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一切准备妥当之后,船老大老李头抬头看了看空,日头已经偏西,于是转身对着船舱里低声吆喝了一声:“坐稳了没?走船喽——”
一声令下,老李头便随着一个矮个子帮工,一人一边,划起了船桨。船晃晃悠悠的,渐渐离开了悬崖下面的河滩,一点、一点,朝着前方开阔的水域游去了……
乘坐这趟黑船的,可不止肖?一行的三人,另外还有一个年轻男人、一个瘦削老汉以及一对母子也挤在船舱里,几饶模样都显得有些落魄失意,看起来都是一副迫不得已的境遇,才要试试这般和阎王爷打个照面。
一行南海北来的陌生人围坐在一起,自然是几番相对无言、低头不语。然而在这艘鬼鬼祟祟开的狭乌篷船上,再也没有了别的消遣,耐不住性子的齐泽辉终究是再也忍不住这般索然无味,率先打开了话匣子,尝试着和几人聊了起来。
一开始那几位船客还有些腼腆和抗拒,但随着色渐渐暗了下来,四周确实也是一片索然无味,索性就随着齐泽辉一起聊起了来,聊着聊着,自然而然不可避免的,起了自己此番的行程。
首先是齐泽辉笑了笑,将自己和肖?铁牛三人成是做生意失败、逃到南宁躲债主的行商,一开始旁人还有些质疑,但看到齐泽辉这副油腔滑调、嘻嘻哈哈的模样,不由自主地也是信了七八分。
随后问向其他人为什么出来,倒是那位瘦削老汉叹了口气,道:“如果日子过得舒坦,哪个愿意跑这趟玩命的船?”
原来这位老汉乃是陈州人士,祖祖辈辈都是地地道道的农民,好不容易一把屎一把尿抚养大出两个儿子在外面一个读书、一个做工,自以为可以安度晚年了,却不曾想自己那苦命的老伴生了重病,撒手人寰,老头子还没来得及把眼泪擦干,陈州就遇到接连两个月的大暴雨,颍水决堤,把啃了几辈人庄稼地给淹了。老头子孤身一人,再没什么其它吃饭的手艺,如今负担不起沉重的粮税、生活的起居、以及那地主的租金,甚至连饭都吃不上了,只得铤而走险偷跑出来,向船家交了那典当家产换来的几两银子,试着去往安州、投奔自己的儿子……
罢,老人家也是一脸无奈,双手合十望向空,祈求此行一路平安。
“陈州水患,我也略有耳闻,但是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肖?有些诧异的问道,“难不成朝廷没有拨下赈灾的救济粮吗?”
“粮食,朝廷是拨下来了……但是俺们能不能吃得到,却又是另一回事了……”老农民叹息一声,摇了摇头。
“此话怎讲?”肖?愣了一下,问道。
“哥既然是跑商的人,又怎么会不明白这里面的门道?”老农民显得有些奇怪,随即双目无神地道:“古来官字两张口,上面一张,下面一张,上面的层层官员不先吃个饱,哪有我们这些老百姓的份儿啊……但若是让他们吃饱了,剩下来的,又怎么够我们分呢……”
“我朝自高祖创立以来,凡是有重大灾情的地方,必定会有皇帝亲命的督粮使……”齐泽辉有些好奇地道,“照理来,就算督粮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不至于让那些官员们贪污的这么严重啊?不然他们回去如何交差呢?”
“督粮使?那都是多少年的事喽……”瘦削老汉摇了摇头,叹息道:“以前还有专管暗访各地以探民生的明镜使哩……但随着陛下被那个西域来的狐狸精缠上后,寻欢作乐的事情倒是挥金如土,对外公干的钱反倒一减再减……各地的州县府吏,只管一个劲儿的写奏章奏折糊弄朝廷,表面文书写得好,就是风调雨顺,一切都好得不得了哟……”
“竟有此事吗?”肖?也吃了一惊,而齐泽辉则是皱了皱眉头,下意识地问道:“老伯口中的狐狸精,莫非是指……”
“还能是谁呢!”瘦削老汉当即满脸愤懑,“不就是那个西域人进贡的妖女吗!”
“原来如此……”肖?与齐泽辉对视了一眼,眼中皆是有些许无奈和悲悯的神情。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或许是为了打破这尴尬的气氛,齐泽辉干咳了两声,望向一旁的那位年轻妇女,好奇地问道:
“这位夫人,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还带着一个孩儿,又是要去哪里呢?”
不问倒好,一问便坏了事,抱着三岁孩童的妇女听闻此言,当即忍不住潸然泪下,吓得齐泽辉浑身一颤,连忙赔礼道: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不是我哪里错了话?给您赔罪了,赔罪了……”
“这位哥不必如此惊慌,是奴家自己要哭的……”女人抹了把眼泪,又哽咽了一番,这才缓过劲来,解释道:“奴家这番的行程,倒是和几位哥一般无二,也是要去南宁一探。不为别的,只为我那苦命的丈夫,要捡回他的尸骨,带回去安葬……”
“尸骨?”齐泽辉愣住了,随即迟疑地问道:“难不成……是遇见山贼了吗?”
“并非如此……”女人双眼含泪,迟疑了一下,最后才低声道:“他是曲州的守军,西域一战被调派应敌之后,便再也没有了声息,直到不久前,官府的文书送到……”
“莫非,夫饶相公,就是那西域一役中,壮烈牺牲的一万壮士里其中一员?”不等齐泽辉发问,一旁的瘦削老汉已是吃了一惊,随即问道。
“正是……”女人擦了擦泪水,点头应道。
“原来如此!”瘦削老人顿时对女人肃然起敬,拱了拱手后,了一番慰问赞美的话语。
却留下一旁的肖?和齐泽辉,相对无言,满脸复杂。
当今的江湖上,目前看来,知道那一万士卒是死于自己榷下的,貌似除了始作俑者,就只有丐帮的几个舵内要员了……
却不曾想就在一行人悲悲戚戚、唉声叹气之时,从始至终一直沉默在旁的青年男人,却是冷哼了一声,随即道:“要我,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所谓璋王的错!”
此话一出,顿时如同晴霹雳,震得船舱内的众人都愣住了。作为拥戴璋王殿下者的其中一员,又是璋王殿下的朋友,肖?又惊又气之余,却只得忍耐下性子,沉声问道:“朋友,你这话倒是有些闻所未闻……此话怎讲?”
“呵呵,有什么好争辩的?事实而已……”船舱内光线昏暗,看不清每个人脸上的表情,于是那年轻男子自以为旁人默认了他的观点,言语之间,更加的满是激愤之情:
“都璋王胡纪多么多么英雄,多么多么严明,要我,不过是一个生逢其时、恰巧走了狗屎运,外加慵懒懦弱的无能之辈罢了!”
“你……”肖?当即气得浑身一抖,随后勉强镇定下来,冷笑着道:“你的这些又何以佐证?我看也只是些道听途的风言风语罢了……”
“风言风语?那我便了!”年轻男人清了清嗓子,随即厉声控诉道:“若非懦弱,昔日那皇帝老儿被妖女迷了心窍,他倘若当真是为国为民着想,又怎么会袖手旁观,任由那妖女亲近陛下?若非无能,年前那西域铁骑兵临城下,连攻我中原十数城,他又怎么会擅离职守、避而不战?”
年轻男人越越激动,越越生气,当下更是忍不住手舞足蹈了起来:“依我看,早些年关外什么浴血奋战、死守歼敌,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兴许只是那西域兵马粮草将尽,无力再战,那璋王乘胜追击,才走了如此好运!……不定连这一回如此凑巧的擅离职守,也是那璋王卖国通敌的阴谋,只不过未能得逞罢了!他才是害得如今下大乱、千万百姓置身于水火之中的罪魁祸首!听他这般,被抓起来押送至京城了?好!这种狐假虎威之辈,就该杀!砍头!”
年轻男人越越激动,而一旁的肖?则是越听越窝火,当下攒紧了拳头,忍不住大吼一声“你放屁”,就要争辩,却被早有准备的齐泽辉一把按住,随后后者满脸堆笑地扭过头去,看向满脸惊疑从而谈吐戛然而止的年轻男人。
“怎么?他是不同意我的看法吗?”年轻男人颇为奇怪的问道。
“不不不,他同意,他非常同意!”齐泽辉哈哈一笑,随即糊弄道。
“那他怎么我‘在放屁’?”年轻男人看起来有些生气,“我看他就是那璋王的帮凶罢了!”
“不不不,你会错意了!”齐泽辉打了个哈哈,继续糊弄道:“我这兄弟的意思是,光是砍头远远不够,最好能再多几种刑罚才好!”
年轻男人愣了一愣,随即点头应声道:“的对,不能便宜了那个家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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