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仅是表情不同,周身的气质便也完全颠倒过来,从无害和单纯,变成了阴狠。
赵谋对这个被称作少主的人的真实身份并不算意外,他早就怀疑二红不简单,此时也只不过是给他的猜测打上了一个肯定的符号罢了。
起码二红现在没认出他,就说明他的伪装手段更胜一筹。
他对薛姐的性格做过很全面的解析,尽管接触的时间不长,但他有看人记忆碎片的法子,自认为已经将这女人剖析到了极致。
刚刚的一举一动,都是按照薛姐性格设计的。
薛姐并不蠢,不可能对白发老者的异心毫无察觉,平时不拆穿,不过是因为自负,觉得白发老者再怎么都威胁不到自己。
今晚滑铁卢,给了白发老者害她的机会,那等她清醒过来,绝对是饶不了对方的。
狐妖折磨了她,她陷入虚弱,不一定能打得过白发老者了,但薛姐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她会反过来利用这虚弱,转移白发老者的注意力,让白发老者疏于防备,再一击毙命。
这样一来,薛姐被狐妖落下之后不自己回去,而是等在这院子里,也有了理由。
她就是在等白发老者自投罗网,等一个杀人报复的机会。
以上种种,一环套着一环,赵谋但凡有一个步骤没连上,都有可能被这位二红少主看出不对。
他可不想在这里与二红对峙,身形晃了晃,手里的尖刀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人也往前倒去。
二红虽然嘴上对“薛玖”多加嘲讽,但见他虚弱成这样,还是伸出手来将他扶住。
“你越来越废物了。”
赵谋象征性的挣扎一下,随后无力地将重量都交于二红,嘴硬地回呛:“轮不到你说。”
他所使用的薛姐的声音嘶哑难听,带着小刀揦玻璃似的尖锐颗粒感,明显伤到了喉咙,见状,二红原本打算让他立刻交待发生了什么事的心思淡了下去。
在原地站了站,他只问道:“那狐妖去哪儿了?”
赵谋语气还是很冲:“跑了呗,你看不见?”
二红反倒觉得这样的薛玖就是正常的薛玖,幽幽道:“我是问,狐妖跑到哪里去了。”
“呵……”赵谋惨笑一声,还有精神阴阳怪气,“你故意的吧,老娘要是能知道他跑哪里去,还能活着坐在这儿?”
有时候,知道的越少越安全。
薛玖能被放过,无非是因为“难杀”,狐妖不想被那时间和功夫杀她,但这也仅限于她什么都不知道,即使被救回去也无法提供多少信息。
如果薛玖知道狐妖那几人的去向,根本不可能被留下。
这问题,赵谋不信精通伪装性格的二红会想不到,这还是在试探他呢。
果然,听了他这个回答,扶住他的那双手臂明显要放松了一些,二红轻笑一声:“干我们这行的是得谨慎一些啊,不然谁知道遇见的是什么画皮妖怪。”
“行了,我们回去吧,万般大师不会怪你的,他肯定更希望你活着。”
赵谋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眼睛一闭,直接“昏迷”。
他可不知道回去是回哪儿去,要是不抓紧昏过去,路上很有可能被看出他不认路的事实。
二红:“……”
二红望着倒在他怀中的女人,扯了扯嘴角,也没说什么,将人背起便出了院门。
院子外,自觉放哨的黑袍公鸭静悄悄站在那里,见二红出来,不等二红开口,立刻道:“是薛姐发狂时失手杀了白翁,少主制住薛姐后,薛姐便昏了过去,什么都没有说。”
“嗯。”二红满意地点点头,“走吧。”
他这半个月就喜欢带上这个人,因为这人有点小聪明,还很会看眼色,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他来这一趟,一共有两个目标,完成一个就行。
一是找到那狐妖一行人,在明日寿宴之前将他们控制住,起码拖延到寿宴结束。
二是寄希望于薛玖的能力,赌她没死,将她平安带回万般大师那边。
二红本就想完成第二个目标,说实话……他觉得,无论是穿了虞镖头人皮的狐妖;还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生活了好几年都没露出端倪、近几天才暴露的赵医师,都在证明同一个事实——
针对万般大师和风头镇富商们而来的这些人,绝不好对付。
就在几天之前,就连他都认为,风头镇的异人术士都已经在万般大师的掌控下了,愿意归顺的就归顺,不愿归顺的就离开,试图反抗的就杀死或打压。
那暗中勾结的反抗组织,二红自然是知晓的,那股力量实在是不足为据,最难缠的江婆又已经在近期被他们的人杀死替换,所以万般大师并不将之放在眼中,顶多是保留了江婆在世时的习惯,将那些偷魂魄的小动作放在暗地里进行。
除去反抗组织,剩下的人应该都是些普通百姓了。
谁知这两日随着一些外地“异人”的到来,竟将张家那三个小辈、宋家的女儿,医馆的医师等人都牵扯出来,这可是连反抗组织都没拉拢到的人。
二红这才发现,原来还有这么多人隐藏极深。
而这些人,偏又互相认识,像一个早就布好的局,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风头镇网了起来。
根据种种线索来看,一切的源头就是当年被投进江中的封家小姐,而狐妖则是联系这些人的纽带。
他可不会像薛玖一样蠢,以为光凭那几个歪瓜裂枣就能杀了狐妖。
他甚至认为,别说一个晚上,就是一周,一个月,一年,只要万般大师不亲自出手,其他人无论怎么做,都解决不了这些人。
若要长久僵持下去,他二红,一个与赵医师关系相当不错的医馆打杂,怎么也比那劳什子少主要更有身份优势。
他不想出面,暴露身份。
那找死的事情,就留给想找死的人去做吧。
二红嘴角带着淡淡的笑意,身形于街角黑暗中隐没。
……
另一边。
虞幸挑着没有生人气息的街巷走,对偶尔擦肩而过的鬼魂视而不见。
他走得很慢,鬼酒也陪着他慢,两人都饶有兴趣地看着身前少年摇摇晃晃的步伐。
红布鞋被包裹着,挂在少年的裤腰带边。
鞋已经取下了。
腿,自然也已经砍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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