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瑶日常吃的药在炑临看来都是些黑乎乎的东西,分辨不出具体。
王申铜拿着药细细地看着,偶尔还放在鼻子下闻闻。
“都是些调理之用的补药,还有一些清热化痰的草药。”沈弈在旁边解释道,她看到王申铜那么认真地辨认,不免有些担心,“有什么问题吗?”
王申铜摇摇头:“没什么问题,我就是好奇,顺便验证一下自己还记不记得这些药什么样子。”趁沈家姐妹不注意,王申铜偷偷将一味黑色的药藏在袖子里。炑临察觉到了王申铜的小动作,他皱了皱眉,今天王申铜未免太奇怪了。
接下来的聊天内容就轻松多了,大家互相交换了一下童年经历,但更多的是沈家姐妹问炑临兄弟俩,王申铜当然抓住机会大肆渲染,炑临则在剩余的饭菜里扒拉硕果仅存的美味。
“老板会弹琴吧?”沈弈突然提醒到。
王申铜道:“在下今日就是为此而来。”他倾身问沈瑶,“不知道小姐想听哪一支曲子?”他当然只会默写《月赋》。
“《月赋》吧,”沈弈说,“妹妹你不是最喜欢听这个曲子么。”
沈瑶歪着头想了一下:“可是我想换首曲子诶!”心细的她在刚才的交谈中,已经发现王申铜的过去全然没有琴的影子。沈弈没有告诉过她王申铜要为她弹琴,只是说邀请他们来家里玩,本来是想给她一个惊喜,她这边反而担心起演奏《月赋》会为难到王申铜了。
王申铜一下子慌了神,他以为沈弈提前和妹妹沟通过的,炑临则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从容地喝着茶。
“不是说……要听《月赋》的吗?”王申铜说。
沈弈很难为情:“王申老板方不方便换一首啊?平时小妹是喜欢那支曲子,今天不知为何……”
当然不方便了!王申铜在心里咆哮。
沈瑶这才从他们的对话中得知两人事先是有过交流的,既然不是姐姐临时起意,想来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刚才王申铜没提起想来只是没聊到那里去吧。沈瑶看见王申铜脸憋得通红,以为是自己说不想听《月赋》,王申铜没能成功炫技所至,她小时候也学过琴,很清楚那种费了很大的功夫学会一支很难的曲子,向他人炫耀的心情,因此说道:“老板方便的话,就弹《月赋》吧。”
王申铜如蒙大赦,他看着炑临,长吁了一口气。
沈弈从沈瑶的房间抱出那把元朗的签名琴,放在茶几上。王申铜照着老琴师嘱咐的琴道礼仪,有模有样地走了一遭,沈瑶神色复杂地看着。
王申铜找到礼仪中那几根弦,手指刚搭上去,沈瑶就噗嗤笑出了声。
“怎么?”沈弈问她。
“没事没事。”沈瑶摆摆手,她示意王申铜接着弹。王申铜遵循记忆,两根中指在琴弦间上下翻飞。沈瑶的笑声越来越大,已经到了放肆的地步,甚至引发咳嗽,王申铜多次用目光询问,沈瑶都说没事,让他继续。
一曲作罢,王申铜久久地闭着眼睛,演回味无穷状,却没把握好度,险些睡了过去。
“好听!”沈弈带头鼓掌,妹妹虽然笑得诡异,但看得出来很开心,她也跟着开心,“瑶瑶还有没有什么想听的,说不定王申老板会弹。”
王申老板不会弹,他只是微笑着坐着。
“不用了不用了!”沈瑶笑着说,“我已经很满足了。”
沈瑶自然看出王申铜在乱弹琴,虽然每个音都是对的,但哪有用两根中指捅琴的人啊!也不知道他用的什么办法,能把那么冗长的《月赋》记住。
王申铜不知道这些,他还以为自己的演出很成功,尤其是听到妹妹说“不用了”“已经很满足了”后,还得意地向炑临抛了个媚眼。
“什么事让妹妹笑得这么开心啊!”一个二十几岁模样的男人推门而入。
“吴大哥。”沈弈轻轻地叫了声。
沈弈好像知道他会回来,故意没锁大门。
王申铜应声望去,见来者浓眉厚唇,品相敦实,像个忠厚纯良之辈。
吴强快步走向众人,对着王申铜炑临二人拱手道:“早就听闻两位英雄少年,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王申铜皱了皱眉,这吴强不过也就大他们几岁,开口却故意拔高辈分,称他们为“少年”,不知是不是有意为之。
“昨日就听小弈念叨你们会来,今天特意提前回家,过来目睹两位少侠风采。”吴强坐在沈弈旁边,“不知道两位,哪位是王申铜少侠,哪位又是炑临少侠呢?”
炑临见王申铜没理他,遂起身做了介绍。
吴强说了些承蒙关照之类的客套话,又去问沈瑶今天好些没,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副药,递给沈弈,嘱咐她要让妹妹按时吃药。王申铜一直沉默,吴强以为他内向,便对炑临解释说沈瑶的药一直都是他帮着买的,家里大大小小的事他都要操心,一边又要照顾生意,很累,但是觉得值得。说着吴强还含情脉脉地看了沈弈一眼。
炑临没来由的觉得有点反感,吴强从进这个门开始,就一直急于宣告主权,他二人基本上就没有说话的机会了,沈家姐妹也是唯唯诺诺的应承。
后来的气氛越来越沉闷,吴强一直想要控场,但他本就是个不太有趣的人,场面一度陷入尴尬。
王申铜还是不说话,炑临便起身作了个揖,道:“多谢两位小姐和吴大哥款待了,天色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
吴强站起身:“那就不多留二位了,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吴强将二人送到大门,道了别,还不等二人动脚,门便嘭的一声关了。
炑临皱了皱眉,不过本就是一面之缘,也没往心里去,正打算要在街上叫辆马车,王申铜突然开口了:
“走走吧。”
郊区比城里舒服太多了。太阳下山这会儿,城里的暑气刚刚开始消散,慢慢地会有一些风从大街小巷刮过,人们这才开始出门活动。而在郊区,各处的绿植生意盎然,偶尔路过的天然形成的水池倒映着有点点星光的天,柔软的草托起行人的脚,连蝉鸣都在这份惬意中显得不那么聒噪了。
炑临张开双手,拥抱山风,他从小便很亲近大自然,未经人工雕琢的地方总让他想起记忆模糊的故乡——与其说是想起不如说是一种感觉吧,在这样的地方他的心情总是会变得很轻松,连体内的势流动得都会更舒畅一些。
在远离人烟后,王申铜终于开口了:“不太对劲。”
炑临想起王申铜下午被沈弈打断地话,问道:“怎么了?”王申铜今天很是古怪,本来是个人来疯的个性,之前表现也算开朗,但依炑临对他的了解,总感觉他藏着掖着的。
王申铜说:“我不是给沈瑶把了一下脉吗。”
炑临点点头。
“沈弈说请了很多名医都没结果,沈瑶脉象浮散无根,至数不齐,体弱者常见,之前医生不能判断也没有任何问题,但是,”王申铜压低了声音,“其间按脉有轻微回震,像是中毒了,而且看沈瑶的表现,很可能是鬱皮中毒。这些我一个半吊子都大概能猜到,医生会不知道?”
炑临若有所思。
“鬱皮是慢性毒药,侵蚀五脏六腑,中途表现为咳血,半年至一年就会死亡。要死的人当然有气无力,不过听沈弈说,沈瑶早在六岁时就第一次出现了这种症状,虽然影响了她的生活,好在几年下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丧命的风险。
“她的无力不是鬱皮导致的,但如果她死了,一定是鬱皮中毒。”
炑临听得头皮发麻:“你有什么依据?”
王申铜从口袋里掏出一块黑乎乎的东西,炑临就着月色认出这是他白天偷藏的那一块。
“这东西就是鬱皮,”王申铜说,“本来我是不确定的,毕竟很久没有碰过药理了,还想着拿回去找个药店鉴别一下,但今下午吴强的表现让我觉得没那个必要了。”
炑临记得吴强说沈瑶的药都是他买的,他这样说是为了强调自己与沈家姐妹的关系之密切,不想却让王申铜怀疑上了他。炑临懂王申铜的意思,吴强下午的表现确实很不讨喜,但因此就断定吴强有问题,未免太过草率。
王申铜比炑临想象的还要更早怀疑吴强,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沈弈第二次说起‘吴大哥’时,他就感觉很不对劲。最开始是有些瞎猜的成分,但后来收集的各类信息都在不断强化王申铜的猜测。太巧了,沈父出事他就回来,不久后沈母也相继离世,主张着变卖家里的东西,买了一大堆补品,除了增加沈家经济负担之外,并无作用,沈瑶体弱,根本就承受不住大补之物。还有他那个古怪的职业,木材中间商?本来木材就不是暴利行业,再转几次手,还怎么赚钱?王申铜刚才提议走走,其实是为了去看看这个吴强的家,他刚才从沈弈口中套出了吴强的地址。王申铜路过吴强的家,发现他住在一个小木屋里,只有简单的床和几个碗,全然没有木头的踪影,一个天天往山上跑木材商家里一块木头都没有。
“所以你现在回去看看,这个吴强,是何方神圣。”
“切记,不要被他发现了。”手机用户看虚荣之上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55302.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