熙安殿既作为皇后寝宫,也会作为我临时居所,帝王的寝宫还要作修缮和更替,东宫摆设虽旧,但按照道理还是会搬到皇宫来,宫里的旧人,除了赵康玥的嫔妃,连宫中尚未到年岁的宫女多数也要更迭。赵康玥晚年流连花丛,宫女不知被他幸了多少,有很多甚至都未曾记录。武靖朝历代帝王皇宫内宫女都在千人上下,此次更迭除了会从地方上遴选适龄的农家女,更多的还是靠抄没犯官之女入宫。
每到帝王更迭,也是官场清洗之时,落罪入乐籍的官家女子并不在少数。
简单收拾过,我与苏菡儿便要往安乐殿为赵康玥守孝。等我们二人相谐到安乐殿时,早前被我安排去联络京师中皇亲贵胄的赵苑瑜也回来复命。赵苑瑜见到我跟苏菡儿走在一起,微笑上前施礼道:“臣妾参见陛下,皇后。”
被唤作“皇后”的苏菡儿还不适应,神情拘谨连被我拿住的手也缩回去。我正色道:“皇姐是自家人,不必拘礼。”
赵苑瑜平身,妙眸却凝在我身,巧笑嫣然道:“妾是臣,陛下为君,妾岂能于陛下身前失礼?陛下交托臣妾之事已有着落,皇室宗族凡在京师周边者,皆都知会过,待陛下登基大典时皆会出席,若谁不至……哼,陛下也不用顾他们的爵禄,发配到边疆,看谁敢挑衅陛下威仪!”
我当上皇帝,赵苑瑜好像更热衷强调我的权威。她此次入宫连驸马都没带,被我问及,她有些不屑道:“驸马昨夜守夜着了风寒,正于府上调养,今夜便由臣妾陪同陛下和皇后守孝。”正说话间,御林军统领韩洛到殿门前,赵苑瑜回身笑看着拥立帝王的首功将领,美眸流转,神色不掩对韩洛的欣赏。
韩洛面不改色,很刻板行礼奏禀道:“陛下,国舅在外求见。”
我点头,周兴前来多半是来说城中西城大营和景惠营兵马出城之事。我走出殿外会见周兴,周兴上来便恭敬跪拜道:“臣幸不辱命,三军犒赏将士感念皇恩,两营人马正陆续出城归营,日落时营闭。”
我上前扶起周兴,面带感激之色道:“丰乐侯劳苦功高,朕当不忘恩德。”起来后做简单交谈,周兴明显是在敷衍我。这也印证了之前我所猜测乱军闹事与他有关,左东禄和孙摄之所以会出城并非是收到犒赏感念皇恩,而是摄于楚军在城外虎视眈眈,加上与周兴所谋划向我施压的目的达到,见好就收撤出城外。
我扶周兴到偏殿说话,将李贵妃母子被杀之事实言相告,周兴微微点头,看着我的目光带着复杂之色道:“帝王之事功在社稷,陛下无须自责。”说的好像对我杀戮李贵妃母子有多么赞同,但我默许韩洛杀李贵妃母子,有多半是要防备于他。只是碍于君臣表面文章,我与他都各怀心思不能明言,便在君臣融洽的氛围中结束了会面。我安排周兴作为登基大典的筹备者,周兴也欣然领命。
到晚上,我、苏菡儿与赵苑瑜三人守孝,方鹤信与胡袁明接连来过,方鹤信奏禀的是治丧之事,胡袁明则是来向我奏禀朝事。在昨日城中经历变乱后,许多曾倒向于左丞府的大臣选择在正式登基大典前向吏部递交辞呈,是想趁我登基未稳尚未展开清洗时抽身事外,胡袁明为中书令,兼任吏部尚书,他不敢独专来向我请示。我的意见只有一点,维持现状,驳回所有辞呈。
胡袁明刚走,还没等我回到安乐殿,白世宁风尘仆仆从城外过来。他是在得到城中乱军出城后,前来向我复命,他是最懂得帝王忌讳的,在昨日平息东城大营人马作乱后,他的楚军率先出城免得招我猜忌,而他这次来只带两名随从,低调而行,更是想向我表示他并无篡逆之心。
我笑着迎向他,施礼道:“见到先生,朕心中便安心。”
白世宁此次来皇宫除了向我复命,也是向先帝赵康玥行礼。我先与白世宁到安乐殿为赵康玥行礼上香,在赵苑瑜目视下请他到偏殿,刚坐下,白世宁道:“看来长陵君有意要为慈孝公主。”慈孝公主是前朝典故,公主擅权的代表,白世宁的话并不合时宜,我听出他在提醒我不可令赵苑瑜长留雍城。
在我印象中白世宁城府很深,他明知我眼下需赵苑瑜相助,我与赵苑瑜姐弟情深明显更甚于我与他的君臣之谊,他如此僭越的提醒分明是想表明态度,就算赵苑瑜对他青睐有加,他也不会放弃为帝王幕僚的基本原则。
他用这种方式表明态度,就说明他料定我能听出弦外之音,赵苑瑜的话题浅谈即止。随即白世宁将楚军内情况奏明,也表示了他稍微的不满。我以犒赏三军的方式令西城大营和景惠营人马退出城外,但对楚军却无任何的颁赏,这明显是有偏私,他就算不求那点赏赐,也婉转对我表达了要一视同仁才可令三军安稳。
对此我颇为无奈,我道:“白先生也该了解而今朝廷库房空虚,便是犒赏的银钱也是从内库调拨,朕实在无更多钱粮再行颁赏。不知白先生可有提议?”
白世宁点头道:“就算能令楚军安稳,涪陵军兵至雍城,将士得知后更会鼓噪……”我点头同意,在涪陵军将士眼中,他们才是我的嫡系,是辅助我登基最大的功臣,我既然犒赏了西城大营和景惠营,怎能不犒赏他们?
“眼下恐怕须国丈相助!”
“哦?”对于国丈苏亭侯的问题,我还没有去正视。毕竟现在苏菡儿也才刚回雍城尚未被册封为皇后,本就非官宦世家的苏家甚至没有在这两天派人到皇宫邀功请赏,苏文作为苏家与我联络的代表还在城外。我忙里忙外甚至都无心去招待苏亭侯这位老丈人,在我需要大笔银子和开销的时候,他会如此慷慨解囊替我犒赏三军?
白世宁道:“陛下或对苏家并无太多了解,在陛下登基之前,苏家不敢明目张胆与陛下有更多走动,如今情势不同,陛下荣则苏家容,陛下衰苏家则亡。苏家已与陛下为一体,只要陛下请国丈进宫,相信不用陛下开口,国丈便会解陛下燃眉之急。”
我不由哑然失笑,很浅白的事没有白世宁提醒,我还真没意识过来。
苏家家大业大经过几代发展,靠的就是能笼络权贵,在赵康玥登基时拥立有功得牌匾保了苏家二十年安宁,现在苏家出了皇后,苏文也为我登基立下功劳将来作为国舅将跻身朝堂,苏家再不是商贾之家,而是与我帝王大业休戚相关荣辱与共的官宦家族。若是我的帝王被推翻,苏家焉能保全?
“真是要多谢先生提点。”我由衷感谢道。
白世宁微微摇头道:“陛下已贵为帝王,无须再行相谢,这不过是在下本份。只是景惠营和西城大营兵权,陛下应早作筹谋,否则雍城周边兵马齐聚早晚生变。于此……臣实在无更好提议,还需陛下多思虑。”
我观白世宁神情,他是真的没有更好的提议?还是他为了当日我胁迫之事不肯说?
我很清楚孙摄和左东禄拥兵自重向我示威,周兴起了推波助澜的作用。我心中也在盘算着如何除去他二人将京师兵权全数收到我手上,否则楚军不能南归,涪陵军也要常驻雍城,就算白世宁眼下投靠于我,涪陵军尚有涪陵王在世,仍旧不可掉以轻心。
临别,白世宁突然提醒道:“陛下或该早些下诏令藩王进雍城朝贺,或有转机。”
他还是忍不住对我做出提醒,但他跟我心中的定计却大相径庭。只是两种方案而已。手机用户看我做皇帝那些年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5330.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