羡的光来。
直到她们两个最后消失在三楼的转弯口,年纪大的突然沉重地感叹一句:“好男人,我好想有这样的女儿,那样的话,我就不用在这里剪线了。可以回去颐养天年了。”
几个人听到她的唉叹,也突然就沉默了。
易可欣回到里面的小办公室也叹气,“车间里的人,每一个年纪的人的需求是不一样的,年纪大的,单纯的只是想涨点工资,年纪小的,则希望活得开心,做得愉快,未来有前途。里面的员工的心思,我都摸透了,陆总,你自己决定吧。”
陆庭非一愣怔,半天才回过神来,“你刚才叫我什么?”
“陆总呀。”易可欣感觉莫名其妙,一直是这么叫的呀,有什么不妥吗?
陆庭非忽然脸一红,讪讪地说,“以后,我希望你在私底下,叫我庭非。”后面的话,他说得很轻,目光躲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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