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恩来预估错误。南怀瑾因为愤怒而导致的冲动只维系了那么片刻,他的理智回转得过于迅速。他不再望向地上的白羡启,转身朝着沈恩来的方向大步走来。
“你没事儿吧?”南怀瑾自然看得出来。但是问一下总归放心很多。
“没事儿。还没来得及打,白羡启就来了。想杀我的那批人就走了。白小侯爷,你认识他们?”既然他们不说,那沈恩来就直接问了。
白羡启没有开口,他趴在地上望着沈恩来,随即似乎累极了,他撑住身体的手肘彻底软下去,下一刻整张脸就埋进了地上。沈恩来知道,他在用这样的方式拒绝回答她。他在消极的给自己创造了一个圈,外人进不来,自己出不去。
“白小侯爷——”沈恩来不死心,话还没说完,却被南怀瑾打断。
“我们快走吧,官兵正在全城缉拿你。”
南怀瑾说完,见沈恩来还没有动身的打算,眉头一凛,伸手将沈恩来往外拖。
“他不说,你告诉我。”沈恩来知道,南怀瑾心中也有答案。
“先到了安全的地方再说。”南怀瑾拉住沈恩来的右手松了松随即又紧紧握住。
“有安全的地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沈恩来不知道还有哪儿值得信任。被找到,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你忘了,韩千金他们家是开钱庄的。那些金库,你说安不安全?”
南怀瑾这样一提,沈恩来便反应过来。
“那我自己去便是,你别跟着了。若是运气不好,半路遇到官兵,你也脱不开身了。”
“一起吧。若是遇到官兵我便躲起来,你对付不了我再出手。”
“有我对付不了的?”沈恩来在心底撇了撇嘴,但是没有说出口。毕竟,先有韩国杀手再到刚刚的那伙人,她的运气总是不太好。
“许溪娘亲莫不是住在旁边?”沈恩来认出他们要去的这金库的坐落。
“嗯。”南怀瑾应声。但是视线在四周一遍遍巡视,谨慎异常。
“换个地方,我太危险了。”沈恩来停了下来,此事她不愿让唐柔因为她有可能受到波及。
“放心,不会将唐夫人牵扯进来。你住这儿我们若是有事来寻你,有理由。”南怀瑾说道。
金库所处之地要么比较隐蔽,要么就在闹市之中,而他们要去的此处虽不是闹事。但是身处官府旁,若是南怀瑾他们隔三差五没有理由出现在此,只怕会引起怀疑。但是若是有唐柔做明线,就会好办很多。
沈恩来皱了皱眉,但是并没有再说什么。
最危险的地方往往也是最安全的地方。京城不缺官职,同样的也不缺官府。避开耳目,南怀瑾和沈恩来小心地来到金库外。
好在许溪此事一出之时,南怀瑾为着沈恩来和许溪的后路,便朝韩千金借来了这金库的钥匙。金库守门人也都认得他。他将身上的衣袍割下递给沈恩来用作面巾。
“我先过去将守门的人引开,你再进来。这是金库钥匙,你拿着。”虽然守门的人是韩家多年奴仆,但是南怀瑾还是不太放心。越少人知道沈恩来越好。
“好!”
眼瞅着南怀瑾带着守门人偏离金库门,沈恩来瞅准时机,眼看四下无人,翻身而入。用南怀瑾给的钥匙将金库大门打开后进入。她没有关上金库的门,虚掩着。钥匙在她这里,南怀瑾手中没有钥匙,金库门一旦关闭,她与外面便彻底隔绝。她无法得知南怀瑾何时回来。
“辛苦了……”外面隐约飘来南怀瑾的声音。沈恩来知道,他估摸着时间回来了。
沈恩来将门拉住,外面看呈现关着的状态。一会儿,一股力量作用到了门上。有人在推门,沈恩来将身子往外,对着推门的力给予回力,而门被推开的缝隙,沈恩来并没有将它复原。下一刻,一个人影进了门。南怀瑾。在看到他的同时,沈恩来松了一口气。
“你看,好多钱。”沈恩来第一次知道,躺在钱上睡是怎样一种感受。
“又不是你的。”南怀瑾说是这样说,也学着沈恩来的模样躺了下来。
“南怀瑾,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沈恩来觉得一晚而已,这天变得有些太快了。
南怀瑾将沈烈在宫门下的那番话复述给沈恩来,他那时,因着沈烈的话整个人都有些慌神。而沈烈带领的叛军人数并不多,他如今静下来一想,那哪是叛乱,那充其量就是给虎瘙痒罢了,更像是自杀。一场明知是死,但还是冲上前去的谋逆。人数上的巨大悬殊,使得沈烈在一开始就没有了一点胜算。也因着如此,南怀瑾并没有留下同温行兴一起消灭叛军。
他驾马从另一侧赶出宫门,他要去找沈恩来。
“沈烈他们已经是瓮中之鳖,谁都知道这是送上门来的功勋。平定叛军,不说成王封侯,你同温行兴一路,陛下赏你个三品官阶总该是有。”沈恩来笑着打趣,说到最后笑意却渐渐消了下去,“说来,这算是我欠你的。”
“我要的荣誉与官职,我自己会去挣。但那绝不是踩着同伴挚友的尸体。“
“我知道,荣誉和官职没我重要。”
“班主,你还是学不会谦逊二字呀……”
“跟比我厉害的人,我无论如何,差距都摆在那儿。心知肚明。跟比我差的人,我更用不着谦逊,那叫故作姿态,反而令人不适。“
“反正我是,说不过你。“
“那是因为吾言即真理。“
“那是因为你言皆谬论。“
连日来的紧张疲惫还有阴霾,似乎随着这番对话有些被驱散。沈恩来眯了眯眼。
“你知道沈烈是为谁做事。“这本该是问句,但是沈恩来用的陈述语气。她知道南怀瑾比她想象中知道的东西更多。
南怀瑾没开口,算是默认。
“他们那些人忍辱负重那么些年,彼此穿插在三皇子方,太子方,甚至有些是朝堂上的中立派。这些年他们隐藏自己,为的绝不是像沈烈今日这样白白送死。“沈恩来喃喃开口。
“温行仁已死,下一任储君只可能是太子。太子施仁政,广得民心。若是太子一旦继位,再想起事,已失先机,且没有理由。所以,沈烈的事情只是一个开始,接下来……“南怀瑾的话没有说完。他没有骗沈恩来,他严格来说不算是背后那人的势力,只是他认识那个被众人藏起来的本该死掉的”殿下“。
“太子仁厚重义,当年之事……若是太子登基,背后那人重新出世,以太子殿下的品行,退位也非不可能之事。“沈恩来对于温行简有着极高的评价。他是皇权下不可多得的珍宝。
“那时的事有谁能说得准呢。人心是会变的。沈烈他们图谋如此多年,倾尽所有,将希望都寄托在那人的身上。若真是到了那时,太子殿下享受到了权力带来的利处,他将那人视作威胁,若是如此,谁又能冒这个险?“
南怀瑾的话再次让金库内陷入沉默。沈恩来却突然想到了温行仁。
“你说,温行仁当初是否真的从没想过谋逆?“
“温行仁自幼在宫内因着母妃的出生受尽凌辱,同温行兴一样。只是温行兴有太子,而他有陛下。在咱们鲁国众多皇子中,我一直觉得,三皇子是最像陛下的。这便是宫廷,是帝王,也便是我们的陛下。“
南怀瑾的话,让沈恩来想起那个已经快要被忘记的温行仁。他暴戾多疑,同时也真切地爱着敬重着自己的父亲。
她想起那时的温行仁在树林间奔跑,大喊着自己没有谋逆要见父皇,却被白羡启一箭射杀。沈恩来目睹了那一刻,她也许是太学内除白羡启外,唯一在场的同窗了。
她突然相信,温行仁是真的从未想过谋逆。他如何会对自己在世上最亲近最敬重的人出手呢?可是,他却并不知道,这个人对他的好,除开父子亲情,更多的只是为了权衡利弊,为了控制太子的一方独大。更是在最后,只是猜忌和怀疑,就能毫不犹豫将其抛弃。
这世上,谁没有过一厢情愿得时候,只是大多识人不明,惨淡结尾罢了。
“沈烈出手了,背后那人,是不是也要重见天日了?“沈恩来偏过头望向南怀瑾。
“我不清楚。我早说过,我和你兄长还是不同。“
“白羡启,应该说白家也是那人的势力吧。“其实不用他们承认,沈恩来已经猜出了,“咱们的陛下知道了只怕是要气死。他多信任白老侯爷呀,却没想到,自己一直在为最忌惮的人培养心腹。“沈恩来想到这儿,不禁乐呵出声。
“你这么开心作甚。“
“陛下要把我许配给完努赫齐,我就不能有脾气啦?“沈恩来打得顺溜。
“你且在这安心待上一段时间,沈烈谋逆,这是诛九族的大罪。陛下一定会在京城内搜寻你。但是我估计,由沈烈开头,往后,只怕更多的事会发生。到那时,陛下忙起来,京城对你的抓捕力度小了,我们再寻办法给你脱身。“
“嗯。“沈恩来答着。心中却难免有些唏嘘,沈烈就这样将整个沈家葬送了。那都是他的至亲骨肉,沈清河只怕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根本不是三皇子的人,自己究竟是因为什么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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