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融融,仙山沉沉,青荇仙君的仙邸冷冷清清,素爱翻墙头的仙子自那一夜被小蓬和杜若捉弄后,再不敢贸然前来。
青荇仙君独立院中,披满身清辉,他依然是那副清冷的模样。
“你终于来了。”
小枝飘下墙头,看着面皮微动的青荇仙君,冷声道:“你利用我做了那么多事,我总该来讨个说法。”
青荇仙君抬头看着漫天灯火,忽而笑道:“小枝你看,这仙界的灵火,比起幽檀山的灵火,可有不同?”
仙界的灵火昏黄如凡间灯烛,错落交织在夜空,连接着每一座仙山。
幽檀山的灵火,如幽幽绿藻,看似冷凝,却堪比红莲业火,能焚毁万物。
不等小枝回答,青荇仙君又道:“你瞧着这火光,心中可感觉到温暖?”
这仙界,即便金乌顶在脑门上,小枝心中,也只有寒凉之意。
“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说,如果这满天灵火坠落,仙界是否会化作一片火海?人间又将如何?”
小枝心头凛然,忍不住抬头瞅了瞅夜空中昏黄的灵火,他这话是何意?
“你别害怕,我们先说会话,今日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会告诉你。”青荇仙君缓步踱到亭中的白玉桌前,落了座。
月光穿亭而过,将他棱角分明的侧脸描绘出柔和的光晕,清冷的仙君,似有了几分人味。
“你是碧芦仙君?”小枝也不跟他客气,直接问道。
“是。”青荇仙君回答得干脆。
“紫微仙尊的仙躯是你偷走的?”
“是。”
“你利用他的仙躯招魂炼魄,是为了报当年的羞辱之仇?”
“你只猜对了一半。”青荇仙君看了小枝一眼,“另一半原因,我等会再告诉你,我们先说点别的。”
“蓬山老鬼和夏云泽手中的阵谱残本,是你所赠?”
青荇仙君点了点头,默认了。
“你布下这么大一个局,不可能只是因紫微仙尊的羞辱。”
青荇仙君盯着面前的白玉桌,沉默片刻,才道:“当年我身为月老宫掌管红线的小仙童,看尽爱恨情仇,每日里被仙子们送礼巴结,早已对情爱之事断了念想,不想那日……”
那日碧芦仙君驾云路过蓝田云海时,邂逅了一位仙子,他那颗石头心,瞬间就化成了春水,哦,对了,那天,是他第一次从云头上栽下来。
仙子掩嘴轻笑,笑得碧芦仙君两颊绯红,心里小鹿乱撞。
仙友结缘,本是皆大欢喜的一件事,可偏偏碧芦仙君看上的这位,并非寻常仙子,而是帝星。
“帝星怎么了?”小枝问道。
“帝星终有一日要去凡间历劫,帝星,帝星,所去之地,自然是皇家,一代帝王,少不了有三宫六院,后宫妃嫔无数。”
“所以呢?”
那时碧芦仙君初坠情网,每每想到心爱之人日后左拥右抱,心里就膈应得慌,虽说那只是历劫时发生的事,算不得真,可碧芦仙君无论如何也过不了这道坎。
“打住!女帝?”小枝惊得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
女帝并不稀奇,但小枝突然想到,她在凡间时,偶然间听说,如今的皇帝就是个女的,她,她该不会就是他的心上人吧?
不对啊,那位帝星不可能等到如今才下凡历劫?
青荇仙君沉默半晌,才沉声道:“正是她,她下凡历劫,不止这一世,而是万年。”
这,这是为何?
当年碧芦仙君夜夜辗转,要想心上人不与他人共榻而眠,唯有阻止她下凡,可身为帝星,她的命数早已与人间兴衰相连,岂能随意更改。
碧芦仙君冥思苦想,最后偷偷在帝星的姻缘上动了手脚。
他不仅斩断了帝星在人间的姻缘红绳,更将月老宫上等仙绳系在他二人手上,从此有生之年,只能两心相悦,再无旁开的烂桃花。
这下可整出了大事。
一代女帝,不近男色,终生孤寡,后继无人,朝纲不稳,民心难安,天下动荡。
可那一朝乃是兴,而非亡,这便是乱了天命,上头是要追究的。
查都不用查,问题肯定是出在月老宫,可碧芦仙君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前来捉拿他的仙官。
原来,帝星揽了所有罪责。
后来仙界流言,帝星不愿与粗鄙凡人巫山云雨,生下子嗣,去月老宫求了上等仙绳,上等仙绳一旦系在手上,其它红绳,便再无效用。
可这上等仙绳,也得系在两个人手上才能生效啊,帝星手上的确系了上等仙绳,但另一条在谁手上,她却是宁死不说,只说那人是被自己所骗。
当日,帝星就被判了刑罚。
星盘不可更改,帝星命不该绝,她先是打入仙牢,受数万年牢狱之灾,而后再去人间历劫万年,受轮回之苦。
碧芦仙君怎能眼见心上人受此酷刑,可大错已经铸成,再无转圜的余地。
即便他承认此事是他所为,帝星的刑罚依然不可免。
若是连他也身陷囹圄,帝星岂不是白糟了这番折磨。
碧芦仙君心中悲愤难抑,神思恍惚间,来到了与帝星初遇之地蓝田云海。
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蓝田云海上霞光万丈,烟波浩渺,前来游玩的仙友络绎不绝,身心畅快。
唯碧芦仙君心如死灰,只因他在这里,又听到了一个令人痛心的消息。
人多的地方,八卦也多,而掌握第一手消息的人,往往最爱往人堆里扎。
看守仙牢的小仙官口沫横飞,声情并茂,时而神秘一笑,时而乍然惊呼,堪比人间的说书之人,将帝星最近的境遇娓娓道来。
原本帝星手上系着上等仙绳,即便去人间历劫万年,也不会为情爱所羁绊。
既是历劫,怎会如她所愿,她身为帝星,怎能终身孤寡。
为此,上头的仙官要剜了她的心,月老宫的上等仙绳,若成劫,便会产生噬心之痛,可若无心呢?
无心便无情,无心便无爱。
无情无爱,不会影响繁衍后代,帝王之家,最不需要的,便是感情。
碧芦仙君心头大恸,脚下一空,便从云上跌了下去,而这一幕恰巧被紫微仙尊瞧见,他老人家坐在云头上捂着肚子,笑得没心没肺,甚至左右吆喝,让众位仙家瞧碧芦仙君的笑话。
碧芦仙君悲痛之余,想要舍了仙元,只要他仙魂消陨,断了与帝星的仙绳羁绊,她便无需受剜心之刑。
不等他跌跌撞撞寻个人迹稀少之地自行了断,他手腕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很快,这痛便散了,他心里慌乱极了,无论他怎么探,抖得跟犯了颠症似的手腕上空空如也,隐藏在袖中的仙绳,已然消失了。
此番变故,对碧芦仙君刺激太大,那日后,他将自己关在屋里,无人知晓他在里面做什么。
有好奇心重的小仙童偷偷扒着门缝往里瞅,只见碧芦仙君背对着房门,一动不动地坐在榻上,想来是在修炼。
“从那时起,你便开始生了报复之心?”小枝问道。
青荇仙君拉开衣袖,他怔怔看着左手腕冷白的肌肤,喃喃道:“为什么凡人都想成仙?这仙界有什么好?”手机用户看一枝相思煨红豆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58464.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