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才壹秒記住『愛♂去÷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书荒阁www.shuhuang ge.com→⊙ 第150节 思亲情深亦思乡
如果说母亲的去世使我痛苦万状，那么，父亲遇难我则引咎自恨。
母亲不在以后，父亲形单影只，孤苦伶仃，住在哪个儿女家都不安心。
一九九九年八月下旬，父亲和我通电话，想到北海来。母亲健在时，我打算在北海站稳脚跟，有了合适住所，把父母接来，让两位老人在晚年感受到南方与北方不同的生活。这是我久有的夙愿。
北海八月的天气太热，怕上了年纪习惯北方气温的老父亲初来乍到受不了。我在电话里告诉父亲，再等几个月，春节我回家，接父亲来北海。从北海冬天的凉爽到春天的逐渐转暖，老人容易适应。
父亲说：“那好，还有五个多月，我等你回来。”
想不到，父亲没等到我回家接他，他竟先行奔向“西南大道”。
九月二日下午，我参加政府一个小型会议。正心神不宁，手机响起，我退出会场到外面接听。电话是四弟福全打来的，我最先听到的是他急促的喘息，他语不成声地告诉我：“爸，被车撞了！”我问情况怎么样？话筒里只传来他悲切的哭声。
我次日深夜赶回铁力，父亲已经静静躺在医院太平间的冰柜里。我的悔恨大于悲痛，是我使父亲遭遇劫难。我早些把父亲接去北海，也许会躲过这场车祸。人算终归不如天算，上苍再次夺走我报效老人养育之恩的机会。
我父亲是在建设大街正常行走时，被铁力市邮政局一辆醉酒无证驾驶的面包车撞倒碾压致死。交警部门的鉴定结论是，事故由肇事车辆方负全责。老父已去，怎样的赔偿都于事无补，况且，肇事者一家也有老有小，依老父一辈子甘于吃亏受屈、从不为难别人的秉性，我们决定不予追究。
那肇事人家太不懂情理，没一人出头露面，没一句悔愧道歉。冷血动物，铁石心肠，一点人性也不讲。
父亲出事，最先赶到现场把父亲送到医院的是三姐。父亲得了三姐的济。
三姐说，父亲上衣口袋有一小包饼干渣，用一小块儿废报纸包的方方正正；缝着的内衣口袋里，有一张几万元的存折。藏着存折也留着饼干渣，是父亲担心还会有饥饿抑或太过节俭？
想起我调去北海刚过春节离开铁力那天早晨，我拜别父母回到小家，屋里已是高朋满座，政府部门和亲友数十人上门相送。父亲步行赶到我的小家送我，见屋里挤得没有站脚的地方，只好默默站在楼道里。我请父亲进屋，父亲不肯。只好劝父亲回家。
父亲迟疑着答应了：“那好吧，我回去，家里就你妈自己，她还惦记着呢。”我说：“爸，你回去陪陪我妈吧。”我让来等着送我的随便那部车送回父亲，父亲连连摆手说不用，转身时呼吸急促起来。我懂得，人老最是伤离别。
上午十点多，送我的车队在站前广场刚停下，远远看到父亲站在候车室外的寒风里，两手抄袖抱在胸前，正四处张望。百度搜索→愛♂去♀小♪說★網wwW.AiQuXs.cOM我迎上去问父亲没回家吗？父亲说回去了，“你一支圆珠笔落在家里了，你妈让我给你送来。”我说这么远，你又是走着来的？父亲说：“也不远，走惯了。”
随手丢掉圆珠笔在谁都是常有的事，父亲却匆忙急赶五里多路，把那不值几个钱的圆珠笔送还给我。此时，我才心灵震撼般理解了朱自清《背影》中的燃情之笔。我北海的办公桌里，少说也有几十支价格不菲的各式名笔，参加各种庆典活动，收到一支好笔是最不起眼的事。
我走进车厢，亲友们在站台招手，父亲还是两手抄袖，盯着车窗，我的女儿跳着脚喊“爸呀，爸！”痛哭失声。没等我和送行的亲友们招手，火车已加速远离。
火车快到绥化，我发现，那支圆珠笔仍被我紧紧攥在汗津津的手里。
火车快到绥化，我发现，那支圆珠笔仍被我紧紧攥在汗津津的手里。
父亲火化前装殓时，我用热毛巾暖开父亲的双唇，把满口假牙安进父亲嘴里。父亲的几颗门牙是“文革”时被打掉的，后来一颗接一颗活动，不得不全部拔除。
我摸摸父亲的脖后，那条深深的沟痕似乎还在滴血。父亲很少与人谈论“文革”，有人提起他在牛棚里遭的那些罪，他嗫喏着惶然躲闪。一起被关押的人曾告诉我，父亲在里面受过电击，被烧红的炉钩子烫过，被仰面按住强灌众人的尿水。
究竟是怎样的深仇大恨，致使人性如此沦丧？我听了只觉头皮发炸，却不敢向父亲求证。不知父亲到另一个世界，敢不敢把遍体鳞伤的因由如实述说。
父母相继去世，哥哥受到沉重打击，忧郁成疾，二oo一年一月，诊断为肝部肿瘤。我和三个弟弟陪哥哥先去上海诊治，又去山东淄博医院做光子刀。一个多月后，本以为有好转，哥哥出院回铁力，我回北海。听说哥哥回去后还上了一个来月的班。
三月初，我闻讯赶回铁力，哥哥已经肝昏迷。我守候哥哥到三月十三日，没把哥哥唤醒。哥哥终年只有五十三岁。
铁力市委市政府为哥哥举行了告别仪式，市领导在悼词中，特别提到哥哥为全市养殖业做出许多贡献。哥哥多年苦心钻研家禽疫病防治，每有疫情来袭，总能用自己研制的药物击退。哥哥还是国家农委表彰的典型。
我已经痛失四位亲人。每失去一位，我的心便被血淋淋地揪掉一块。别绪离愁，肝肠寸断。缅怀亲人最哀伤，思念故乡最惆怅。
我已经痛失四位亲人。每失去一位，我的心便被血淋淋地揪掉一块。别绪离愁，肝肠寸断。缅怀亲人最哀伤，思念故乡最惆怅。
令我对故乡铁力魂系梦牵的，是我们一家人走了几十年，走过无数遍的铁力北二道街。这条街，早已定名为铁力市建设大街。当年，那是一条坑坑洼洼的狭窄土路。
我家从绥化搬来，父亲拉着老牛车，带我们第一次认识了这条路；我们兄弟姐妹一小帮追随母亲去县法院打官司，走的这条路；哥哥蹬着滑冰鞋去给老弟买药，直奔这条路；我和哥哥拉山，也顺着这条路；我卖冻豆腐是在这条路，三次抓我的东岗派出所也在这条路；军管组没有追究我，我兴高采烈地从县公安局跑回家，就走这条路；我结婚后的小家，就在这条路旁；我牵着幼时的女儿散步，就徜徉在这条路上。我去北海后，思念故乡牵挂亲人，梦里梦外离不开这条路。
后来父亲遇难，也在这条路。
铁力建设大街，这条原本泥泞坎坷的路，承载了我们一家人曾经贫苦屈辱的人生，又伴随我们一家人，一起走进新的生活。过往岁月，我走过大大小小宽宽窄窄无数条路，深深嵌入我灵魂并不断延展的，唯有故乡铁力建设大街这条路。
现如今，这条路平展而宽阔，从西大桥直通干馏厂，绵延数公里，再也看不到陷住的马车和被鞭子抽打的马匹。路上豪车成队，行人足下生辉。路的两旁，高楼大厦成为这座林区新城又一片广袤的森林。
我沿着这条路，采几束现代风光，寻几枚往昔记忆。苦难不再复返，我和我的亲人们当年深深浅浅的足迹呢？还会寻找得到吗？
（全文完)
2015年5月定稿于哈尔滨手机用户看走过苦难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5561.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