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柏的伤势好得很快,他的体内有一股神秘的生机,不断的在滋养他的身体。
叶浪的医技非常的好,特别的是对刀伤的处理,唐柏竟然看到了前世一些医学的影子,比如消毒,比如缝针,比如针灸。这让唐柏有所感悟,正如《周易。系辞》中所言:“天下同归而殊途,一致而百虑。”
养伤期间,他又不断的回想那段生死的拼杀的场景,纠错一些出手时机,应变的方向,还有武技的感悟。
时间过得很快,叶浪的医技,薛定天的药材,仅仅半个多月时间,唐柏身上的伤就已经康复,这是一个奇迹。
燕菲菲是个吵闹的性子,呆在地室里就如困在笼子里的小鸟,她说,她想家了。
地室外,秘道叉口繁多,密如网织,叶浪领着两人不断的转换方位,刚出地室,三人就看到了薛定天。
薛定天要找的人,哪怕藏在地下,她也能翻出来。
这是一座小山包,山石错落,几十棵松树依于一旁,小山高处,有一块平石,平滑如镜,上面摆有一张案几,一把七弦琴,边上有一个香炉,缕缕烟雾升起,带着醉人的熏香。
薛定天盘坐于几前,一身白衣,妆容淡雅,如空谷幽兰;她的身边站二个美丽的少女,少女的身后,却是十几个黑衣人,他们双手垂立,身上蕴含着浓浓的杀气。
叶浪停下了脚步。
唐柏并不认识薛定天,但是他能感觉到她的危险;感觉是很奇妙的,就像一个人在背后默默的看着你,你不回头也会知道。
“送君一曲,路上有音,一别生死,勿怨他人。”
她淡淡轻语,温柔婉转,悦耳动听;细嫩白净的双手轻按弦琴,琴声婉转,仿佛流水潺潺,动而清宁。
唐柏一动不动,他不懂音律,却心如明镜,脑海中似有剑招,飘渺迷离,与音符相应。
长剑出鞘,舞动开来,一招一式,轻柔缓慢,有如落叶在风中飞舞,不知何处是归途!
薛定天忍不住惊讶,纤手一变,琴音如潮水击石,静而激越,连绵回响;又见琴声高亢,水浪轰隆,有杀伐之意;转眼间,杀伐之意越来越凌历,似千军万马对垒,战火纷飞;似秋风无情凋谢万物,大道无情。
唐柏感觉自己的气海有一股暖气升起,随着琴音在涌动,而且速度越来越快,如万马奔腾的江水,似有无穷的力量堵塞在自己的身体里,他需要发泄,将所有的力量都发泄出来,他心里有一股欲望,要随着音符舞动起来。
唐柏咬了一下舌尖,疼痛让他清醒了过来;他集中精神,强迫自己冷静;但耳边传来的音符却越来强烈,越来越响,似能引动他的心魔,幻化出无数景像。
“吼”
他像一只受伤的野兽,双眼变得通红,仿佛就要陷于疯狂之中;他用力的摇头,嘴角微张,诵起了《莲花经》。
周围安静下来,这种安静让他感觉整个意识感官都出现了神奇的变化,仿佛山谷的一切都印在脑海中,他的精神进入一个奇异的世界。
他能感觉到花草树木的勃勃生机,他到听到虫蚁爬动的声音,甚至溪水的流动也带着一种天地自然的韵味,让他忍不住想跟着一起来摆动着身体。
他的眼睛变得更加的灵动,他能看到最细微的变化,一只蚊子从他眼前飞过,那翅膀上的花纹都是那么的清晰。
他感觉空气中不同的物质,有着不同的颜色;感觉风,感觉阳光,感觉气流,慢慢的从毛孔涌入身体。
他的心里说不出的轻松,尘世间的一切烦恼尽忘于脑后,他沉浸在这片自然的意境中。
一人弹琴,一人舞剑,本是怡情之景,却是杀机不断。
薛定天双手于琴弦上飞舞,琴声越来越急促,整个小山荡起了无穷无尽的音波。
众人都不由自主的往后退去,他们仿佛看到一条音符的河流,浩浩荡荡的朝唐柏涌去。
四周松枝乱动,针叶欲飞,一只飞鸟而过,落地无息,竟被两人的杀机斩杀于无形之中。
唐柏的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天机剑法的偈语:欲言天机妙,大道不可少,净尽露天机,只恐人自迷,不语,道在心中更问谁?道在心中更问谁?
他心神震撼,不能自已,手中长剑指地,‘天机现‘的起手式,无须剑招,他的剑尖已画出一个圆,然后衍生出阴阳变化,他手中的长剑像活了一般,时而生出至阳之力,时而化成阴柔之法,时而快于闪电,风过无痕;时而如蛟龙出海,劲如海浪;时而慢于蜗牛,似有万斤之重,仿佛他的每一剑,都刺在音薛定天的音律之间,让所有的旋律都跟着他的节奏在动。
当的一声,琴音止,琴弦断,薛定天不可思议的看着唐柏,而后又轻笑起来。
唐柏还沉浸在自己的感悟中,他所悟的剑法意境,越来越清晰,种种武技都从他手中的宝剑上演练而出,却万变不离其宗,至阴阳而生。
他每一次剌出的角度,每一次出手的轻重,快慢,无不是妙到毫巅;动静之间存在一种相互的和谐,阴与阳之间相互循环,就如黑夜与白天的轮转,带着一种天地至理的意境。
他感觉自己是一个写画的大师,将不同的风景揉合在一张画纸之上,意到笔到,组成一幅自然的画卷;像一个弈棋的高手,招式之后的变化尽在掌握之中;他像风中的蝴蝶,身形跃起之时,如在翩翩起舞;又似水中的游鱼,移动之间,自然和谐。
他与自然融合在一起,手中的长剑是那盛开的花朵,是那屹立不动的高山,是万丈悬崖倾泻而下的飞瀑。
他的剑招变慢,却浑若天成,如大树盘根,深藏大地之中,任风狂雨聚,自有不动如山。
世界仿佛都有了变化,山,不再是山;树,不再是树;水,不再是水;人,也不再是人。所有的一切,都是平等的,都是一种本源,那就是生命。
生命就是存在,生命是物质相互的循环。
唐柏突然想起轮回之说,人死后,若再生,是草?是水?是高天飞翔的雄鹰?还是待宰的猪羊?
时间如车轮转动不停,万物生死循环不息。所以山不是山,水亦不是水,在时间与轮回中,山即是水,水亦是山。
他舞动着手中的宝剑,挥动之间,试着与周围的境融入自己手中的宝剑中,一种种新的招式层出不穷,时快时慢,像大山般的厚重,像流水般的灵动,像花草般的柔弱,像石头般的坚硬。
宝剑在唐柏手中似乎有了生命,舞动的轨迹与周围的环境在融合,此时他手中的宝剑就是山,就是水,是花草,大道同归,皆是万物的本源,不同的是在于变化之道。
何为变化?
如道家所言,由一生二,由二生三,三生万物。
武技亦是如此,由一而变,一招出,衍生出无穷无尽的招式,不拘于形,不束于式。
大道若在,天机自现。
不知过了多久,唐柏似是从梦中惊醒,看着手中的长剑,有些不可思议。
他长剑指地,正如是‘天机现’的姿势;一剑指地。他随手挥动宝剑,自然而然,隐约有一股勃勃的生机,浑若天成,返本归源。
这是武技深入到了细微之处的表现,从心而始,如同镜子般以明万物,江湖人称之为‘境’;但唐柏更想称之为‘天机,现’。
“琴音有知己,犹胜意中人。可惜,你还是个孩子,苦你年长些,说不定我会嫁给你。”
薛定天摇了摇头,感叹地说道。
唐柏闻言,笑了笑,道:“我总有一天会长大的,你为何不多等几年呢?”
薛定天叹了口气道:“只可惜我的年纪大了,等你三十岁的时候,我已经是个老太婆,那时你又要去找年青漂亮的女子,而我又会不开心,我不开心就会杀了你,与其到那时候再杀你,为什么不现在就杀了你?”
她不待唐柏回话,又道:“再说我已经嫁人了,我的丈夫就在你身边,你当着他的面儿调戏他的娘子,他就会不开心,他不开心我也不快乐,你为什么要让我不快乐呢?”
唐柏一愣,看了看身边的叶浪。
“你为什么要让我不快乐?”
薛定天很认真的问道。
“那要怎样才能让你快乐?”
唐柏笑了笑,他感觉到薛定天似乎有点变态。
薛定天也抿嘴微笑,她笑起来很美,像春天里盛开的花一样美,她道:“有时候杀人也是一件让人快乐的事情。”
燕菲菲忍不住道:“杀人有何快乐?你不怕被你杀后,他们的鬼魂来索你的性命吗?”
杀人确实不快乐,甚至让人不安,燕菲菲这些天来,经常做梦,梦到被她杀死的骑兵战士,刀光闪闪,向她扑来。
薛定天忍不住大笑道:“他们活着的时候都死在我的手中,鬼魂怎还敢来,就不怕我让他们魂飞魄散吗?”她不待燕菲菲再说,而是看着叶浪,轻轻的说道:“叶浪,你觉得我有没有那个能力?”
叶浪不语,他双拳紧握,咬紧牙关,他怕说出一个字,都会忍不住自己的杀心;他可以死,但他一定要死在她之后。他慢慢的转身,往地室走去,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薛定天又淡淡道:“杀你们很容易,这小山外面,有八百铁骑战士,五十名一流武技高手,更有强弓利箭,只要一声令下,你们二人就算会飞,也逃不过我的掌心。但杀人有很多种,最无趣的莫过于对手毫无反抗,或者说反抗的力量太小,那与杀鸡宰猪一般,毫无乐趣可言,倒不如我们打个赌,玩个游戏?”
唐柏闻言,心中一沉,道:“如何个赌法?又是怎么个游戏?”
“最近听说唐家有本仙经,我本不信,但说的人多了,不免有些怀疑,我可以让你们先逃一柱香时间,如果你们可以逃走,皆大欢喜;如果再被我抓住的话,你就帮我解解疑惑如何?”
唐柏点了点头。
薛定天却是一愣,她原本就不相信这世间有仙经。不过看唐柏此时的表情变化,似乎这段时间的传言并不是假的,唐家真的有仙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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