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小筑,屋顶上,半空中,此时人影耸立,他们望着空中越发密集的裂缝心中惊疑不定,当看到有白光照入时,不少人脸上露出恍然之色。
天空彻底破碎,刺目的白光照的睁不开眼,意识一阵眩晕,等再次恢复清明后发现依旧站在斗法台之下,左右相视,方知只是一场梦。
简飞章清醒后第一时间看向蒋芷儿,只一眼,他就已确定心障仍在,且隐隐有破碎的趋势,他打量了一眼观战人群,瞬间推断出了三件事。
第一,台下之人是在王长晋以冰镜反射镜光时坠入幻境,也许称之为梦境更为合适;
第二,梦境之中惑心对芷儿说过的话此时尤有影响;
第三,惑心早就知道众人身处梦境;
现在,他唯一的疑虑是梦境之中的惑心此时是否还在,他有些不确定惑心只是荆非在梦境中施展的一个手段,还是真如惑心所说的那样。
转身,荆非此时正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简飞章不确定的问道:“荆非?”
荆非侧首,眼神中透着询问。
简飞章盯着荆非的眼睛看了会儿,顿觉松了口气。
“老二,你帮我找找关姑娘在哪?”荆非的一句话出口,简飞章直觉的晴天霹雳,愣在当场。
台上,甘南朔回过神之后对着王长晋破口大骂道:
“剑使的娘们唧唧,那镜子也同样如此,是男人的把镜子收起来再斗一场。”
王长晋脸色瞬间变得阴寒,他所修功法致使体质阴柔,生平最狠别人说自己娘,就在他准备动用镜子出手时,台上突然多出一个人。
这人出现的无声无息,甘南朔竟是没有察觉,等他看清来人时急忙上前见礼道:“见过刑天监。”
刑天监一职在神护府最为特殊,隶属于刑审司却又不受刑审司管制,直接听命与神护府府主,位高权重,监察神护府上下之行为,有先斩后奏的权利,非元婴修士不可胜任。历来刑天监常设两人,赐号玄元、龙朔,便是甘南朔也不知刑天监真实姓名,眼前这位便是二监之一的玄元。
甘南朔心中疑惑,不知这位此来何事。他抬眼看向王长晋,只见王长晋上前见礼同时恭敬的将手中古镜递上,心中顿时了然。
玄元接过镜子,笑望着王长晋,道:
“此次有劳你了。”
王长晋正了正神色,道:
“能为玄元大人分忧是在的的荣幸。”
惹得旁边甘南朔一阵鄙夷。
“之前你所求之事我可以帮你问问,至于那人是否同意就看你的造化了。”玄元把玩着手中的镜子,突然说道。
王长晋大喜,道谢连连。
甘南朔不知玄元所谓何事,他也不感兴趣,“敢问玄元大人此来梅花小筑欲办何事,不知在下是否有效劳的地方。”
玄元道:
“前些日子,高风那小子寻到了我,说发现了一棵不错的苗子,想推荐进入刑审司,那小子把所荐之人夸的天花乱坠,正好今日得空,便过来考教一番,总算是不虚此行,那小家伙没让我失望。”
“哦,是哪位,竟能入的玄元大人的法眼。”甘南朔很惊讶,刑审司人数在神护府各堂府衙门历来是最少的,选拔极为严格,能进入其中的无一不是万里挑一,他来梅花小筑已有三十年,也只见过六个人被刑审司选中。
“这就要考考你们了,长晋虽是执镜之人,但也进入了镜中梦境,你们二人说说看本座这次为谁而来。”玄元打了个哑谜。
“是关师妹?”甘南朔答道。
“关侄女是个意外,我也没想到她会进入神护府,以关侄女的天资当然有资格进入刑审司,但终究还得看她的意思。”玄元道。
甘南朔与王长晋心中闪过一个个名字,但觉的都差了点意思,王长晋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他开口说道:
“难道是那个荆非?”
玄元含笑颔首,他转头看向远处一座凉亭,一步踏出,已来到亭中。
凉亭中惑心口若悬河神采飞扬,一旁坐着的关娣不时开口问上一句。
见有人现身亭中,关娣起身喊了一声刘伯伯,玄元负手而立,仔细打量了关娣一眼,赞赏道:
“几年不见,关侄女身上剑意倒是愈发锋锐了,想必过不了几年便要超过你那兄长了。”
关娣只是轻轻一笑,她之剑道并不是为了超越谁,剑争心和,而又不失锐气,这便是她的剑理。
一旁的惑心在玄元到来后就变得安静,斗法台上几人的谈话没有刻意压着,他当然知道玄元此来为何,待得玄元与关娣叙旧之后才上前见礼。
“你便是高风那小子夸出花来的荆非!哦,现在应该叫你惑心吧。”玄元的声音很温和,像是一个长辈。
“嘿嘿,前辈慧眼如炬明察秋毫。”惑心笑得有点憨,他此时只是教事堂的学员,没有正式编制,因而称呼前辈而非大人。
“据我所知,荆非可没你会说话。”玄元道。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荆非的做事风格属于行动派。”
“行动派?”玄元略一思索,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
“之前镜中,你是如何看出来是梦境。”玄元突然问道。
“荆非告诉我的,他修有一法,倒是与前辈那面镜子似有渊源。”惑心解释说道。
“是吗。”
只是下一刻,惑心身上气势突然一边,关娣猛然回头看去,入目所及只见沉沉的暮气。
“见过前辈。”荆非的语气很平淡,宛若深潭死水,没有一丝生气。
玄元皱了皱眉,他不喜欢这种暮气沉沉的感觉,修行之人激流勇进,哪怕老骥伏枥也应心怀千里之志,荆非身上的暮年之气让他对其评价低了几分。
“你现在的心态很危险。”玄元认真的说道。
“此为修炼所致,如今正在调整,外间之事只能交与惑心主持。”
“看到你,本座有些失望,我倒是蛮喜欢惑心那种性格,年轻人就该有年轻人的样子。”玄元言语露骨直接,不知性格所致还是别有他意。
荆非没有接话,这一刻,凉亭内变得沉默,斗法台周围的人并没有离去,刑审司收人可是稀罕事,听了玄元的话不少人都觉得荆非欲进刑审司有些悬了。
接下来的话玄元与惑心用了传音,外人只看见玄元在亭中伫立了许久,然后又与关娣说了几句话,最后沿着长廊离去。
荆非望着手中的古镜眼中古井无波,他抬手将古镜放入乾坤袋,下一刻,再次沉寂了下去。
当关娣看到那双眸瞬间的明亮,她知道,惑心回来了。
惑心取出荆非收起来的镜子,一边把玩一边嘀咕道:
“未婚妻又不是妻。”
关娣疑惑的看了惑心一眼,不知是何意思。
与荆非交好之人纷纷围过来打听情况,得知还需一个考核才能正式进入刑审司时都提前道贺。
辞别了关娣,惑心恋恋不舍的回道房间。
房间内,惑心突然打听起关娣的家室背景,简飞章知道这对狗男女相互看对了眼,故意不答应,惑心好说歹说最终才将之说服。
让惑心惊讶的是简飞章的办事效率,第二天一大早,简飞章拉着蒋芷儿白良来到荆非房间。
关娣,年芳二十,其父关北风,自关娣出生以后便失去了踪影,据关府放出的消息是远游执行一项隐秘任务,其兄关山添居教事堂首席,是高风与林海的顶头上司,而其祖父更是神护府前任府主,如今虽已卸任,但其影响力犹在,其修为据说离元婴之上仅是一步之遥。
简飞章说完不禁有些鄙夷的说道:
“你小子不会早就了解关娣的背景吧,啧啧,想吃软饭吃到神护府前任府主的孙女身上,够可以的!”
“哦。”
惑心听罢只是轻轻颔首,没有惊讶也没有阴谋被戳穿后的尴尬,这让简飞章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他也不气馁,往惑心身边凑了凑小声说道:
“听说关娣几年前就定了亲,你猜那人是谁?苏明远,人称九公子,人家乃涵渊城城主府大总管的嫡子,大总管是什么人?神护府府主,将军府上将军,城主府大总管,此三位乃是除了涵渊城城主外权势最高者,人家可谓门当户对郎才女貌。惑心啊,有些事想想就算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没人会笑话你。”
说完,简飞章憋了一阵子再也忍不住,幸灾乐祸大笑不止,等到笑不动了,回头看向惑心,看到的却是一脸平静。
他紧紧的盯着惑心的眼睛,想从其中看出颓意,良久,简飞章心中无声叹息,他又一次败了。
“老二,你家人是否常拿那苏明远与你对比。”惑心突然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简飞章顿时警惕起来,他冷笑一声道:
“你不用激我,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那一套对我没用。”
这一天,荆非房间禁制全开屋门紧锁,四人一直密谈至深夜才散去。
月上三更,简飞章推开房门下了台阶,蒋芷儿望着简飞章忐忑不安道:
“我们真要如此做吗!”
简飞章叹了一口,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答应惑心谋划,只觉得自己是鬼迷了心窍。他抬头遥望着夜空,明月高悬,满天星宿莫能与之争辉,他突然大笑一声,道:
“人生在世,不就该刺激一点吗!”
就在这一天,一个异常隐秘的谋划在这间小小的屋子内孕育,行动参与人只有四人,惑心,简飞章,蒋芷儿,白良。
待在梦境深处的荆非当然也有参与,行动最为核心的支撑理论便是有荆非推演而出,只是荆非言明不会参与行动的具体执行。
在接下来的十年里,四人每到闲暇便聚在一起,看似好友聚会,实则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十年后,关娣与苏明远大婚的那一日,大总管府中传出了九公子苏明远拒婚的消息。
一石激起千层浪,不仅是天下人不解,就连结亲双方家人也不清楚苏明远的心思,当苏明远与一文弱书生联袂走进苏家祖宗祠堂时,彻底惊掉了天下人的眼球。
苏明远何人,涵渊城大总管嫡子,其本人更是被誉为涵渊城千年一见的修道天才,年仅三十就已是四阶归元境巅峰修为,距离踏入金丹境只有一步之遥,其形英俊潇洒,其神宛若谪仙,是那日月星辰般的人物,多少女子徘徊于苏府门前只为看一眼梦中情人。
苏明远龙阳之好的消息一经传出,不知寒了多少女子的心。
那一日,苏家祖宗祠堂内,大总管出奇的平静,没有怒斥也没有规劝,他只提了一个要求,苏明远必须要为苏家留下子嗣。
他早就发现了儿子的异常,只是一直没有询问过,他很早就派人暗中查探,但每次查到一半线索就断了,再难寻到任何蛛丝马迹。
他权倾天下,涵渊城没有什么能漫过他的眼睛,但这一次他一无所获。
他不会想到,这一切的源头就在自己眼皮底下,也不会想到谋划的初衷仅是为了一个女人。
而这场谋划就发生在梅花小筑疏影园的一间屋子里,其行动代号名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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