蚍蜉犯错,蝼蚁笑之。蝼蚁出糗,走兽乐之。走兽发蠢,世人悦之。世人逾矩,仙佛哂之。仙佛有罪,天地怒之。
天地无垠辽阔,像是长蛇吞鼠吃蛙,苍鹰袭兔捉蛇,这些许小问题根本无足轻重,不过是在天地法则允许范围之内的生存之道罢了。
但像虫变为蝉需经历苦楚蜕去虫衣变幻身形,蛇非长角露足要碎骨破肉再历天劫才能由凡虫化为神龙。
此为物种突破本身族类天赋限制,成为其他种族时显现的劫难。其劫有大小,小如蝉虫蜕衣,化茧成蝶,大如蛇龙之变,天降雷劫,乃天大怒,依规则难之。
豆女之前未能成功化魔,所以没有劫难找上门来。当然,正所谓能力越大,造成的影响越大,以豆女的本事估计也不会有多大的劫难就是了。
但洛不易由于第一次抽取别人体内的魔气,一个不留神被其渗入了灵台,竟想将洛不易化人为魔!
天地自有交感,物类相别有异乃是定则,岂由得人随意改变?豆女由人化魔,再被洛不易相救化为人形,如同戏耍一般,天地不因之大怒才叫怪了。
嵇长歌用折扇遮在眉眼处,抬头看向那风云变幻,隐隐有雷电闪烁的高空,嘴里喃喃道:“想不到一代少年高手,重立剑道之人竟会命丧天雷之下,不知道天上的那群家伙们知道后又会是何感想…”
确实天生异象,那时不时闪烁的电光映在段老眼里恐怖至极,偏偏他还难以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有天雷劈落。
不过就在天雷要落在洛不易头顶的时候突然烟消云散,连天上的雷云都不再见任何踪迹,一切发生恍如一场梦境。
“怎么了?”洛不易见众人愣在当地,只好开口问道。
嵇长歌眉头深深皱起,明明见那雷光马上就要劈死洛不易,却瞬间又消失不见,见洛不易一副什么都不明白的样子,反问道:“你真的什么都不清楚?”
洛不易摇了摇头,心头却有些明悟,知道应是灵台中的黑刀相助,但如此隐秘又岂能随意告知与人?
嵇长歌自然没信,知道洛不易只是不欲告诉外人知晓罢了,他也没有追问,只是将洛不易的奇特记了下来。
“恩人!”一三十来岁的女子跪在洛不易身前,说道:“谢恩人还豆女人身!”说着便涕泪肆流。
吴老汉也跑了过来,与豆女跪在一处,脸上喜悦不断,精神亢奋至极,冲着洛不易磕头不已。
洛不易收摄心神,对吴老汉及豆女说道:“两位老人家还是另寻他乡安享晚年吧。”另一只手收回段老胸口的“捆仙锁”:“段老!”
从禁锢中被解脱的段老心知主子的意思,从怀中取出一块银锭给了吴老汉,在这中州边境之地,足够他们再立新家了。
“这…”吴老汉犹豫不定,看向豆女。
而被洛不易搀起的豆女却道:“是少侠的心意,就收下吧!”她比吴老汉清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显然这里是不能继续待下去了,尤其她现在这副模样,说是五十多岁又有谁会相信呢?
洛不易满意点点头,这位豆女比之吴老汉要豁达地多,也更加大气从容,难怪传闻曾有中州大家族来此想要将其娶回家中。
转头看向众茅山弟子,笑道:“诸位可能要空手而归了,不过在下还是替此处居民谢过诸位出手降魔!”
“哪里,哪里,降妖除魔乃我等修者本分,不过还未请教少侠尊姓大名?”
罗武只得如此说道,不然豆女已经不是妖魔了,而是变成了活生生的人,他们茅山弟子自然没有理由再管人家何去何从。
而至于这位少年剑仙,罗武他们虽然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可还是想要确认一下。
对此洛不易倒是无所谓,因而笑着答了一句:“在下洛不易,见过诸位道友!”
“果然是洛少侠。罗武有礼!”
“茅山弟子见过洛少侠!”
虽然心有准备,可听到洛不易承认后他们照样吃了一惊,难怪这位剑仙修为高强却极为年少,原来果然是“小剑仙”当面,年少却不幼稚,稳重却不老成。
“好了,此间事了,该我们上路了!”嵇长歌在一旁催促道。
洛不易回头看了嵇长歌一眼,点了点头,知道其有事想要问他,而刚好,他也有事想要问嵇长歌,说实话,他越来越觉得嵇长歌有些古怪了,特别是在经历了今日的人与魔转变之后,更觉对方神秘莫测。
于是与众人告别,和段老一起带着嵇长歌上了路。
半天时光犹如白驹过隙恍然而过,三人一驴也在一处林子外围的小溪旁稍作休息,不为别的,实在是嵇长歌被颠簸的累急了身子,头昏眼花,披头散发,连身上的衣衫都有些凌乱,哪里还有大家族子弟儒雅的气度,倒像是个落魄的书生。
“你这坐骑是什么异兽?”嵇长歌瘫在地上,好久才平复了气息,一方面暗恨自己残魂之身没了修为就如此不堪,一方面对这头样貌平平却速度极为不凡甚至超过地级高手御物飞行速度的驴子产生了兴趣,这种异兽在他们妖魔界都极为难寻。
洛不易吃着段老从之前村落买来的干粮,听到嵇长歌的问话随口答道:“异兽?不知道,我给它取名龙马而已。”顿了顿,又接着说道:“我还以为你会直接问我魔气之事。”
嵇长歌微闭上了眼睛,回道:“我也以为你会直接问我的真实身份,想不到你还挺能忍的!”他自知身份暴露之时便是他与洛不易分道扬镳之际,但奇怪的是他竟有些不舍,想想都会有些不舍,这还是当上妖魔圣主以来的第一次。
“你灵台中的魔气如何了?”嵇长歌终究先开口问了洛不易这么一句,也许是想套出一些洛不易的秘密,又或许是担心洛不易没办法对付魔气,那样的话他可以出手帮忙,帮洛不易这么一个地级高手要比帮豆女那个傻乎乎的半魔要简单的多了。
毕竟魔气与灵气不同,灵气是五州天地内所有修者所必须的东西,多多益善,哪怕普通人得之也能延年益寿,君不见多少名门大派寻山问脉只为找灵气充裕之地开山立派,君不见道佛两教也多在洞天福地起观立寺,还不是为了能够多沾点儿灵气?
而魔气不一样了,别看它对于妖魔来说是不可替代之物,但对于人族来说却是非常多于的东西,不仅多余,甚至还有害。
害的人神志不清,害的人意乱情迷,害的人欲念横生,人间那么多感染了魔气最终化而为魔的人大多都是被魔气所惑。
因此嵇长歌问起了洛不易,因为看见了洛不易将魔气取出,还不小心被其进了灵台,但是他本人偏偏又突然间平安无事,让人无法猜测出来究竟是怎么回事儿。
洛不易接过段老手中递过来的水囊,喝了口自小溪中取出来的清泉,感受了一番透人心扉的凉爽,祛除因赶路而产生的那丝疲惫,想了想,刚要与嵇长歌细说,却发现了一件怪事,因而开口道:“你的手怎么回事?”
闻言嵇长歌一愣,举起搭在胸口的手臂,这才发现自己的手竟然模糊了许多,透过手掌甚至能看得见手后面的天空,以及天空上飘来飘去的白云。
猛然醒觉,他自己还是个区区残魂之身,有那个功夫担心洛不易,还不如担心担心自己,说不定那个时候他就随着一阵清风散去在这世间,真正的了无痕迹。
同时眼睛一眯,既然他自己的身形出了问题,那么修为会不会也回来了?
想到就做,冲洛不易不怀好意地笑了一笑,身形一动,化作了小小身形投入了洛不易的灵台,而身为地级高手的洛不易竟然没有丝毫察觉,连一直留意两人对话的段老都没有发现。
整片天地似乎是陷入了停滞之中,要不是洛不易额前的印迹微微闪动,只怕将他们两人当做泥塑都可以。
看来,哪怕是一丝残魂,恢复修为的嵇长歌都要比洛不易曾经遇到的佛尸神魂厉害的多。
先不说别的,单说嵇长歌一头钻进了洛不易的灵台后有些吃惊,想不到洛不易的资质如此逆天,在别的地级高手灵台中的法力之海还是浅浅一汪湖泊的时候,洛不易的这片大湖真算得上是一望无际了,就算称其为千里泽国也不过分,不难想出当洛不易晋级天阶的时候,这法力之海又该是如何宏伟,波澜壮阔。
若仅仅是洛不易的法力之海有别于常人,嵇长歌还尚能保持镇定,可没想到连其供神魂盘踞修养的灵台都是如此巨大,甚至透漏出一股子亘古久远的味道,一时间嵇长歌有些发愣,他自己地级时是否有如此妖孽他记不太清,或者说根本不愿去想及。
摇摇头,撇去脑海中的这个想法,那人在天上盯的死死的,肯定不会作势这方天地间再出现一个不受其掌控的人。
嵇长歌身形拔起,往莲台之上飞去,他的修为暂时恢复,可谁知道下一刻会不会突然消失,必须抓紧时间将这洛不易的隐秘探查清楚。
这洛不易给了他太多意外,他承认,自己对其起了兴趣。
入眼所及,连台之上最显眼的便是那座入云的山峰,可是由于不是自己的灵台,他也无法看清山峰的顶端有着什么,甚至隐隐中他能感受的到那座山峰中蕴含的惊人力量。
还有山脚下的那个小小木屋他可没办法忽略。
一个闪身出现在木屋门前,推开随意用木板做的破门,与木屋中百无聊赖坐在椅子上甩动着一丝魔气玩耍的白衣小姑娘对了个眼。
“你是…”嵇长歌最近一定是因为快要消散,所以心境不宁,见谁都觉得与其有缘。
小姑娘的眼神先是疑惑再是了然,后又变得怒火冲天,小手成刀状往嵇长歌头顶砍来,嘴中还怒骂道:“你还有敢出现在我眼前?!”
惊慌中的嵇长歌第一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身形一晃,从洛不易的灵台中消失了踪影。
不幸中的幸运,他的修为又不知怎么消失了。
而他自洛不易灵台出来后眼睛直愣愣地盯着洛不易半晌,直到洛不易及段老喊他回神上路,他才幽幽问了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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