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的麻烦让让!让让!”
“快点快点,患者目前有休克症状,快进手术室!”
“你们不能进来,在外面等着!”
移动床的轮子摩擦着水泥地面,在黎明破晓前的急诊走廊上,发出异常刺耳的声响。紧接着,手术室的大门砰然关闭,除了医生护士和伤患,其他人都被关在了门外。叶承松摇晃着退了几步,抬了抬沉重的眼皮,看向一路过来的走廊。这个点,走廊上人很少,吸顶灯照在地面上,可以看到那些斑驳的血迹,淅淅沥沥,连成了一条诡异的红线。
一个人怎么能流那么多血?
谁也没想到,眼看着就要到医院了,一直还算稳定的秦宽,伤情突然急转直下!大量血液从他的口鼻里涌出来,医生和护士手忙脚乱地给他拿掉了氧气面罩,垫高他的头,给他注射针剂,增加输血量……却无法阻止他极速地衰败。
而叶承松坐在车里,目睹了整个过程。
“小松哥,过来坐一下。”舒恬担心地看着叶承松,看他毫无血色的脸上,也没有任何表情,曾经深邃漆黑的眼眸,如今黯淡地没有一丝光芒。
“……”循着熟悉的声音,叶承松转头看向舒恬,然后顺从地在长椅上坐下,却是坐得笔直,极度的僵硬和不自然。
“小松哥……”舒恬红着眼眶,起身走到他的面前慢慢蹲下,看向他微微垂着的眼,低低劝道:“你别这样憋着,如果难受你就说,哭出来也行……”
“……”叶承松的眼睛里倒映出舒恬含泪的样子,他有些费力地牵了牵透白的薄唇,却没能顺利地发出声音,喉咙里像是被什么哽住了,泛着丝丝缕缕的铁锈味儿。
“你不能这样硬撑着,身体会吃不消的……”舒恬深知叶承松的身体状况,这会儿胃痉挛肯定是跑不掉了,她担心继续这样高压下去,会再一次引起胃出血。
“别哭……”沙哑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好不容易说出的字句,抑制不住地打着颤。叶承松像是并没有听到她在说什么,只是看到她在哭,知道她在担心害怕,所以反过来给她安慰,“我……还好……你别哭……”
“你现在的样子,一点都不好……”听到叶承松的声音,舒恬的眼泪掉得更凶了,但她并没有垮下脸呜呜咽咽或者嚎啕,而是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努力振奋着精神。
“对不起……”叶承松吃力的伸出手,用指腹替舒恬擦拭脸上的泪痕,“我现在有点累,不太想说话……不过别怕,缓过这阵子……会调整好……”
吃力的声音,温柔的举动,即便在这样悲伤欲绝的时刻,叶承松的眼里和心里都还是有她。正因为有她,才有眼前这样“平静”的叶承松,才有所谓“缓过这阵子”和“会调整好”。这和舒恬先前预想的一模一样,为了不让别人担心,叶承松习惯性地强迫自己漠视痛苦,就算心底腐烂成血水,也还要催眠自己说,并没有那么疼。
“小松哥……”
“谁是病人家属?”
舒恬还想说几句宽慰叶承松的话,却听到一些动静,手术室的门被推开,有个高瘦的护士走出来,高声问了一句。
“……我是。”
叶承松从椅子上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护士走到他面前,把手里的单子递给他,让他签字。那是一张病危通知单,分明是薄薄的一张纸,拿在手里却很沉。叶承松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想看清楚上面的字,但他看不清。眼前一片昏暗的模糊,耳边也是,所有人都声音都像隔了很远,他拼了命的努力,最后也只是看到护士的手指,点着单子的左下角,让他赶紧在那里签字。
于是,他在“亲属\/监护人签名”那里签了自己的名字,在“亲属与患者病人关系”那里写了“哥哥”两个字。
“李主任说你以前给病人输过血?”护士拿回单子,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语速很快地问道,等看到叶承松点头,她又继续说道:“马上我带你去做血液检测,你稍微准备一下。”
“好……”叶承松略显迟钝地再次点了点头,舒恬注意到他的气色更差了些。
“请等一下,抽血的话,他……”叶承松现在的身体状况并不适合抽血,旁人不知道他的忍耐功力,大概只当他是情绪上的悲伤痛苦,但舒恬很清楚,比任何人都清楚!
“安然。”可话说到一半,却被人出声打断,舒恬回头,看到身后站着的覃凯,正朝她摇着头。
“抽血怎么了?”被喊停地护士,不解地看着舒恬,催促她赶紧把话讲完。
“没事,麻烦给我们这边所有人都验个血。”覃凯代替舒恬回答护士的疑问,然后指了指站在走廊上的阿森阿磷、其他几个小弟和警方的两三个人,当然也包括舒恬。
“好,我送完单子就出来。”护士点点头,转身走进手术室里。
手术室的门一开一关,走廊上恢复了先前的安静,叶承松有些站不住地坐回椅子,舒恬则被覃凯拉到了旁边。
“这种时候,暂时先不要考虑他的身体。”覃凯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凝重的表情。
“……嗯。”舒恬应声,其中道理她当然是懂的,那一刻开口想要阻止,主要是她太过紧张和关心叶承松的身体,毕竟她是医生,习惯性优先考虑某个行为对健康的影响。
“抽了血,他可能会倒下,你照顾好他。”覃凯点点头,没有多说其他,秦宽的情况不好,大家心里都难受,但那些难受全部加起来,大概也比不上叶承松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明白。”舒恬也点点头,然后返回叶承松身边坐下,静静地陪着他。
这次没有间隔很久,走进手术室的高瘦护士很快就又出来了,所有人都跟着去验血,结果血型合适的只有叶承松和张岭。
“张警官……咳,谢谢……”
叶承松是到了这一刻,才认出了张岭。
张岭还是不修边幅的老样子,不过这会儿额头上贴了块纱布,左手打着吊带,少了初见时的吊儿郎当,多了些疲倦和狼狈。看他的样子应该是参与了刚刚的救援行动,并且受了伤,按理说受伤的警员都回去休息了,也不知道张岭为什么还在,不过也亏了他留下来,给秦宽多添了一份生还的希望。
“呵,有阵子没见了,没想到再见面,还是在医院里。”
面对叶承松的道谢,张岭既没有客套客气,也没有照单全收,而是很自来熟地说起了过去和现在。叶承松不禁跟着回忆起刚见到张岭时的情景,记得那时他对秦宽的事还一无所知,胡乱地四处碰壁,弄了一身伤,也没把秦宽救回来……
“说起来,我上周找人给你弟弟算了一卦。”
“嗯……?”
“干我们这行,整天出生入死朝不保夕,难免求神拜佛图个吉利,所以那些什么半仙、铁嘴,多少认识几个名声在外响当当的。”
“……”
“那一卦说,你弟弟会遇到贵人,逢凶化吉。我觉得挺准的,你知道那个救你弟弟的人是谁吗?那可是‘雪鹰’的徐队,他的那些经历简直神乎其神,直接可以整成电影拍,绝对不输美国大片,我这样讲一点都没夸张的。”
“……”
并排的两张柔软靠椅,叶承松和张岭各坐一边,两个护士来回忙碌着准备血袋、软管和针头,然后在他们俩伸出的胳膊上消毒扎针、固定。血红的液体顺着软管慢慢地往血袋里流淌,叶承松靠着椅背侧头看着张岭,看他一脸“我没在开玩笑”地东扯西扯。
除了他们俩和护士,在一旁的还有舒恬。她以前没见过张岭,第一眼因为他的邋遢,而有些印象不好。但这会儿,张岭的活跃让她眼前一亮,直觉得这位满脸胡茬头发乱蓬蓬的大叔,简直跟救世主一样。
“遇到贵人,逢凶化吉。如果说那时救援,徐队是他的贵人,那么这会儿急救,我们俩就是他的贵人。既然又遇到了贵人,那他一定可以逢凶化吉!”
有关“雪鹰”的传奇,张岭说了些,有关“徐队”的厉害,张岭也说了些,他说了半天警队里的事,竟然到最后非常自然地圆回到了最初的“算卦”上。叶承松听着听着,整个身子都放松了一些,或许没什么道理,但他现在需要有个人,理直气壮地跟他说:秦宽肯定没事,可以逢凶化吉。
献血是需要安静的,但舒恬没有阻止张岭说话,就像她没有阻止身体状态很差的叶承松过来献血一样。有些事有常规判定,但遇到非常规情况,就要特殊对待。所幸张岭的声音不大,不是很用力,体能方面因为工作的关系,也相对比较夯实,并没有显得很吃力。
“可以了,你们按着这里,休息一下,喝点牛奶,吃点东西。”
500cc的血液输出,大约用了十五分钟,护士替他们取下针头,简单交代两句后,就赶紧把血袋送去了手术室。张岭抽完了血,感觉有些累,该说的话也差不多说完了,于是他喝了杯热牛奶后,就闭上眼睛靠着椅背睡了。叶承松抽完血,脸色煞白,呼吸略显吃力,状态要比张岭糟糕许多,但他坚持要去手术室外面等,不肯离秦宽太远。舒恬体谅着他的心情,也就没有怎么阻止,扶着摇摇欲坠的他,吃力地走了出去。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他们刚走到手术室门外还没站稳,就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端头传来,循声望去来了四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的父母和叶承松的父母!手机用户看重生之五行缺爱请浏览https://m.shuhaiju.com/wapbook/63033.html,更优质的用户体验。